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洛可可式的餐廳內,江珩正端坐在椅子上,長腿随意地交疊在一起,金絲眼鏡後的眸子專注認真,真聚精會神地看着今天的早報。
桌子中央是剛采摘好的茉莉,花香撲鼻,花蕊雪白,小巧的花瓣上,還留有幾滴玲珑剔透的露珠,半挂在花瓣中間,欲墜不墜。
餐盤內是吃了一半的西多士,刀子和銀叉交疊,右手邊上是喝完的牛奶,只餘下一圈淡淡的奶漬。
白黎難得沒有趴在江珩腿上,管家細心,在白黎到江家後的第二天就給她專門定制了一把專屬的小椅子,此時白黎就坐在自己那把椅子上,撲哧撲哧地啃着堅果,眼睛時不時往江珩的方向偷瞄。
昨天白黎的眼睛被江珩捂得死死的,薛柔帶過來什麽東西白黎并沒有看見,不過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知道盒子裏裝的是一只假的斷臂。
雖然知道是假的,可是一想到那個場面,白黎還是忍不住惡心,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徑直盯着江珩看,聽薛柔的語氣,盒子好像還是江珩送過去的。
這人,整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
白黎晃了晃腦袋,暗暗在心裏腹诽。
上次薛柔讓人往他房裏裝竊聽器,白黎見江珩遲遲未出手,以為他沒把這事放心上,把監聽器扔了就完事。沒想到江珩背地裏卻讓人送去那樣的東西,饒是再怎麽強硬的女孩子,見到那樣的東西難免都會害怕,更何況薛柔還是個做賊心虛的。
白黎偏頭回想,心下了然,怪不得昨天見薛柔臉色那麽憔悴,雙眼浮腫,厚重的粉底都遮掩不了她眼下的烏青。
“想什麽?”江珩倏然放下報紙,一擡眼就看見身側的小東西,瞪着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他伸出手,彈了下白黎的額頭,視線落在她座位上啃得零零落落的堅果碎屑,微一皺眉,擺手讓傭人收拾了桌面,自己探手将白黎抱了過來。
男人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和冰冷堅硬的椅子不同,白黎滿意地哼唧了幾聲,手裏還緊緊握着未啃完的核桃仁,掉了滿地的碎屑。
核桃是傭人敲好送上來的,吃起來很是方便。江珩皺眉看着白黎吃得滿嘴的髒東西,垂首拿起帕子幫她擦拭嘴角。
“重新拿一杯溫的牛奶上來。”他側身吩咐身後的傭人,雖然變成了狐貍,可白黎還是不能習慣動物舔着喝水的動作,她還是保留着人的習性,所以喝東西都是用吸管的。
只是她圓滾滾的爪子畢竟不方便,喝的時候難免會濺到身上,胸前的皮毛明顯比別處深了些許。
傭人很快端上來一杯剛溫好的牛奶,輕放在江珩手邊,盤子裏還有一根嶄新的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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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傭人還會覺得稀奇,不過現在他們都見怪不怪了,江家三少本來就不是凡人,他喜歡的東西,自然比常人還尊貴,所以傭人對白黎的态度絲毫都不敢松懈,就怕這小祖宗哪裏磕着碰着,得罪了江珩,和阿宣一個下場。
他們不清楚阿宣往江珩房裏裝竊聽器的事,只知道阿宣意圖傷害白黎,所以才會惹得江珩大發雷霆。那天薛柔帶着警察過來的事鬧得轟轟烈烈,最後也只是草草收尾,就連劉局也對江珩點頭哈腰的,一個勁地向他道歉是自己草率,輕信了薛柔的話。
自此傭人對江珩更加恭敬,深怕哪裏做錯得罪了這尊大佛。
“胖梨,”江珩迎着白黎懵懂的眼睛,擡手揉着她軟軟的發頂,拿下她手裏吃了一半的核桃,将吸管遞到他嘴裏,“喝一點。”
白黎笨拙的咬着吸管,還沒來得及抒發自己的感激之情,就聽見頭頂男人的輕笑聲:“太矮了。”得多補補。
白黎:“……”他還指望她能長到一米六麽。
餐廳靜得幾乎只聽見白黎吮吸的聲音,她呼呼喝着牛奶,眼珠子咕嚕咕嚕轉着,最後定格在落地窗外的美人蕉。
是昨天江珩未來得及帶她過去看的那幾株。
江珩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垂眸莞爾,拍着她的發頂,柔聲道:“吃完再帶你過去。”
他以為小東西都忘了,沒想到她還記挂着,江珩又往院子裏的鴛鴦美人蕉瞟了幾眼,暗自記下,以後可以讓花房多送這種的過來了。
朝曦透過玻璃窗子,照亮了半個屋子,清晨的氣溫剛剛好,不冷也不熱,溫度宜人。
江珩手肘撐在桌沿,手背抵在太陽穴上,垂眸注視着懷裏的白黎吃東西,小東西腮幫子漲得鼓鼓的,他伸手捏了捏白黎毛茸茸的大尾巴,柔順水滑,手感絕佳。
思忖間,管家走了進來,俯身在江珩耳邊低語:“三少,阿宣昨晚醉酒出了車禍,搶救無效,剛剛去了。”
白黎才剛剛咬了一口核桃,聽見管家的話,差點噎着,連連咳嗽了好幾下。
江珩幫她拍着背,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好像對結果并不意外,他垂眸,唇角微微上勾,漫不經心地開口:“太過心急了。”
他昨天不過是提點了薛柔一句,今天她就迫不及待地動手,到底是過于年輕,行事太過魯莽了。
白黎好不容易才把核桃仁咽下去,就着江珩遞過來的吸管啜了一口牛奶,聽見他的話,差點又噎着。她目光灼灼地注視着江珩,終于明白他昨天為什麽特意和薛柔說那麽一句話。
白黎突然覺得後怕,纖細的脖頸往後縮了縮,黑眸小心翼翼地觑着江珩的臉色。相處久了,她都差點忘了眼前男人的可怕,這可是令南城聞風喪膽的江家三少,并非什麽良善之輩。
白黎無聲地咽了下口水,斂眸不敢直視江珩的眼睛。阿宣只是往他房裏裝了竊聽器就發生那樣的事,那麽她呢。
白黎耷拉着腦袋,如果江珩發現自己并非是真正的狐貍,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不敢再細想下去,背上的毛差點炸開,自己在他旁邊呆了那麽久,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到了。白黎瑟縮着肩膀,腦袋埋在大尾巴中間,顫顫發抖。江珩對自己沒有防範是因為他以為自己只是一只狐貍,開不了口。
如果有一天她重新變回人身,被江珩發現自己的身份,他還會留着自己嗎。還是像那個阿宣一樣,不明不白死在路上,就算警察過去了,也只會以為是普通的交通事故。
短短幾分鐘,白黎已經将自己以後的死法思考了上千萬種,車禍火災溺水……但凡是意外,她都通通考慮了一遍,然而不管是哪一種死法,她都覺得疼。
白黎第一次為自己的莽撞懊悔,欲哭無淚,自己當時怎麽會選擇跟着江珩過來南城呢,好好留在北城不好嗎,就算是被張妍和邵峰逮到,也不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江珩不知道,短短一瞬間,他懷裏的小東西就想了這麽多亂七八糟不着邊際的。
“三少,還有一事。”管家站在江珩旁邊,恭敬道,“薛家那邊回了消息,說是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待的。”
懷裏的白黎又顫動了一下,腦袋埋得更低了。還能有什麽滿意的交待,薛柔明晃晃得罪了江珩,薛家那邊為了自保,肯定會将薛柔推出來,棄卒保帥在生活中并不少見,更何況還是在名利場上。
“知道了。”江珩微一沉吟,颔首道。食指微曲,骨節勻稱的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男人目光深邃,似有穿透力一般,直直看透人心。下颌緊繃,薄唇緊抿。暖黃的光線落在他白皙的臉上,幾乎可以看得見他臉上的絨毛。
餐廳寂靜無聲,除了窗外偶爾響起的鳥鳴聲,再無其他。
半晌過後,江珩的視線終于落在懷裏的白黎身上,他微一勾唇,手指輕柔地在白黎背上撫過,聲音溫和:“胖梨,你不能學她,要乖一點。”
否則,他會生氣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問大家一個小問題泥萌喜歡看那種男女主在一起後甜甜甜的片段嗎??
我發現我的文都是男女主在一起後就完了(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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