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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初三，兩人約定給彼此一天時間的自由，可以去見想見的人，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

任何時候只要她想，她都可以做自由的自己，這是商銘給她的偏愛。

這兒哪有什麽支穎想見的人，只不過是商銘覺察出她對家裏的事諱如莫深，她過年不回家怎麽也要給家裏打個電話，商銘給她留出私人空間。

兩人在酒店門口分手，支穎走東邊，商銘和她方向相反。

支穎：“你先走。”

商銘：“你看着你走。”

支穎：“我想看着你走。”

商銘：“再說下去天要黑了。”

他倆這樣在酒店門口足足十分鐘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倆人在拍偶像劇。

“好吧，我先走。”支穎果斷轉身，她走出幾步，兜裏的手機震動，她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商銘：“一直往前走別回頭，我們會在某個地方相遇。”

他總能在她困頓迷茫的時候給她安全感。

支穎放下所有顧慮，撥通家裏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喂，是小穎嗎？”

支穎知道媽媽一定是守在電話邊等她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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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是我。”

“你怎麽樣，好不好，吃飯了嗎？這過年有吃飯的地方嗎？天冷了要多穿衣服，工作累不累？”好久沒聽到媽媽念叨聲，支穎眼睛漫上霧氣，“我很好，吃得飽穿得暖，工作……也不累。”

陶玉珍是最了解她的，“你別報喜不報憂，要是在外頭受了委屈就回來，媽養你。”

“嗯。”支穎忍住哽咽，撒嬌道，“媽，我想你了，我記得小時候總是半夜鑽到你被窩吓你一跳。”

陶玉珍在那頭笑起來，“多大了，還想和媽媽睡。”

“我最喜歡媽媽身上的味道。”

“那就回來，媽媽也想你了。”

支穎捏緊手機，“媽……”

“嗯？”

支穎慢慢說：“我想帶個人回去。”

陶玉珍驚喜，“什麽人啊？男朋友嗎？哎呀，那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隔壁的李嫂去年嫁女兒今年抱外孫還是雙胞胎別提多神氣，每一次碰到拿着倆外孫的照片拉着我說個沒完。”

支穎心裏愧疚一時說不出話。

“小穎？诶，斷線了嗎？”

支穎忙出聲，“沒斷，我在，我聽着呢。”

“媽媽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

“沒有。”支穎心裏更加內疚，“媽，我回去之前再給你打電話……時間還沒定。”

“好好好，一定提前給家裏打電話媽媽好安排。”

支穎：“不用特別安排，平常就好。”

“你放心吧，媽媽知道。”

陶玉珍越高興支穎越害怕，“媽，你要注意身體，一定要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那是當然，為了我的小穎媽媽也要健康起來，媽還要幫你帶小小穎呢。”陶玉珍越說越歡喜開始有些上氣接不上下氣大喘起來，聽見電話那頭爸爸的聲音，“快靠着歇會兒，要氧氣瓶嗎？”

“媽，媽……”支穎着急舉着手機喊。

那頭雜亂了一陣，電話重新被接起，“小穎啊，你媽媽先喝口水再跟你說啊。”

支穎不情不願喊了聲，“爸。”

“诶诶。”支丞華很高興。

支穎很擔心，“媽媽身體怎麽樣？”

支丞華打着哈哈，“你媽媽身體挺好，就是得養着，不能勞累不能操心，有我呢，你別擔心。”

“嗯。”支穎聲音悶悶。

父女倆一時無語。

支丞華尴尬說：“我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我去給你媽媽做飯，你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沒有多的話支穎要挂電話。

“聽說……”支丞華搶在她挂電話前，“聽你媽媽說你要帶男朋友回來。”

支穎沒回答。

水丞華只能尴尬表達對女兒的關心，“爸爸相信你，相信你的眼光，不過還是要保護好自己，你是大人了爸爸也不多啰嗦，只一點任何時候爸媽都是你堅強的後盾，不要委屈自己。好了，那爸爸就挂電話了。”

“爸。”支穎突然喊他。

水丞華很高興，“诶，你說，爸爸聽着。”

“我不想恨您，也一直一直努力想要忘記……可是，我恨您。”支穎挂掉電話已經淚流滿面。

支穎一個人沿着街道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久就哭了多久，獨自一人痛快宣洩。

眼睛幹澀，臉上生疼，天太冷眼淚落地成冰。

支穎拿圍巾蒙住臉，平複心情，痛快哭過舒服多了。

前面路标刻着“童話小鎮”四個大字，支穎沿着路标往裏走，皚皚白色的世界竟是一片綠意盎然。

茂盛的葡萄樹綴滿果子一串一串青翠如玉，童年的榆錢樹撐着碩大的華蓋，郁郁蔥蔥的嫩芽上覆了一層雪花，樹後有屋，青瓦白牆，錯落可見，炊煙袅袅。

孩童提着小桔燈嬉戲玩鬧，一個時空裏聚齊了春、夏、秋、冬，難怪叫“童話小鎮”。

支穎有些奇怪，這麽一處好風景怎麽沒有游客。

小雪堆後面突然有窸窸窣窣的響動，支穎眯着眼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小灰兔，在一片白茫茫裏特別顯眼一步兩跳再匍匐前進偷落在雪地的葡萄，這就是傳說中的“顯眼包”吧。

支穎被小兔子可愛到，彎下腰撿了一大把熟透的葡萄送給小兔子。

小兔子也不怕人，兩只爪子抱着葡萄就啃起來“滋兒滋兒~~”吃得津津有味。

太可愛支穎忍不住蹲下來喂它，“甜不甜啊？還有好多，慢慢吃。”

小兔子應該是吃飽了，撒開小短腿準備原路返回。

“吃飽啦，還有這麽多呢。”支穎撿了滿滿一捧葡萄。

小兔子跑開一小段距離又回來，一步一回頭像是邀請支穎跟上它。

支穎覺得有趣，“是邀請我嗎？”

支穎跟着小兔子走，皮鞋踩在雪地上滋滋響留下一串腳印，繞過幾棵大榆錢樹支穎跟丢了。

“小灰灰……小灰灰。”她還學兔子的叫聲，結果學得四不象好像徹底把兔子給吓跑了。

支穎嘆口氣，想原路返回發現路邊立了個指示牌，上面寫着“心裏想着想見的人，跟我走”。

支穎不信玄學，卻鬼使神差按着指示牌往前走。

又遇見一塊指示牌，“他（她）在等你”。

一擡頭，支穎看見白茫茫中一棵參天古柿樹，葉子落光了樹杆光禿禿，枝頭綴滿珠紅的柿子沉甸甸垂下，樹下站着一個人，遺世獨立般堅守與等待，唯美得像一畫水墨畫。

“商銘！”支穎喊出心裏的名字。

商銘站在樹下對她笑，風揚起紛落的雪花，白了頭。

我怕來不及，我想抱緊你。

心念一動支穎奔向商銘，一直是他獨自一人朝她奔赴，這一次她想抱緊他。

“哭了？”商銘安撫着懷裏的人，聲音融化了所有冰霜。

“沒有。”支穎埋在他胸口甕聲甕氣。

商銘吓唬她，“這兒可不能掉眼淚，臉上會生凍瘡，還會留疤。”

支穎果然一下擦幹眼睛，擡頭問他，“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會一直跟着我吧。”

商銘挑挑眉，“我們心有靈犀還需要跟蹤？”

支穎不信，“我看你是守株待兔。”

商銘笑起來，“是啊，有一只小白兔一頭就紮進我懷裏。”

“那只兔子不會也是你安排的吧？”支穎越想越不可思議，“你還有什麽特殊技能？！”

商銘故作高深，“帶你去個地方。”

商銘帶她到一處青瓦房，古樸的中式風格，桐油門虛掩着。

商銘推開門，屋前有巴掌大一塊的小院子，院子掃得很幹淨，院中間有個比圍爐大一些的爐子，旁邊矮桌上擺滿了吃食，有青色的團子，有鍋貼。

爐子上開着火香味飄滿院子，很獨特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動。

小灰兔蹬着小短腿艱難往矮桌上夠食物。

支穎小聲問商銘：“這是什麽地方？”

商銘回答：“景區。”

這不跟沒答一樣嘛。

“過來坐。”商銘帶支穎坐到爐邊。

支穎抱起小灰兔随手拿了個青團掰一塊給它，小灰兔立馬給支穎表演了一個站立拜年。

青團還是熱的支穎吃一口，香嫩可口，“這個團子好好吃。”

“那是榆錢團子。”商銘娴熟給爐子加木碳，問她，“冷不冷？”

支穎搖搖頭，“不冷，這兒到底是什麽地方為什麽你好像挺熟似的？”

商銘：“你真不記得了？”

支穎被問蒙了，“記得什麽？”

商銘起身去屋裏，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張畫紙，是一幅被歲月洗滌過底色泛黃塗料都斑駁的“畫”。

“這是……”支穎看着眼熟但想不起來。

商銘嘆口氣，“這是高一才藝比賽時你畫的四季圖。”

支穎記起來了，她天馬行空的把春夏秋冬四季融合在同一個空間，最後沒有得到贊賞還被同學嘲笑。

“這畫，你還留着。”

“我不是說過要替你打臉那些嘲笑你的人。”

“所以，這個地方是你做的？”支穎驚愕。

商銘淡淡說：“畢業那年我和朋友來這裏旅游發現這處地方，當時我就想你一定會喜歡這裏。”

支穎低頭壓下翻湧的酸澀，“你那麽确定我們一定會遇上？天災人禍意外那麽多。”

商銘坦然說：“我想，我會等你到五十歲，五十歲之後……我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了。”

眼淚不期然落下來，支穎捂住眼睛，商銘坐過去摟住她肩膀，“我帶你來可不是為了惹你哭。”

支穎捂着眼睛在他胸口說，“對不起。”為一直以來自己的懦弱膽怯。

商銘真實地抱緊她，他的姑娘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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