69 章

第 69 章

霍雲夫妻的相繼離世, 像是給平靜美好的生活投下了顆石子。

悲傷如蕩開的圈圈漣漪,雖然那顆石子留了下來,湖面終究還是歸于了平靜。

安安出院那天, 是霍雲夫妻入葬的日子。

霍老爺子拒絕了霍雲葬入烈士陵園, 而是讓他們夫妻合葬在一處風景優美的山坡上。

站在坡上, 能遠遠眺望到擁軍巷的霍家。

這也算是老爺子完成了夫妻倆最後的心願,能讓他們看到最挂念的兩個孩子。

大人已逝,接下來最重要還是商量孩子的去處。

兩個孩子都跟着霍家, 霍老爺子請趙國慶作見證,将撫恤金和霍雲兩口子的錢都存入了銀行。

存折交趙國慶保管,密碼由霍老爺子管。

兩孩子霍老爺子親自撫養,不假霍父和丁麗之手。

喪事一辦完,平平就被霍老爺子接回了霍家。

安安因為要吃母乳的原因,要麻煩潘來鳳多照看幾個月。

別看孩子出生時不足月,但能吃能睡, 剛滿月體重就快趕上正常孩子那麽大了。

這期間秦溪搬回娘家, 夜裏跟潘來鳳一起照看兩個孩子。

安安三個月,霍老爺子找到合适的保姆把孩子接回了家。

孩子百日這天,老爺子沒有宴請賓客, 因為這一天也是霍雲夫妻去世的百日。

霍老爺子在家裏擺了幾桌, 請關系比較好的幾家人來吃頓飯算是慶祝。

而這天, 霍老爺子宣布了安安的大名。

謝鳴謙。

平平跟着霍雲姓, 名叫霍蘭喬。

而安安則跟了謝郝雲的姓,是老爺子感謝孫媳婦用生命換來的重孫子。

謝鳴謙這個名字出來瞬間,秦溪腦子當時就轟的響了起來。

但當時她又說不上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反應。

只是甩了甩頭後就沒當回事, 何況平平和安安都黏在秦溪身上,讓她無暇分心想其他事。

這三個月夜裏幾乎都是秦溪帶安安睡, 那孩子早熟悉了她的懷抱。

吃完飯秦溪一家要離開,沒走大門就聽到安安聲嘶力竭的哭聲。

孩子還小,不像是平平,你講道理就能聽懂。

小小嬰兒只能通過哭來告訴大人自己的不願意,秦溪也有些不舍,但最終還是扭頭離開了。

兩個孩子是霍家人,總歸要過自己的日子。

誰料,秦溪回到家都快一個多小時,霍老爺子和保姆又帶着兩孩子找來了趙家。

”安安這孩子簡直太倔了,沒見過比他還能哭的孩子。”

老爺子滿臉滄桑,才把安安接回家幾天,就跟老了好幾歲似的。

安安一哭,平平也跟着要找媽媽。

此起彼伏的哭聲讓家裏每個人都不得安寧,丁麗對此頗有怨言。

老爺子又生怕孩子哭出個好歹來。

只能又來請秦溪幫忙再帶兩天,等他熟悉了保姆之後再帶回去。

一到秦溪懷裏,倔娃娃立刻就閉上了嘴巴,眨巴眨巴眼睛,挂着淚珠子就眯眼笑了起來。

霍老爺子見狀,只能無奈一笑:“這孩子,和霍雲的驢脾氣簡直一模一樣。”

“秦溪姨姨,我今晚能跟你睡嗎?”

挂着淚珠子的娃娃還有個,平平怯生生地抓着秦溪衣擺仰頭問道。

秦溪心裏一軟,笑着點了點頭。

這一晚,秦溪好似陷入了一場冗長的夢境中。

确切說不是夢,而是這本年代文裏的後半本。

“……”

前半本是尹詢和蘇清雅的愛情故事。

後半本是兩人成家立業之後的人生軌跡,其中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大反派就叫……謝鳴謙。

書裏的謝鳴謙父母雙亡,自小被後奶奶虐待,祖爺爺和親姐都因病相繼去世後徹底黑化。

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通過見不得光的手段逐漸積累起巨額財富。

其創辦的四海實業是華國境內數一數二的日用品企業。

四海實業與尹詢的華翰集團在諸多領域都是競争對手 。

各種因素相疊之下,他對華翰集團和尹詢的兒子進行了各種公私不分的針對。

結果可想而知。

陰暗反派最終身敗名裂,謝鳴謙在一夕之間失去所有。

最後,他從公司頂樓跳下,就此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三十多年生命。

“……”

一睜眼,眼前是熟悉的白色屋頂,透過窗簾能看到外面天色已有些微微發亮。

轉頭看去,床的右邊已經沒了黎書青身影,兩個孩子睡在她一左一右。

秦溪恍惚了好一陣,還有些沒從書裏謝鳴謙最後縱身一躍時臉上解脫的表情中走出來。

因為書裏要造就反派陰暗扭曲的性格。

所以得家破人亡,所以霍雲在一場小小鬥毆中失去了生命,所以謝郝雲才會生産時羊水栓塞。

所有的突然都不是突然。

而現在秦溪才有了身處于書中的真切實感。

已知未來和可改變的……起點。

秦溪緩緩坐起來,把平平抱到安安身邊,給姐弟倆蓋好被子。

嘎吱——

房間門被推開,黎書青穿着睡衣,滿面倦容,手裏還拿着個玻璃奶瓶。

“沖奶也是門學問。”

黎書青苦笑。

所有的從容和清冷好似被這瓶奶沖得無影無蹤。

燙了冷了都不行,稀了幹了也不行。

要不是許婉華幫忙,今早這瓶奶他估計要回去做幾場實驗才能得出相應數據。

走到床邊低頭一看,忍不住笑罵出聲。

“臭小子,把我弄醒要喝奶,自己倒又睡了。”

夜裏要帶兩個孩子睡覺真是不容易,一整夜黎書青都在做壓到孩子的夢。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謝鳴謙小手先呼到臉上,一睜眼就是孩子流淌着口水蹬腿的模樣。

黎書青心疼秦溪這兩個月辛苦,打算自己去泡奶來着。

誰知……泡奶也是門技術活兒。

秦溪笑,熟練的抱起孩子接過奶瓶,先在手背上試了試溫度。

“別看現在是睡着的,但是閉着眼都能喝奶。”

奶嘴剛一送入嘴邊,小人兒的嘴唇果真就開始蠕動,下意識地吸吮着奶粉。

“我今天中班,孩子喝完奶我送去霍家,你去忙。”

黎書青掀開被子靠回床頭,低頭溫柔地把平平往枕頭上移了移又說:“我昨晚給爸打了電話,讓他給安安寄幾罐奶粉回來,我聽黃醫生說港市有種奶粉更适合早産兒喝。”

秦溪點了點頭。

襁褓中吸吮奶嘴的小臉紅撲撲的,就這麽個奶香奶香的娃娃,怎麽會長成那種扭曲大反派呢。

“我昨晚做了個夢……”

秦溪不知道黎書青信不信,但還是把書裏的發展當成夢說了說。

黎書青聽完,沉默了幾秒鐘。

“如果按照所學專業我會告訴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黎書青低垂着眉眼,讓人看不清眸底神色:“霍雲下葬那天,我也做了個夢,和你一模一樣的夢。”

夢裏霍雲說要請他電影,他們一起去了好幾年前的市二電影院。

電影講得就是一個男人跌宕起伏的一生。

奇怪的是,直到電影放完,他都不知道主角姓名

夢的最後霍雲交代,以後要是遇到有相同可憐際遇的孩子,就勞煩幫襯一把,不要讓那孩子日後走上歧途。

夢醒來後,黎書青只當是日有所思才會夢到霍雲。

只是怎麽都沒想到,秦溪說得夢竟然和他的一模一樣。

電影主人公……謝鳴謙。

秦溪心中驚駭,夫妻倆皆是神色複雜地望着襁褓中的嬰兒。

“不管夢裏的事究竟是不是未來,但眼下有我們在,安安肯定不會走上歪路。”

黎書青伸出手輕輕刮了下吸吮奶瓶正香的小團子,鼻尖的癢意使得安安皺起小鼻子,下意識轉動腦袋想避開。

接連噗噗兩聲,臭味瞬間蔓延開來。

“昨天拿來的尿布還有沒有?”秦溪問。

孩子送回霍家時,秦溪就把所有尿布也一起送了回去。

“……”

“我這就去霍爺爺家拿。”

黎書青下床披上衣服,秦溪也沒空繼續想其他,趕忙起床把弄髒的尿布換下來。

喂養一個小孩兒,真比開館子累上十倍。

好不容易将兩孩子順利送回霍家,秦溪馬不停蹄地又立刻趕往了楊林區。

***

壽北市,楊林區。

煥然一新的倉庫前,幾輛卡車并排停在西側入口,那裏聚滿了前來進貨的老板。

倉庫裏還沒完工,搭建臨時鋪面的工人還在熱火朝天地幹着。

“來得正好,剛好有事要問你。”

秦溪進入倉庫時,江柳燕正跟師傅商量着關于商鋪排水的問題。

每間商鋪裏都安排了基礎三層海鮮池,可換水運水活将地面打濕,久而久之整個倉庫肯定都會泛着股子潮氣。

秦溪先低頭去看,發現水泥地果真沒有動過,立刻就知道江柳燕肯定沒看圖紙背面。

“我在商鋪草圖後面畫了張建議排水溝,你可能沒注意。”

“都怪我都怪我,肯定是因為辭職的事忙昏了頭。”江柳燕拍着腦門懊惱不已。

秦溪因為霍公安的事分心,她原本該在此刻頂上,偏偏辭職遇到了點麻煩。

而且排水溝早在圖紙出來時候她就聽秦溪說過,到頭來竟然被忘記得一幹二淨。

“沒事,現挖也就一兩天的事。”秦溪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每間商鋪的前後各有一條排水溝,蓋上下水欄,溝東高西低,水流自然流到倉庫外。

再挖條溝将水排到路邊下水道裏就行。

師傅聽完秦溪的構思,也覺着作為臨時過渡的場地這個方法成本最低。

施工隊返回壽北城內找人。

秦溪在倉庫,現在可以稱為市場裏賺了一圈,除了排水問題其他基本都已經弄好。

“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遇到什麽難事了?”

倉庫沒有問題,負責改造倉庫的江柳燕有很大問題。

“被人騙了!”

提起這件事江柳燕就直氣得牙癢癢,右手握成拳頭朝空氣狠狠揮了一拳頭。

枉她自認識人無數,沒成想到頭來竟然會被個小屁孩兒騙了。

“怎麽回事!”秦溪趕忙問。

“還能怎麽回事,就是想撿便宜,結果被人坑了呗!”

柳雪花笑嘻嘻地幫江柳燕總結,就算知道是幸災樂禍,江柳燕硬是找不到一句反駁的話。

她就是因為貪小便宜,結果丢了個大的。

“事情說來話長……”

年前江柳燕就跟秦溪提過想買房子的事。

在親戚朋友介紹下,她認識了個正好想賣房子的一對母女。

當時本來想找秦溪幫着拿主意,就正巧遇到了霍雲的事。她看秦溪那麽忙累就沒好意思開口。

交易當天,三人約定在市三院門口見面。

“父婦女的女兒說是等錢救她爸命,要一部分交定金拿去醫院交住院費,再一起去房管局辦手續。”

江柳燕想着人反正她就在面前,肯定也不能出什麽岔子。

誰知道還真出了岔子,一千塊一到手,女兒和母親共同走進醫院大堂,江柳燕就站門口等。

“……”

“人不在了吧?” 秦溪猜。

江柳燕點頭,母女倆跟人間蒸發似的從醫院消失了。

她找遍醫院,最後才知道繳費處聯通着急診,幾步出去就是公共汽車總站。

別說是江柳燕站那傻等的十來分鐘,就是五分鐘也足夠那對母女随便上一輛公共汽車了。

“報警了沒有?”

“報了!”

報警之後,江柳燕再次唾罵了自己一回。

母女倆管用的騙錢方式在壽北相當流行,江柳燕只要平時看過能報紙就會知道。

而想要抓獲兩人的希望更是渺茫。

因為那對“母女”不一定是母女,甚至性別都不一定是女的。

“吃一塹長一智,以後知道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吧!”柳雪花又道。

“算了算了,這錢我還是暫時放口袋裏吧。”江柳燕是真被坑怕了,買房子的心一下子縮了回去:“等以後有規範購買程序之後再買吧。”

“那也不用那麽悲觀。”秦溪笑。

“你有什麽好主意?”兩人齊問。

“下午我帶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到時候你們再決定買不買。”

秦溪神秘兮兮地不肯明說,而是話鋒一轉又說道:“房子能慢慢來,但眼下我是真該買輛車了。”

今早秦溪從擁軍巷打出租車到楊林區,花了整整十二塊。

這要是回去,還得十幾塊。

算下來一個月來上四個來回八趟,光是車費就要花上百塊。

“你想學車我可以教你,出點錢挂靠個單位考試就成,就是買車可是大事……”

這個年代可沒有駕校,想要學車首先得要有駕齡五年以上的老師傅帶。

私人也沒法參與駕駛考試,需要有單位做保。

麻煩得是考試內容中還涉及到車輛的器械修理知識。

好在去年年初剛出臺了允許私人購買機動車輛的合法性,只要拿到駕駛證,憑證買車。

江柳燕完全符合老師傅這一條件,秦溪只要學會修理知識……

只要學會……

前一世秦溪就不愛看書,就算是換了具身體,這不愛看書的習慣好似也跟了過來。

“我先看看……看看書再說。”秦溪連忙擺手。

“過來人”江柳燕笑得幸災樂禍。

“不說車的事,說說你那邊的情況吧?”

“我已經找到了你說的那兩個男同志,他們果然還是在賣海鮮,就是生意……不怎麽好。”柳雪花說。

城裏大些的餐廳飯館都在那天看見他們被秦溪戳破了謊言,誰還去買。

沒大餐廳進貨,小飯館又沒幾家舍得買活蝦賣,兩人只能把生意做到了臨縣。

效果顯然也不怎麽好。

“看來你已經跟他談過了?”

看柳雪花一臉得意的樣子,秦溪就猜到她肯定已經說服了那兩人。

“不僅是他們,我還說動了好幾個以前認識的小老板,他們對海鮮這一行也很有興趣。”

柳雪花這些日子可沒閑着,三林巷她都去了無數趟。

專門就找那些以前賣半導體收音機的老板。

這兩年收音機銷量銳減,他們的生意受到很大影響,要不是沒有路子,其中好些人都早改行了。

柳雪花提議的海鮮行業對他們來說很陌生,但前景比西山日落的收音機要好得多。

其中幾個果斷的以及前往廣市,腦子轉得快的以及有了其他主意。

“不愧是柳同志,高瞻遠矚雄才大略。”秦溪挑起大拇指非常利索地就開始拍馬屁。

“那是自然。”柳雪花笑。

夥伴夥伴,不僅要取長補短,還得各有所長才行。

***

壽北市,保安亭小吃店。

有了三個能大忙的徒弟,秦溪終于不用再從早到晚的困在飯館裏。

早點由幾個徒弟完成,中午備菜也由他們準備,秦溪只需要掌勺的時候到達店裏就行。

這天早上,店裏衆人正在忙碌,門口一直有個人在那鬼鬼祟祟的張望。

大家夥看他沒進來,所以也就沒搭理。

一直到秦溪來到店裏,劉代周一指,大家才曉得那個男人竟然是柳雪花的大哥。。

“柳姐還有個哥?”

他們來店裏也有一年多,柳雪花連逢年過節都在店裏,大家夥更沒聽她說過還有親屬。

“我還當柳雪花同志和江師傅一樣都沒父母家人。”

羅永成心思玲珑,只看秦溪冷淡的神色就知道柳家人對柳雪花不好。

“柳雪花呢?”

“雪花姐和金花姐在後院摘菜。”劉代周趕忙報道。

秦溪點頭,她知道柳建明能看到自己,離開之前特意揚了揚拳頭。

如願看到猥瑣的身影吓得往後縮了縮,這才走到後院去找柳雪花。

“雪花姐,你教我咋穿衣服,你穿得衣服怎麽都那麽好看!”

後院裏楊金花正崇拜地向柳雪花詢問着穿衣打扮。

“柳雪花,你哥來了。”

一句話,就足以使柳雪花臉色大變,站起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沖到廚房拿了把菜刀才走出去。

秦溪跟在後頭。

“柳建明,你怎麽好意思來找我的!”

就算店裏此刻沒多少食客,柳雪花的這一嗓子還是足以讓大家都往門口看來。

“妹。”柳建明半個身子都藏在樹後,畏畏縮縮地:“媽生病了,想讓你回去看看她。”

“生病了,那當初我躺着等錢救命的時候你們幹了什麽,你們惦記我的工作,把我的屋子租給了別人,現在倒是知道生病需要人拿錢了!”

柳雪花很清楚,柳建明今天之所以看來找她,肯定不壞好心。

“媽是真的不行了!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月。”

柳建明害怕得要死,但還是梗着脖子把話說完。

餘光裏看到秦溪往前走了幾步,驚得趕忙往後退,留下句:“回不回去就看你自己。”撒丫子跑了。

“真的不行了?”柳雪花還是不相信。

等張秀芬和秦海下班,終于是證明了柳母病重的事。

上周柳母在去上班的途中被輛自行車撞了,當時沒什麽外傷,只是要那人賠了五塊錢就算了。

剛到菜站還沒開始幹活,柳母就口鼻流血昏倒了。

柳老五沒把人送醫院,反而是帶回院裏過了一夜。

第二天人還是不醒來,才覺着壞事了送到醫院。

可惜醫生說是什麽腦子被撞傷全是血,就是現在動手術也不能保準能醒過來。

醫生剛這麽一說,柳老五當即就選擇了放棄治療,把人拉回了家。

柳母現在時而清醒時而昏睡,反正是數着日子活了。

大家都沒勸柳雪花回家去見柳母,畢竟當初柳家人有多恨,大家都有目共睹。

柳雪花當時也沒表态,只是默默地回了家。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沒提。

一直到第五天,忙完晚飯,柳雪花喊秦溪陪她一起回趟大雜院。

她一個人回去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親生父親和親哥哥。

秦溪說好,秦海又不放心自家女兒,于是也要跟着去。

到最後,秦家全家出動,在夜色下去到了曙光電纜廠的大雜院。

廠區比兩年前冷清了不少。

聽張秀芬說今年初廠子裏裁了一批生産線上的一級工人,導致家生活區搬走了好些人。

剛走進大門,就能聽到電視機裏播放動畫片的聲音。

恍惚間,好似讓秦溪回到了幾年前秦家門口坐滿孩子的場景。

“秦海。”

吳慧走後,劉科收回了屋子不再出租,而是改成了客廳和廚房。

劉娜在屋裏看動畫片,他和吳建國就坐門口吹牛。

秦海一走進大門就立刻看見了門口來人。

再往後一看,又跟着驚喜地叫出了聲:“秦溪,你怎麽也來了!”

“秦溪姐姐。”

穿着藍色小裙子的劉娜從屋裏沖出來,在月光下匆匆找了一圈,立刻找到目标沖進了秦溪懷裏。

“一年多沒見,娜娜都長成漂亮的小姑娘了。”秦溪笑。

躲在秦溪身後的包志明倒是害羞起來。

不管大人們如何說他們以前玩得多好,都害羞得不肯叫人。

大家聚一起寒暄幾句後,秦海終于說明來意。

“我們送柳雪花來看看她老娘。”

柳雪花從門口走了進來,再次踏進這個院子,心裏一時百感交集。

就在柳雪花踏入大雜院的同一時間,壽北市公安局辦公室裏氣氛凝重。

收到通知趕來的霍老爺子和趙國慶凝神凝重地坐在局長辦公室裏。

“殺害霍雲同志的嫌疑人我們已經抓獲,他交代的口供都在記錄裏,兩位首長看看吧。”

公安局長鄭峰把文件遞給霍老爺子。

雖然這已經屬于局裏的高機密文件,但他覺得有必要讓霍老爺子知道。

霍雲……并不是死于一場簡單的鬥毆。

局裏的同志們都聽說霍雲是調到邊境幹緝毒公安,但大家都不知道是最危險的卧底一職。

卧底六個月成功就搗毀了盤踞在邊境線上的一處制毒窩點,自此被毒販們視為眼中釘。

局裏缺乏對卧底同志的保護經驗,霍雲結束卧底後就直接回了壽北。

甚至……他們還派霍雲去了第二次。

這也導致霍雲同志的消息被毒販們查了個清楚。

霍雲平時警覺性很高,除了單位和家從不輕易在外單獨行走,反倒是工作中他們放松了警惕。

“所以那夥人是毒販的伺機報複?”

霍老爺子顫抖着聲音詢問。

鄭峰點了點頭,然後道:“要不是霍雲進手術室前提起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們恐怕也不會往哪方面上想。”

霍雲的犧牲給上頭敲響了警鐘。

幾個月內,對于緝毒公安的信息保護相繼出臺,并且對其家屬也采取相同保護模式。

這些……都是霍雲犧牲換來的。

霍老爺痛苦地閉了閉眼睛,終是從釋懷似的吐出口濁氣。

“根據嫌疑人交代,他們只是打掩護的,真正的兇手……沒抓到。”

鄭峰滿面愧色,不敢看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眼神只敢虛虛地看向桌面。

啪啪啪——

“你們究竟是幹什麽吃的,怎麽會沒抓到人!”

趙國慶怒氣沖沖地連拍桌面,手指都差點指到了鄭峰鼻尖上。

“但是我敢肯定,那人還躲在壽北。”

說到這,鄭峰更是心虛,身體慌忙地往後仰:“根據嫌疑人交代,那人還要報複霍雲的兩個孩子。”

用嫌疑人交代的原話說,兇手對霍雲的恨意滔天,勢必要“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

所以今晚請兩位老首長來,就是想提醒他們最近要注意随時都可能出現的危險。

“三個月……你們只抓到了一個從犯,現在竟然要我們小心,這就是你們公安局對犧牲同志家屬的保護?”

霍老爺怒極反笑,直接将文件都捏得皺巴巴的。

“我們已經派人暗中守在擁軍巷,首長您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讓霍雲同志白犧牲。”鄭峰連聲保證。

“哼!”

霍老爺子起身,冷哼表示不信。

趙國慶也跟着站起來,正準備和老友一起離開。

誰知鄭峰也跟着跳起來,磕磕巴巴地又說道:“我擔心……擔心他也會針對秦溪同志和黎同志。”

特別是秦溪,這段時間在秦家天天照看孩子。

說不定……已經讓兇手記住了她。

趙國慶徹底冷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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