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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老宅一如往日的光景, 富麗堂皇, 方頭皮鞋踩在泛着白光的大理石上面, 發出輕微的聲響,江珩手裏捏着腕表, 一步步朝客廳走去。

男人面色陰沉,冷着一張臉不說話,還好江珩常年是這副表情,家裏的傭人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是對他以依舊是退避三舍,深怕哪個不高興惹怒了這尊大佛。

辭舊迎新,今晚正好是跨年夜,每年的今日江煜都會要求他和江浩然會老宅待一天, 意在家庭和睦美滿。

這是江珩自知道母親的事後,第一次回老宅,也是他第一次和江煜見面。

江煜顯然不知道事情已經暴露, 對江珩的态度一如既往。沒有人能一碗水端平, 以前江珩還會以為是江煜看在母親面上偏愛自己, 現在他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了。

江煜對他的寵愛, 不過是為了引起江浩然的勝負欲,好讓他們鬥得遍體鱗傷,自己坐擁漁翁之利。

晚餐依舊是中國傳統的餃子, 江珩冷着臉坐在江浩然的對側,長長的一個飯桌,就只有他們孤零零的三人, 與以往不同,每個人的前面都多了一疊羊肉陷的水餃。

江珩夾着餃子,輕蘸了一點醋,腦海裏白黎的影子突然一躍而過。也不知道她今天會在家裏做什麽,自己在老宅待了一天,那個不知好歹的小東西連個電話也沒打給他。

就連發個微信還隔着老遠的時間才回複。

想起白黎,江珩的臉色終于有了幾分柔和,橘黃色的燈光落在他臉上,有一層淡淡的光暈。

江家的飯桌上向來講究不能交談,三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江珩,上次和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樣?”江煜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濕紙巾,輕輕擦拭着手指,忽而擡眸,淡淡瞥了江珩一眼。

自從江珩擅作主張宣布和白黎的關系後,江煜就開始着手幫他聯絡世家小姐,送到江珩手邊的照片五一不被他拒絕。

後來江煜不耐,直接指定了李家的小女兒,吩咐江珩找個時間請人家過來家裏坐一坐,這事就算成了。

只是江珩一直推脫着,一直到現在,事情都沒個着落,兩人連面都沒見上。

“我會盡快安排的。”江珩面色如常,看不清喜怒,他眸光淡淡,“李家在城北的土地出了一點問題,好像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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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點到為止,江煜是個精明人,一眼就看透江珩話中有話。他微一沉吟,城北那塊土地是個香饽饽,江煜就是看中了那塊地,才會選中他們家做江家的孫媳婦。

既然已經失去了價值,江煜自然沒必要浪費時間在李家身上。他摸了摸胡須,一雙黑眸睿智精明:“知道了,外公再幫你重新看看。”

他驀地擡起頭:“不過你那個小情人,趁早解決了。結婚後你想怎樣我都不管,婚前該有的樣子還是要有的。”

江煜拄着拐杖站起身,慢悠悠地從江珩身邊經過,漫不經心丢下一句:“重新給她找個房子吧,一直住在你那裏,不像話。”

江煜說得越是輕描淡寫,江珩的心思也發凝重。天色漸黑,江珩踩着月色,一步步沿着鵝卵小路往外走。

“你怎麽在這?”

一直到了小路的盡頭,視線之中突然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江珩不悅地皺緊眉頭,剜了江浩然一眼。

來人笑眯眯地靠着車子旁,指尖還有半點未熄滅的猩火。煙霧缭繞,淡化了江浩然的容顏。

兩人隔着兩尺距離,江浩然突然将手中的煙盒往上甩了甩,嘴裏叼着剩下的半根香煙:“要嗎?”

他看着江珩面無表情的臉色,突然想到上次自己往他杯裏加東西,心思一動,狹長的桃花眼閃過一絲促狹:“放心,沒毒。”

月明星稀,江珩依舊站在車子後方,身形一動不動。黑眸暗沉,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浩然的眼睛,未曾移動半分。

江浩然仿佛習慣了一般,無所謂地聳聳肩,掐滅了手上的煙頭,随手丢進一旁的垃圾桶。

白色的燈影籠罩在兩人上方,江浩然一步步向江珩靠近,嘴角噙笑。肩膀相互擦過的瞬間,他突然在江珩耳邊低語了一句:“看好你家小東西。”

有冷風從眼角穿過,江珩不可避免地皺了皺眉,聲音清冷:“你想怎樣?”

他知道今晚江煜的那句話不是什麽提醒,而是最後的通牒。如果他沒有按照江煜的計劃行事,白黎肯定會有危險。

“僅憑你我一己之力,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撼動老爺子的地位。”江浩然勾了勾唇,目光從江珩臉上掃過:“除非,我們合作。”

“你難道不覺得,被親生兒子和自己養大的孫子捅一刀,才是對他最大的報複嗎?”

一路上,江浩然最後那句話一直在江珩腦海裏打轉,江珩緊抿着唇瓣,一雙眼睛緊盯着前方的路面。

一直到了別墅,他整個人還是渾渾噩噩的,心思恍惚。別墅出奇意外的安靜,江珩微蹙了下眉尖,将擱在手肘處的外套遞給旁邊的管家,視線在掠過管家驚慌的面孔時,心底有不好的預感閃現。

“夫人出事了?”江煜警告的言語還在江珩耳側,他驀地沉了臉,一把将管家手裏的外套奪回,擡腳往門外走去。

“不是的,少爺。”管家慌忙拉住江珩,“夫人沒事,她在二樓。”

“那你緊張幹嘛?”

“夫人在那個房間。”

哪個房間不言而喻,江珩幾乎只花了0.01秒,瞳孔一緊,猛地将外套摔在管家懷中。

那個房間,他藏着秘密的房間。

雖然白黎上次已經見過,可那天晚上沒有開燈,白黎只能透過月光猜測牆上的東西。而今天——

江珩難以想象白黎在見到那些他所謂的瘋狂和荒唐之後會有怎樣的感想。

離房間越近,江珩的一顆心越是不能平靜,他站在門外,隔着一扇門靜聽裏面的聲音。可惜除了走廊窗口傳來的沙沙聲,什麽聲音也沒有。

白皙的手指搭在門把上,只需要輕輕一轉,答案就在眼前。江珩顫抖着手指,他從未有過一刻這麽心神不寧,害怕已經得到的東西又再一次從指尖溜走。

房間的門終于被他輕輕推開,橘紅色的燈影透過玻璃罩子,落了滿地的光輝。

江珩幾乎懷疑自己走錯,倏的又往後退了一步,目光在觸及那面熟悉的牆時,又恢複了平靜。

他沒走錯。

只是現在那面牆,已經不再是血盆大口似的張牙舞爪,而是被人貼上了米黃色的牆紙,在柔和的燈光下,越發安靜祥和。

江珩幾乎是不可置信一般,屏住了呼吸,視線慢慢下移,一直落到倚在沙發邊上的白黎上。

女孩像是累慘了一樣,小嘴一張一合地呼吸着,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下方,留下一道陰影。

地上不再是淩亂的紙張和随處可見的油漆,而是被人鋪上了一層柔軟的地毯,腳尖踩在上面,悄無聲息。

江珩慢慢向白黎靠近,微俯下身子,目光溫柔,落在白黎臉上。女孩像是有感應一般,驀地睜開眼:“你回來啦。”

白黎驚喜地叫了一聲,靠着江珩的手臂撒嬌:“怎麽這麽晚,我都睡着了。”

她眯着眼窩在江珩臂彎處,睡眼惺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白黎扯着江珩的袖子,仰着一張小臉,一雙眼睛亮閃亮閃的,“我忙了一天了,你喜歡嗎?”

她忽然坐起身,食指指着牆上的牆紙:“我貼了一下午才貼好的。”

本來白黎想要重新刷上油漆的,可是她畢竟沒有經驗,刷出來的牆面厚薄不均凹凸不平,白黎沒辦法,只能臨時換了牆紙,重新貼了上去。

還好趕在江珩回來之前忙完。

“怎麽不叫人幫忙?”江珩不悅地蹙了蹙眉尖,伸手将白黎的小手握住掌心,動作輕柔地幫她揉捏着,“以後這種事,和管家說一聲就行了,他會安排好的。”

男人按摩的力道剛剛好,白黎滿意地哼了一聲,又狀似無骨地靠在江珩肩頭。毛茸茸的發頂抵着江珩的脖頸,女孩的聲音嬌嬌軟軟的:“不要,”

下巴抵在江珩的肩窩處,白黎仰着小臉看江珩:“這是我們的秘密,我不喜歡別人知道。”

這是江珩的秘密,也是江珩的柔軟所在。白黎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維護了男人強烈的自尊心。

從今往後,沒有人會發現這個房間的秘密。

江珩原本到嘴的謝謝,突然變成了“我很喜歡”,房間的風格和院子一樣,偏向江南水鄉。

江珩喉中哽咽,修長的手指撫過白黎白皙的臉頰,慢悠悠道:“她之前還說,等我長大了,就帶我去蘇州玩。”

蘇州園林是江玥一生最喜歡的建築,可惜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就算江珩為她打造了一個江南風格的院子,她也不能看見了。

“江珩,”白黎擡起頭,眸光如星辰般耀眼,她反手握住男人的指尖,“你媽媽肯定不希望你想起她的時候,只有不好的回憶。”

“人這一生會經歷很多,或好的或壞的,可是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上天給你的饋贈,總有一天,他會回饋你最好的禮物。”

四目相對,江珩無語凝噎,曾幾何時,他的小東西也長大了,學會了安慰人。兩人相顧無言,只是雙眸之中都是對方的倒影,漆黑的眸子中,有淡淡的光暈,醞着星辰。

耀眼卻溫柔如水,是平靜如秋波,是歲月靜好的美好。

樓下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大古鐘悠悠然地晃動了十二下,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高昂,幽靜深遠。

新的一年,來了。

那些不好的難堪的回憶,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去,你所需做的所能做的,就是一直往前走。

你要相信,路的盡頭,必有曙光。

作者有話要說:  病美人的收藏居然快超過前夫了,我jing呆了昨晚可能是我表達不清楚,是想問一下《病美人》的背景你們喜歡看校園的還是都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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