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醋意

醋意

何由挽這才轉過頭去看他，只見劉我垂下眸，臉上沒什麽表情，何由挽卻感覺裏裏外外都透着些委屈。

他幾乎瞬間心軟，可還是偏過頭錯開視線，小聲說：“原來你知道啊，那天你和柴栖……”

“我沒抱她。”劉我立刻出聲否認，擡起頭來看向何由挽，語氣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情緒。

“……我知道。”何由挽被他突然地插嘴吓了一跳，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動了動嘴吐出幾個字：“我當時……也很不開心……”

“所以你也想讓我體驗一遍，是嗎？”劉我直愣愣盯着他，語調不高，帶着點無奈和愠怒。

“不是……”何由挽被這句話問懵了，張着嘴卻再說不出話。

他現在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确很敏感。明明那件事劉我向他解釋過了，明明他可以不提這個話題。如果自己不那麽斤斤計較，場面根本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好像被李紹楠說對了，自己就是個骨子裏自私透頂的人，睚眦必報。對朋友如此，對戀人也如此，甚至對自己也如此。

他很喜歡淩遲自己。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在自己身上戳着紮進一根又一根針頭，也習慣了一個人把針一根一根拔出來等着自愈，但是看着那些傷口結痂，他又忍不住将其摳破，流出鮮血才能感到輕松。

可他一開始并不想變成這樣，只是說出去的話都帶着棱角，不小心就傷害了身邊人。

他知道這是病。

他不知道怎麽解釋。

見他磕磕巴巴說不出話，劉我用手指蹭了蹭他的側臉，說：“我現在知道了，對不起，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何由挽頓時愣住。

劉我又說：“還有，哥哥，我希望能用現在的美好，去彌補你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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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語氣溫柔、輕如羽毛，落進何由挽的心髒，卻掀起陣陣漣漪。

劉我不要解釋，不給他壓力，只是無條件的迎合與安慰。

何由挽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喜歡劉我。這個人，注定要被自己喜歡上的。

“小由？”

姜池的聲音突然傳來，只見他将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說：“交作業了，我們這組就差你了。”

何由挽回過神，點了點頭，朝劉我看了眼，那人正笑着看向他。

他嘴角也揚了揚，把作業都拿出來摞在一起，等課代表來收。

等柴栖走到他身邊拿過那一沓作業時，叫住了他：“何由挽。”

何由挽停下筆擡起頭，柴栖對他笑了笑，說：“方老師讓你去趟辦公室。”

說完她就走了。

何由挽都沒來得及回她，最後擡手撓了撓頭，起身走向方琪的辦公室。

辦公室大門敞開，他還是敲了敲門，随後朝方琪走去。

宋曦也在那裏，站在方琪身邊。

何由挽停在辦公桌前，還沒開口，方琪先拍了拍手，說：“好，到齊了。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們叫過來嗎？”

何由挽聽到這突然明白了什麽，他正要說話，被方琪制止：“等等，先讓我說。”

随後她宣布：“我決定讓你們當選為新的化學課代表。”

雖然何由挽已經意識到方琪要說什麽，但這話一說出來還是蹙起了眉。

“先別急着拒絕，”方琪站起來，神色不算好看，她壓低聲音道，“柴栖因為身體原因沒辦法繼續任職，她推薦了宋曦。但是我也想了下，覺得只讓一個女生任職是不是會太累了，所以想讓你們合作一下。”

何由挽眉頭依舊皺着，視線停在原木的桌腳。

他其實不喜歡辦公室，也不太喜歡和老師們有過多的接觸。

這可能也和初中時的經歷有關，那時候何由挽還沒有遇到唐版波和方琪，所在年級的主任和他的班主任為了避免事情鬧大，又顧忌李紹楠家的背景，面對欺淩的事實從來都只有口頭批評，而作為被欺淩者的他也要被關在辦公室裏寫檢讨。

何由挽抿了抿唇，內心掙紮糾結。最後他還是擡起眸看向方琪，點點頭說：“好。”

方琪不是那個班主任，唐版波也不是那個年級主任。

還有劉我的那句話，他想往前走了，也應該往前走了。

何由挽最後拿着一張花名冊回到座位，給魏澤浩看直了眼。

“呀，小由，終于舍得下凡了？”他打趣道。

何由挽聳聳肩，說：“是啊，為人民服務，打擊黑色違法亂紀的抄作業組織，你們以後抄一次我就記上去一次。”

桌前的沈翊傑正好回頭聽見這句話，立刻就朝何由挽撲過去求放過：“別啊挽哥，這麽多年的兄弟，情比金堅啊！”

何由挽連連向後躲，警告道：“別扒拉我，扒拉我一次，我記一個名字。”

這下沈翊傑不敢動了，撇撇嘴，說：“小由，你好狠的心。”

何由挽笑起來，突然感覺當個課代表還挺不錯的，一下拿捏住了全班男生的軟肋。

來到新的一年，這個學期也接近尾聲，不到兩個禮拜就要期末考了，整個年級都緊張起來。

卓越班更是努力，課間覺都不補了，不是在刷題就是在問問題。

一整天劉我身邊就沒有空着的時候，總會有人逮着空檔來請教，劉我也沒什麽表示，每人都會認真教。

反而是何由挽不耐煩了，在放學前，他一手托着臉，目不轉睛地盯着正在給一個女生講題的同桌。

劉我這人，外表還是遺傳了劉桓陽的，棱角依舊，只是沒那麽張揚，不顯犀利；皮膚偏白，薄唇又顯出冷氣，一雙琥珀色的桃花眼倒是令其溫和起來，卻還是給人一種疏遠的高冷感。

但是和他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偏向許岚的溫柔緩和，待人接物溫柔禮貌。

雖然最近發現那小子腹黑成性，但不妨礙劉我被其他人喜歡。

何由挽想到這忍不住癟癟嘴，一臉幽怨地看着自己太過受歡迎的男朋友。

等那個女生一走，在下一個人沖上來之前，何由挽已經把書桌上的試卷砸在了劉我眼前，然後環顧四周宣誓領地。

劉我見狀勾唇笑起來，輕聲問：“怎麽了？”

看見他笑，何由挽內心更加不爽，瞪了他一眼道：“問題。”

“真的嗎？”劉我看了眼試卷。

“當然是真的！”何由挽不滿地抱怨，“我不會做，不行嗎？”

“行，不生氣，”劉我點點頭，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問，“哪題不會？”

何由挽聞言看向試卷，正想随便指道題，手卻猛地停在半空。

劉我瞅了眼桌上的試卷，又見他的反應，眼睛都彎起來，笑着說：“滿分的化學卷，也要我教嗎？”

“……”何由挽無言以對。

該死！他拿錯試卷了！

那張滿是紅勾勾的試卷鋪在劉我桌上，鮮紅的100分将他那點小心思全部暴露出來。

所幸下課鈴及時地響了起來，見又有人來找劉我，何由挽頂着一張紅彤彤的臉立刻站起身想逃。

剛邁出一步，他的手腕就被人抓住，他一怔，回頭見劉我将桌上的試卷收了收，朝問問題的人說了一句話，随後看向自己。

“我們一起走。”劉我牽着他走出教室。

兩人一起走到校外，劉我開口問：“今天吵到你了？”

“也不是，”何由挽想了想說，“就是覺得你太受歡迎了……”

“哦，吃醋了。”劉我定下結論。

“……”何由挽不置可否。

劉我笑起來，用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說：“我讓他們有問題找老師，明天不會這麽受歡迎了。”

何由挽擡眼對上他的視線，“嗯”了聲。

“吃飯去吧。”劉我摸摸他的頭，笑道。

第二天劉我桌旁果然清淨不少，何由挽心情愉悅，在知道過幾天方琪要帶他們去實驗室做本學期最後一次化學實驗後更是興奮。

方琪在前一天把鑰匙給了他，第二天他便第一時間打開了實驗室的門，在卓越班的學生進房間之前，先搜刮了一堆硫粉和鋅粉。

方琪申請了兩節課的時間，将一些注意事項說清後，又挑着試卷上出現過的化學實驗讓學生們嘗試。

何由挽拉着劉我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只見他拿過一個燒杯，往裏倒了點硫粉和鋅粉，混合後放入折好的濾紙中，随後他插上了一根鎂條，并将濾紙固定在鐵架臺上。

何由挽讓劉我退到安全區，然後拿起點火器。

“好好看着，小朋友。”何由挽朝劉我揚了揚下巴，笑道。

劉我只是笑着，溫聲道：“小心點。”

“放心吧，”何由挽走到鐵架臺旁，又回頭看了眼劉我，喊道，“不準眨眼。”

劉我滿臉笑意，點了點頭。

只聽“嗤”的一聲，點火器噴出火焰，一下把鎂條點燃。

何由挽往回跑去，在他跑到劉我身邊回過頭時，正好看見粉末爆炸的瞬間。

火焰夢幻，從最開始的黃綠色變成最後的紅藍色，粉末炸開向外擴散，混在蘑菇雲裏星星點點落在地面。

就那麽一瞬間，兩人眼裏閃過一片星火燎原。

一片廢墟中還有粉末在燃燒閃爍，何由挽眼裏含着笑，轉過頭看向劉我，雀躍道：“Surprise！硫鋅反應，喜歡嗎？”

“特意為我做的？”劉我視線轉動，直至眸子裏只有何由挽一人。

何由挽點點頭：“嗯，昨天求方老師求了可久呢，好不容易才同意我做這個實驗，是不是很漂亮？喜歡嗎？”

劉我目光溫柔，笑着說：“很漂亮，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