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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支穎和商銘初四就返程，一是怕再晚兩天堵在路上，二是他們也不能真的不管廖家父女倆。

兩人回城在家休息了一天，初六去醫院看廖忠耀，章傑也在。

“章律，新年好。”支穎和商銘在病房門口碰到打熱水回來的章傑。

“你們來了，新年好。”章傑說話時只看着支穎似乎有意在躲避商銘的目光。

商銘表情淡漠，一言不發。

章傑打開病房的門，“進來吧。”

支穎跟着進去，商銘剛好有電話去走廊接電話。

廖葦茹看見支穎微微驚訝，“你們回來啦。”

支穎點點頭：“廖主任怎麽樣？我和商銘一起來的，他在外面接電話。”

廖葦茹：“醫生說一切正常，醒過來的機率很大。”

“那太好了，你也要注意身體。”支穎才一個多星期沒見廖葦茹，她瘦了一大圈。

章傑倒熱水正給廖忠耀擦身子，廖葦茹過去幫忙，兩人配合娴熟默契得像兩口子似的。

“好了，你去和他們說說話吧，剩下的我來就行了。”章傑似不經意捏了下廖葦茹的手。

支穎站在旁邊有些尴尬，正好商銘接完電話進來。

商銘過去支穎身邊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我去見過老師的主治醫生了，醫生說老師的狀況很好随時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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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廖葦茹輕輕應了聲。

章傑全程沒有和商銘對過視線。

商銘對支穎說：“你帶廖律師出去吃點東西，這裏有我和師哥就行了。”

支穎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好。”

廖葦茹也知道躲是躲不過去的，他們終究要面對。

支穎帶上病房的門，心裏有點擔心，不知道商銘和章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支穎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店，廖葦茹一路都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累了？”支穎關心道。

廖葦茹回神，勉強扯出笑容，“沒事。”

“吃點東西吧。”支穎将甜品推到她面前，“吃甜食心情會好。”

廖葦茹攪着面前的咖啡，“你覺得章傑怎麽樣？”

她突然這麽一問支穎不明用意，“章……律師人不錯，性格好能力又強。”

“是啊，可惜萬年老二，所以才會不甘心吧。”廖葦茹更像自言自語。

支穎懂她說的意思，試探問道：“是不是章律和商銘之間有什麽問題？”

廖葦茹說：“不是商銘的問題，是我。”

支穎驚訝，“你？”

廖葦茹擡頭看着支穎，“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說，可能是我下意識在逃避不想說，我和……”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廖葦茹看一眼是爸爸主治醫生的電話她趕緊接起來，“喂，李醫生，真的嗎？我馬上來！”

廖葦茹挂斷電話立馬起身，支穎也跟着起來，“出什麽事了？”

“我爸，我爸醒了。”廖葦茹喜極而泣。

“那我們快走。”支穎也替她高興。

兩人一路小跑趕回病房，醫生護士圍了一床正給廖忠耀做檢查。

商銘和章傑兩人泾渭分，商銘臉上冷得要結冰，章傑領子皺巴巴外套也不見了頭發好像也亂了。

“爸，我是小茹，你看看我，能聽到我說話嗎？”廖葦茹趴在廖忠耀床頭。

廖忠耀全身還動不了，眼睛看廖葦茹又看看床邊的章傑，張張嘴想說話發不出聲音。

廖葦茹哭着握住他的手，“爸，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只要你好起來。”

章傑握住廖忠耀另一只手，“老師，您放心。”

廖忠耀很努力想要抓住他們的手，使不上勁。

醫生說病人剛醒不能讓他激動，也不要太多人圍着他。

商銘調整好情緒到病床邊，“老師，我們先走了改天來看你。”支穎也跟着打了個招呼。

廖葦茹反應過來，“我送你們。”

章傑一個人留下。

廖葦茹送他們到電梯間，商銘停下，“不用送了，回去照顧老師吧。”

廖葦茹低着頭好像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們，“嗯。”頓了頓，她擡頭看商銘，“別怪章傑，你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電梯來了，商銘沒作聲徑直進電梯，支穎尴尬沖廖葦茹笑笑，“我們有空就來看廖主任。”

廖葦茹點點頭朝他們揮揮手。

電梯裏人多，商銘站得筆直似蘊着怒氣，支穎悄悄牽他的手，商銘滿身的戾氣消散回握住她。

一直到地下停車場，商銘扯開領帶呼口氣，說：“章傑和廖葦茹決定在一起。”

支穎驚愕瞪大眼睛，“你說什麽？”不是沒聽清楚是不敢相信。

商銘傾身過來替她系好安全帶，“坐穩了。”

他一腳油門，支穎吓得抓緊頭上車頂扶手，車開到路面眼前才光亮起來支穎還在驚愕裏緩不過神，語無倫次，“章傑……不是，章律師女兒都有了，他怎麽會怎麽可能，就算他肯，廖律師怎麽可能同意！

“所以老師進了醫院。”商銘已經冷靜下來。

難怪廖葦茹一直自責，之前因為許安城的事父女倆幾乎決裂，這一次……她還不如當時同意嫁給許安城。

“章律師已婚啊。”

商銘：“離了。”

支穎：“他還有孩子。”

商銘：“給前妻了。”

支穎無語，“廖主任是怎麽想的？”

商銘平視前方，“大概是老糊塗了吧。”

支穎：“……”

紅燈車停下，商銘轉頭看她，“他們兩個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對錯利弊他們自己都衡量過了，我們做個安靜的旁觀者就好。”

支穎也看着商銘：“既然選擇袖手旁觀為什麽和章律打架？”

紅燈變成綠燈，商銘重新發動車，清清喉嚨，“沒打。”

支穎腹诽他是個“傲嬌鬼”，明明很關心朋友偏偏要裝冷酷。

商銘別扭說：“還沒真打起來老師醒了。”

支穎吃驚，“所以是你倆硬生生把廖主任給吵醒的？”

商銘斜她一眼，認真開車。

支穎嘆口氣，“也算是壞事變好事了。”

“你法考準備得怎麽樣了？”商銘突然問。

支穎有種被高中班主任支配的恐懼感，“……差不多了。”

商銘：“能一次過嗎？”

說實話支穎沒信心，畢竟她不是專業的，“我，争取。”

商銘：“算了，你盡力就好，其餘的事我會安排好。”

“其餘的事？”支穎疑惑看他。

現在的關系大家相處起來只會覺得尴尬，況且商銘離開君成不過是早晚的事，老師醒了他最後的顧慮也沒有了。

……

初七，第一天上班支穎遇到楊芸在律所門口。

“楊芸姐？”支穎還怕認錯了。

楊芸回身，她看上去比前些時候更瘦了，看得出她精心化了妝可眼睛裏的疲憊掩飾不住。

“是支穎啊，好久不見。”楊芸笑眯眯打招呼。

支穎微笑，“是啊，好久不見，楊芸姐越來越漂亮了。”

“謝謝。”楊芸落落大方，她往支穎身後看一眼，“商銘沒一起嗎？”

支穎如實說：“商律他平時會晚一點來律所。”

楊芸立刻領會，“那是我來早了，你有空嗎？找個地方坐坐。”

“好。”支穎帶楊芸去了頂層的餐廳，這麽早附近的餐廳不一定開門。

餐廳經理認得支穎直接領她們去了包廂。

“這兒有個餐廳我還真不知道，環境真不錯。”楊芸自顧落座。

支穎給她倒水，“想吃點什麽？”

楊芸搖搖頭，“我早上只喝咖啡。”

支穎點了兩杯咖啡，“寶寶現在長大了吧，一定聰明又漂亮。”

楊芸喝口咖啡，笑着說：“我媽在帶，我得上班不然分分鐘被淘汰。”

支穎點點頭，“大家都一樣。”

楊芸下杯子，“謝謝你。”

支穎：“啊？”

楊芸：“你是第一個沒有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沒有一開口就是安慰我這個失婚婦女的。”

支穎有些不好意思，“我嘴笨。”

楊芸：“其實也沒什麽，離婚而已，我也不恨章傑，我們倆太像了從出生背景到人生經歷，我們都太想太想證明自己，所以我能理解他的選擇。離婚從來不是臨時起意，我倆也算是和平分手再見亦是朋友，何況我倆還有一個女兒呢。”

支穎很佩服楊芸的灑脫，也很遺憾從校服到婚紗明明他倆應該是最幸福的一對。

“我看好你和商銘，你倆結婚的時候可一定要請我。”楊芸突然把話題帶到她和商銘，支穎低頭喝咖啡，“我們……”

“只要兩個人心在一處，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楊芸反過來給她打氣。

支穎會心一笑，“謝謝。”

楊芸看眼時間，“商銘應該到了吧？我的離婚協議就拜托他了。”

“章律那邊……”支穎欲言又止。

楊芸說：“章傑應該也希望經手的律師是商銘。”

章傑和楊芸的離婚協議很簡單，章傑幾乎是淨身出戶，寶寶太小撫養權自動歸媽媽，從幸福的一家三口一瞬間變成孤家寡人如果這就是成功的代價，希望章傑得償所願不會後悔。

……

“你們都看了嗎？”

“什麽情況啊？”

“好突然！”

律所亂哄哄，支穎一大早就嗅到不同尋常的味道。

“早啊，大家新年好啊。”

“這都幾號了還新年呢。”大夥看上去憂心忡忡。

支穎笑着說：“沒過十五都是年嘛。”

Vivi從人群中心小跑過來一把挽住支穎，“支秘，我給你帶了咱們那的土特産跟我來。”

“诶……”支穎一路被Vivi帶到茶水間，“什麽情況？知道的你給我帶土特産，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搞什麽秘密交易。”

Vivi嚴肅打斷她，“咱們律所是不是出大事了？”

支穎笑意僵在臉上，她稍微控制下面部表情反問道：“能出什麽事？”

“我這不是在問你嘛。”Vivi一手抱胸一手支起8字手指撐着下巴，“大小姐明明在群裏說了廖主任醒了沒事了，律所有商律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啊，難道是商律出什麽事了？”

支穎清清嗓子，“能先告訴我是哪個點讓你們産生這麽多聯想嗎？”

“你沒看新的群消息嗎？”Vivi拿出手機翻給她看。

“人事調動通知？”支穎趕緊拿自己的手機，“這個消息什麽時候發的？我沒注意。”

“昨晚，不對準确說是淩晨。”Vivi盯着支穎，“你真的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支穎一字一字将通知看完，通知是廖主任的帳號發的具體什麽人事調動沒說，只說稍後會在例會上當衆宣布，以廖主任的身體情況根本不可能參加例會。

“你說會不會是裁員啊？”Vivi有些恐慌，何止是Vivi律所現在人人自危。

“不會。”支穎肯定回答。

“那會是什麽調動搞得這麽鄭重其事？”

“咱們靜聽通知就是了，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放心。”支穎猜想廖主任是想當衆宣布章傑接班的事，章傑才剛剛簽完離婚協議會不會太着急了點，不會尴尬嗎？

其實着急的不是章傑，是廖忠耀，廖忠耀稍微精神一點急着要見商銘。

“老師。”商銘站在門口敲敲門。

廖忠耀已經可以坐起來，說話還不是很利索，“進……坐。”他費勁擡手拍拍床邊的位置。

商銘過去床邊坐下，廖忠耀艱難問他，“小茹呢？”

商銘說：“她和章傑辦出院手續去了。”

廖忠耀點點頭，又問他，“你，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商銘倒也不拐彎抹角，“師哥為人簡單根本不适合我們的圈子。”

廖忠耀看着他：“你是在怪老師？”

商銘沉默，廖忠耀嘆口氣，“老師是有私心，如果章傑不願意我強迫得了他嗎？”

商銘不想做這種無謂的争執，“您有事可以直說。”

廖忠耀：“我知道你要走。”

商銘沒有否認。

廖忠耀繼續說：“以你的能力老師也不敢留你，只是希望你能幫老師最後一個忙。”

商銘：“您說。”

廖忠耀：“你幫老師把城安集團的項目做完，之前因為聯姻的事已經得罪了許家，這個項目一定要做得圓滿漂亮，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好。”商銘一口答應。

廖忠耀安心閉上眼睛，說這麽會兒話已經耗盡全身力氣。

章傑和廖葦茹辦完手續回來，過年這些天兩人似乎已經磨合好了并肩站着的時候有小兩口的感覺了。

商銘起身要走，他不看章傑只對廖葦茹說：“老師說話累了你看着點。”

廖葦茹點頭錯開商銘過去病床邊，章傑還站在原地。

商銘徑直出去，章傑追到門口，“商銘。”

商銘走了兩步停下，回頭皺眉看他。

章傑擠出笑容，“能聊聊嗎？”

商銘轉身沒搭理他，章傑洩氣嘆息明知道會被拒絕還是想試試。

突然聽見商銘問：“有煙嗎？”

倆人找了處安靜的吸煙區，章傑從懷裏掏出煙磕出一根遞給商銘。

商銘接過，“不是戒了嗎，什麽時候開始抽了？”

章傑拿打火機替他點上火，“現在我天天一個人偶爾抽兩根。”

商銘沒說話，章傑也默默點着煙。

煙燃了一半，兩人一句話也沒有，好像有許多話想說，好像又無話可說。

商銘撣撣煙灰，“日子定了嗎？”

章傑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嗯，老師的意思越快越好，開年事多，名正言順才好辦事。”

商銘眉心擰起，“你就那麽在意別人的看法？”

章傑悶悶吸口煙，說：“你不在意是因為你有不在意的底氣。”

商銘：“也許你說的對，那我只能祝你好運。”

“什麽時候走？”章傑倒也一點兒不避諱。

商銘直接回答：“放心，很快。”

章傑被噎了下，“……以後我們就算不能繼續做朋友也希望不是敵人。”

商銘滅掉煙，“你進了圈子就會知道從來就沒有絕對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朋友，利字當先你得盡快适應游戲規則。”

章傑望着商銘離開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只是膨脹的欲望早已經淹沒了初心。

人事調動通知比預想的來得快，廖忠耀正式宣布退休，章傑接替他的位置。

這個消息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光是律所內部炸開了鍋，更是直接影響到和君成合作的客戶，以章傑的人脈、背景、能力突然讓他挑大梁難免讓外界産生疑慮甚至會引起信任危機。

緊接着廖忠耀親自宣布章傑和廖葦茹的婚事，章傑入贅廖家準接班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剛剛好堵住悠悠衆口，這一系列操作都是事前精心策劃好的。

章傑和廖葦茹的婚禮倉促而盛大，政商名流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到場，這也算是章傑的高光時刻。

廖忠耀坐着輪椅精神十足為了給章傑鋪路可謂是煞費苦心。

一個是恩師一個是最好的兄弟，商銘再怎麽不爽外面的面子還是要給足，至少不能讓外人以為他們內讧。

支穎跟着Vivi在同事桌，周圍賓客絮絮叨叨議論。

“聽說這準新郎為了入贅廖家抛妻棄子，孩子才幾個月大呢。”

“我也聽說了，這種人廖家怎麽敢要啊。”

“哎呀，這種人才好拿捏，有用的時候當男人使，沒用的時候當畜牲使呗。”

嘲笑聲四起，支穎聽得很刺耳，她想反駁章傑不是那樣的人，可章傑做出來的事讓她沒有反駁的餘地。

章傑和廖葦茹過來敬酒，那些議論的人立馬換了副面孔嘴裏滔滔不絕一直說着男才女貌祝福讨好的話。

都說富能養人貴能養氣，上位後明顯能感覺到章傑的氣度已經與住日不同，睥睨的姿态讓一衆人在他面前點頭哈腰，無論在任何場合他不再是別人的陪襯也沒有人再敢輕視他，他章傑終于有了一席之地。

這大概就是章傑追求的權利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