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譜子
譜子
受二次打擊的阿據在排練間隙都得叨叨兩句。
“阿喧,愛情是虛無缥缈。”
陳向喧點頭。
“阿喧,感情是沉重。”
陳向喧再次點頭。
“喧,你先練着,我去開開嗓。”阿據掏出煙盒抽出一支,夾在指尖下了樓。
這支煙抽的時間長,阿據是笑着回來的。
陳向喧問:現在愛情是什麽?
阿據答道:“愛情是體諒。”
他又問:感情呢?
阿據說:“感情是……”他随意擺着手,“随便吧,愛是什麽是什麽。”
也不知道俞知游哥哥做了什麽,但阿據的心情是實打實地好了起來。可能感情就是不講道理,處在這個圈裏的人,怎麽走都繞不開。
等哪天這個圈有了路,你随便一走都能不回頭。
陳向喧還是給俞知游錄了現場演出版,是老黃幫忙錄的,角度拍得很好,甚至還給了陳向喧特寫。
他将視頻發給俞知游和李叔,李叔是第一個回複的:這可太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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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向喧回複:你也不賴。
俞知游沒有及時回複,他将手機匆匆揣口袋裏,又回到小舞臺上。
下班後,他在二樓錄了兩首哄睡曲發給俞知游,吉他就幹脆放在了店裏。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周,房東送的瓜也早就被吃掉,陳向喧查了再多的資料和延長花期的方法也沒能讓魚缸裏的花保鮮久一點。
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養花,俞知游也沒提什麽時候能再來。
今天陳向喧醒得出奇的早,夜裏沒睡好,迷迷糊糊做了好幾個夢,毫無規律也連不起來的那種。
醒了看到空蕩蕩的魚缸還有些別扭,總覺得少了些什麽。他正開火燒熱水下了面,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他愣了愣。
确認自己沒聽錯後,陳向喧拿起鍋鏟攪了兩下面條走去開門。
開門的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今天醒這麽早的原因。
俞知游穿着一件灰黑拼接短袖,配着工裝短褲和灰色運動鞋;脖子上戴了條魚尾項鏈,手裏提了袋包子,背後還背着吉他包。
“早,”俞知游探頭朝裏面望了眼,擡起下巴聞了聞,“你在做早飯?”
陳向喧一把将他拉進來,關上門直奔廚房。
面條煮得差不多了,他拿起鍋鏟攪了兩下,扭頭看了眼身後的俞知游——他已經放下了吉他包。
俞知游歪着腦袋指了指那個正煮面的鍋,陳向喧立馬又轉頭用鍋鏟攪了攪,拿起調料朝空碗裏倒了點,再次回頭準備看的時候俞知游開口了。
“你先忙你的,我去沙發上坐會兒。”
陳向喧望着他點頭,關上火開始撈面。
俞知游看到他出來就從沙發上站起來,指了指桌上的包子說:“這個也是給你買的,我吃過了。”
他邊說邊朝陳向喧那邊走,看到陳向喧那碗面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就吃這個?”
一碗清湯面,湯底有點醬油色,裏面一片菜葉子都沒用,蔥花沫都沒見着。
聽見他這麽說,陳向喧端着面又進了廚房,再出來時這碗面成了紅的。
“這什麽?”俞知游皺眉。
陳向喧走進房間拿出手機打出:老幹媽拌面。
俞知游盯着他,陳向喧望着他,俞知游眼神中都帶着無奈,陳向喧低頭打出:你怎麽知道我想你了?
這人終于笑了笑,他勾勾手朝門口走,“過來。”
陳向喧端起面跟着他走,手裏還在慢慢拌開那些醬,俞知游打開門回頭一望,臉上的笑容凝固:“你能不能放下這碗面?”
餓得慌。
陳向喧還是立馬把面擱回桌上,快速走到俞知游身邊。
剛跨過門檻,他就看見那個立在四樓拐角處的銀灰色行李箱。
心跳快了起來,人卻站在那裏沒動。
“看到沒。”俞知游問。
他點頭。行李箱不大,但也不至于看不見。
“我的,”俞知游朝下走,“不歡迎我嗎?”
俞知游提着行李箱朝陳向喧走去。
現在這個畫面像夢一樣,他越走越近,陳向喧一瞬間回歸清醒。
這就是……同居?
他轉身進屋拿出手機打字:住多久?
俞知游站到他面前,将行李箱推進屋裏,“住到你走。”
他打出:真的?
“你看看這個箱子。只要我一打開,裏面的東西就都得掉出來,”俞知游将行李拖進房間,出來瞥了眼桌上的面,“先吃,吃完陪我出去買點日用品。”
俞知游坐在他對面,他吃口面就擡頭看一眼,最後俞知游站到他背後去了:“你先吃,你吃飯太磨叽了。”
果然,俞知游站到他身後的辦法是有用的。
陳向喧吃面速度就跟開了倍數一樣,那幾個包子也跟着一起被消滅。
收拾完後,他終于能和俞知游坐在一起聊天。
他打出:這是你今天穿這麽帥的原因?
“帥嗎?”俞知游擡起胳膊看了看,“新買的。”
陳向喧點頭,打出:這個浪漫驚喜确實大,我很喜歡。
“這個?”他搖搖頭,“這個可不是。走吧,出去買完東西回來給你展示。”
倆人去了最近的生活超市,俞知游只買了毛巾和洗漱用品,陳向喧則抱了個大西瓜。這一趟出去還沒用到半小時,太陽實在毒,出去走一會兒就跟洗過澡一樣。
回去路上俞知游就開始嘆氣:“累,我想瞬移回去。”
陳向喧單手抱瓜攬過他肩膀,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居民樓,意思是:堅持,很快就到了。
走在去往五樓的樓梯上時,俞知游眼睛突然亮了:“切西瓜!吃瓜吃瓜!”
陳向喧點頭,開門進去後拿出手機打出:先冰起來,洗個澡歇會兒再吃。
“那我先!”俞知游進房裏打開行李箱,衣服還真掉出來兩件,“不想收了……等我洗好再來收拾。”
陳向喧将瓜分好後,用保鮮膜包起來放進冰箱,趁他去洗澡的時候幫他把行李箱裏的衣服全收進了衣櫃。
從衣服數量來看,俞知游說的是真的。
他真的會待到陳向喧走的那天。
陳向喧在心裏算着以後得幾點起來,陪俞知游去哪裏玩,又在手機上看附近有什麽景點和好吃的餐廳,連帶着看了清吧那邊評分很高的幾家夜宵大排檔。
俞知游出來的時候陳向喧還在研究出行路線。
“你在看什麽?這什麽換乘路線……怎麽還步行加地鐵加公交的?”
陳向喧擡頭看了眼,俞知游頭發還沒吹,但穿戴整齊,那條魚尾項鏈也戴了上去。
他劃出地圖界面,打開備忘錄打出:我在看能帶你去哪裏玩。
“玩不了。”俞知游攤攤手。
陳向喧找來吹風機插上又打出:為什麽?
俞知游邊吹邊說:“我要上班,掙錢養你呢,沒空啊。”
陳向喧打完後拿着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哪裏上班?也是清吧嗎?
“不是,”俞知游停掉吹風機揉揉頭發,“影院影務,就是要上晚班。你去清吧我也去影院,我一點半下班,你還在上班。”
陳向喧立馬點開房東的電話,發條短信申請多配一把鑰匙。
他又打字問:那個地方遠嗎?晚上怎麽回來?
“不回,那個地方離清吧近,”俞知游又打開吹風機吹着那幾撮沒幹的頭發,說話聲音也大了些,“我去聽你彈吉他,順便接你回家。”
房東回了消息,他說本來就有備用鑰匙,現在人不在這邊,晚上回來給他塞門口地墊下面。
是個樸實的辦法,陳向喧回了個‘好’又繼續打字給俞知游看:今天就要去?
他替俞知游将耳後沒吹幹的頭發抓了抓,這人特大聲地在他耳邊說:“嗯——今天晚上就要去,我昨天就和那邊說好啦!”
俞知游放下吹風機催着陳向喧去洗澡,“快點的,我的巨大驚喜等你出來就能展示了!”
他想問是什麽,俞知游卻顯得比他還急,進房間随便拿了套衣服就塞給陳向喧:“快點。”
在進浴室的時候,俞知游又看了眼手機,“洗個十五分鐘的澡。”
還帶計算時間的……
陳向喧點頭,俞知游不放心,盯着他定了個計時器,并告訴他,響了才能出來。
俞知游還貼心地把吹風機都替他拿進了浴室。
洗完的時候計時器還沒響,剩下的那些時間拿來發呆太長,拿來吹頭發卻又短了點。
計時器響起的時候,他也不管頭發幹完沒有,抓起手機就擰動門把手走了出去。
客廳是空的,房門卻關着。他站在門口聽了聽,沒有什麽聲音。
他敲了兩下房門,摸上門把手按下,開門走了進去。
“送給你,”俞知游不好意思地笑笑,“唱歌不好,湊合聽吧。”
他背着那把日落色木吉他站在窗前,手裏還拿了張譜子,“拿着,我要開始了。”
陳向喧接過來,最上面寫着四個字:游向喧嘩。
窗外起了點風,樹葉晃晃悠悠,被吹散的陽光跟随着樹葉被揚起的縫隙散落在俞知游身上,他說:“這首歌叫《游向喧嘩》。”
吉他聲響起,是俞知游最讨厭的基礎練習。
他看了眼譜子,上面也是這麽寫着:53231323。
從撥動琴弦開始,俞知游臉上就沒有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偶爾還會擡頭看着陳向喧彎起眼笑。
他唱道:
執筆的手/劃紙的尖
聽你/将喧嘩落于紙面
看你/擡手與我聊一天
雨中的風/吹散的線
落日的光/撫你側臉
感知/觸碰/我的缱绻
與你/游向/喧嘩那邊
你啊/你啊/送我日光
你啊/你啊/就是天亮
俞知游是在誇他嗎,天亮——這個詞太重了點。
他看着俞知游,在心裏想着:只要你需要,我會一直陪你等天亮。
這首歌重複兩遍,他唱完後放下吉他,問陳向喧:“好聽嗎?”
陳向喧點頭,他看了看譜子,拿起手機打出:我很喜歡,非常喜歡。
他又低頭去看譜子,俞知游突然伸手偏過陳向喧腦袋。
兩人對視,他說道:“別看了,看我。”
譜子被俞知游抽走放在床頭櫃上,他的主動得到了陳向喧的回應。
陳向喧抓過空調遙控器将空調溫度調低幾度,撩開俞知游的上衣。
他想起以前在琴行教俞知游換琴弦。
先要把琴弦全部松掉,緊繃着是不行的,從一弦到六弦慢慢松,松到撥弦時沒有聲音。
所有的琴弦松開後再取出弦錐,可以用鉗子或者別的東西輕輕撬起,今天他決定用手。要換的琴弦被拿出來後,用擦琴布擦拭清理一下指板。
他反複撫摸着俞知游右邊鎖骨的那顆痣,對這裏的偏愛都快溢出去了。
下一步是裝琴弦,做這個要有足夠的耐心,先将琴弦插入琴橋弦孔裏,彎曲一下琴弦的球狀端頭,接着繼續插入固弦錐,再将琴弦輕輕拉起固定住。
最後是調音。
新琴弦會跑音,需要多調試幾次。陳向喧伏在俞知游背上,頭抵在脖後伸手去摸他的喉結,找到位置并按住,輕輕滑動兩下。如此調試幾次,琴弦也就不會再跑音了。
“這就是你說的草莓味?”俞知游聲音有些啞。
陳向喧點頭,抱着他打字:你不是喜歡嗎?
“我……”俞知游擡手別過陳向喧的臉,将自己捂在被子裏,“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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