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秦淮河上共邀商戶

秦淮河上共邀商戶

元宵過後,揚州城內的店鋪酒樓重新開張,走街串巷的小商販也都挑着擔子出來吆喝,街前街後也是越來越熱鬧了。

相比起幹燥冷厲的京都來說,揚州城的冬天并沒有那麽嚴寒。且因為賴家大部分人難得聚在一起,又有沈軒在旁邊陪着,賴瑾反倒是有種心裏熱熱的感覺。

二十六日,風光晴好,宜踏青。薛蟠将江淮一地比較有名的絲綢瓷器茶鹽等商戶全部請到了秦淮河邊上的太白樓內。這些人早在去歲年下賴瑾動身的時候便各自從各自靠山那裏得到了賴瑾奉聖上之命重建市舶司的消息,原本也想求着薛蟠的門路給引薦引薦。沒想到這還是正月裏呢,薛蟠竟然有能耐說動這位聖上跟前兒最得意的大人。倒叫這群原本不是很在意薛蟠這個愣頭青的老板們心中起了兩分計較。

當然,這當中也有薛蟠總是邀功自攬,将自己說的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費勁腦汁才能勸動賴瑾見上他們一見。衆人雖然心裏未必以為然,但是面上卻都是感恩戴德的謝過薛蟠。且覺得賴瑾小小年紀,竟然也看得起他們這群商戶。竟然還肯主動邀請他們來太白樓吃酒。如此熱情,倒是讓這群商人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了。

午時不到,賴瑾穿着一件淡青色彈墨竹蔓暗紋灰鼠長袍走進太白樓。江淮一地的商戶已經等候多時了。待看到賴瑾進來之後,紛紛起身恭迎。只是瞧着賴瑾過分年輕的面容,俱都有些詫異,也有些羨慕。又看到賴瑾身後相貌俊朗身子魁梧的沈軒将軍,更是覺得狐疑忐忑。

只是衆人也都是名利場裏打滾兒慣了的老狐貍,心中狐疑,面前卻不動聲色地見禮道:“見過小賴大人,見過沈将軍。”

當日在京城的時候,為了區分賴尚榮和賴瑾兩人,宮中內外的官員都稱賴尚榮為賴大人,稱賴瑾為小賴大人。如今到了揚州城,這群商戶為了區分依舊這麽叫。賴瑾不着痕跡的勾了勾嘴角,想必這個“小”字還要跟他很久啊!

心裏吐槽着,面上卻如沐春風的笑道:“各位也好。雖然年節過去了,但賴某還是給大家夥兒拜個晚年。諸各位掌櫃們在新的一年裏財源廣進。”

衆人眼見賴瑾少年得意,居然如此平易近人,謙虛有禮,不免又多了兩分好感。

一番客氣寒暄之後,衆人相繼落座。賴瑾作為東道主,自然是坐在主位。沈軒木着一張臉面自然而然的坐在賴瑾身邊,薛蟠摸了摸鼻子,扛着沈軒冷冰冰的視線也不敢坐在賴瑾另一邊,只得挨着沈軒坐了。

其餘人等皆按着家世財資高低在賴瑾身邊由近及遠的坐下。

待衆人全部坐下之後,賴瑾手持酒杯起身笑道:“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言畢,幹脆利落的将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衆人聞言,又立刻持着酒杯起身,說了好些不敢不敢之類的客套話,齊齊将杯中酒水引進。

如此三杯過後,衆人方才老老實實的坐下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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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蘊朝中斡旋之道,賴瑾接下來說的話可真就是閑聊扯淡。從揚州的風土人情一直談到特色小吃,剛開始這群商戶老板們還跟着客套客套,可眼見半個多時辰過去了,賴瑾依舊沒入正題,衆人心下不約而同的有些着急了。

左右賴瑾是官,民不與官争,他們先行示弱也是應該的。

于是錦繡布行的大老板沈自安清了清嗓子,開口笑道:“小賴大人年輕有為,不過十七歲年紀竟然已經是五品官員,深得聖上看重。居然能如此纡尊降貴與我們這些商戶吃酒,當真叫我們受寵若驚。”

其餘老板們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

賴瑾微微一笑,開口說道:“都是聖上的器重,我才能有今日之成就。不過相比起将自家生意打理的蒸蒸日上的各位老板們,作為重開市舶司的負責人,賴某應該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聖上自然是慧眼識人,知人善用。可是小賴大人年十三時就考中探花,此後一路青雲直上,至去歲被聖上委以重任,趕赴西海沿子外任,如此殊榮,想來也是大人有真功夫的。”

旁邊沈軒突然自得的勾了勾嘴角,看得衆人莫名其妙的。

沈自安一大車的馬匹拍了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聽聞此番去西海沿子赴任,小賴大人是準備重建市舶司的?”

賴瑾颔首應道:“正是如此。這也是今日賴某宴請諸位掌櫃們的緣由。”

衆人聽到賴瑾吐口了,不免心下松了一口氣。四海典當鋪的老板盧昌榮立刻笑眯眯說道:“小賴大人身兼重任,為國為民,實在辛苦。老朽不才,願意捐獻白銀一萬兩,祝大人重開市舶司。”

其餘商人一愣,立刻不敢示弱的說道:“我們西湖茶園也捐獻一萬兩,諸大人旗開得勝。”

賴瑾輕勾唇角,看着衆人意有所指的說道:“衆位掌櫃們不必激動。既然要開市舶司,自然是要做生意。只是當今聖上如何重視市舶司一事,衆位掌櫃們消息靈通,自然不比我細說。因此今後市舶司也只會允許那些品質上乘的商品銷入海外,是不能辱沒了我大業朝的聲名的。”

錦繡布航的沈自安立刻接口說道:“我們錦繡布行的蘇繡名傳天下,就連蘇州織造用來上貢的貢緞都是我們錦繡布行提供的——”

“我們慈塘齋的瓷器也是傳承百年,也是每年要上貢的貢品……”

“我們的雨前龍井……”

賴瑾聽着衆位老板們的競相開價,唇邊笑容越發深邃。

薛蟠見此情景,立刻伸手粗魯的拍了拍桌子,朗聲說道:“大家靜一靜,稍安勿躁,且等小賴大人開口說話。”

衆人聞言,立刻寂靜下來。一雙雙眼睛飽含期待的看着賴瑾。

賴瑾看着這群人忠厚誠懇的模樣,心中暗笑。這會子一個個都表現的老老實實的,可是真要是觸犯了他們的利益,恐怕這一個個彌勒佛會立刻幻化成索命修羅。當日賴瑾在揚州城外遭受刺客攻擊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對于這些有奶便是娘的商戶,賴瑾心中沒什麽感覺。不過他此刻需要得到這群人的幫助。自然也不會計較當年鹽商刺殺一事。當然,這也是當年那批鹽商全都被賴尚榮找借口滅了的緣故。

此刻,賴瑾手中輕輕搖晃着酒杯,慢條斯理的說道:“賴某奉聖上之命,要在西海沿子重開市舶司。只是市舶司一開,自然是有買有賣。西海藩國的洋貨在大業各地多麽搶手衆位都是商家,自然不必我細說。咱們大業朝的絲綢、瓷器一類在藩國多麽受歡迎,衆位自然也不用我多言描補。不過此時百廢待興,多說無益。不知道大家對于重開市舶司一事,有何建議?”

衆位商家相互對視一眼,立刻争先恐後的在賴瑾面前表面效忠起來。

這個說只要能讓他們布行嫁入市舶司的買賣當中,今後一定唯賴瑾馬首是瞻,那一個說只要他們家的瓷器能遠銷藩國,定然會好好報答賴瑾……

賴瑾聽的耳朵都煩膩了,衆人還沒表白完。賴瑾輕笑一聲,雙手浮空向下壓了壓,衆人立刻住嘴不語。

賴瑾開口笑道:“因着要重新組建市舶司,所以不可避免的也要在海關這一處重新制定一些規矩條款。為了方便管理,市舶司決定在全國成立商業聯盟,而想要通過市舶司進行海外貿易的商家,必須要經過市舶司的嚴格審核和評判……”

賴瑾緩緩将這一年來整理出來的關于後世海關的記憶一一說給衆人聽。當然其中也夾雜着不少他自己的算盤規矩。

衆人耐着性子聽賴瑾慢慢說完,只覺得這一舉措固然是給了衆位商人一個機會,卻也借此将天下商家牢牢掌控在手中。今後但凡想要通過市舶司與藩外諸國貿易的商家,恐怕都要仰仗着市舶司也就是賴瑾的鼻息過活了。

賴瑾将自己的意思明明白白說完,便老老實實地握着酒杯再不說話。衆位商家細細沉默思讨了半日功夫,有些當場就應下了,也有一部分人考慮再三,最終只說事關重大,須得回去細細商讨。

賴瑾知道這些人雖然表面看起來風光,但是這種事情都是做不得主的。恐怕還得回去同自家主子商量。也不以為意,遂點頭笑道:“既如此,今天就先這麽着。二月初的時候我會登舟前往西海沿子,在此之前,希望各位掌櫃們盡快給賴某一個答複。”

一時間衆人紛紛感謝賴瑾的寬厚之舉,賴瑾微微一笑,起身離席。

由始至終,沈軒都沒有說一句話。在場大部分人都不太明白這位傳言高深莫測的少年将軍究竟想要表達什麽。

出了太白樓之後,薛蟠開口說道:“我在西海沿子那邊都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還有這半年來喝沈軒、馮大哥他們一起收集的關于南安郡王一脈的資料,這會子也都全部整理出來了。晚上回去的時候我叫老蒼頭的兒子将資料全部交給你。開春兒以後我就得回京城幫我弟弟妹妹操辦婚事了。”

賴瑾颔首謝道:“多謝薛大哥哥幫忙,辛苦薛大哥哥了。”

薛蟠随意擺擺手,開口說道:“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吩咐下去了自有他們去操辦,倒是沒我什麽事兒了。”

賴瑾微微一笑,不再多話,只是心裏領了這番情意。

衆人準備直接回家,結果卻迎面碰上馮紫英、衛若蘭以及柳湘蓮等人。賴瑾等人不覺一愣,開口問道:“你們這齊刷刷的準備往哪兒去?”

馮紫英開口笑道:“向來聽聞秦淮河上好風光。哥兒幾個這輩子還沒享受過,因此趁這機會往秦淮河上走一走。”

大抵古往今來的男人對于胭脂水粉歌舞聲聲的秦淮河都有一種莫名的仰慕和期望。就像當年賴瑾和沈軒第一次來揚州,也不能免俗的往那花船上呆了一回。只是當日是煙花三月,草長莺飛,萬物複蘇人也發了春情。如今卻是天寒地凍的圓月裏。賴瑾啞然失笑,搖頭說道:“這會子冰天雪地的,秦淮河上恐怕也沒有風景。”

衛若蘭搖頭笑道:“哥兒幾個都打聽好了,雖然秦淮河上的大部分花船都不開工。但是也有出來的了。哥兒幾個就去碰碰運氣,興許還能碰上個杜十娘呢!”

薛蟠直愣愣的說道:“杜十娘是誰?”

柳湘蓮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不學無術的蠢材。”

薛蟠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回,越發茫然的抓了抓腦袋。當下打馬走到柳湘蓮身邊,撞着柳湘蓮的肩膀沉聲問道:“杜十娘是誰,你喜歡她?”

柳湘蓮越發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嘲諷似的說道:“你當年不是跟我說你最愛看風月戲文的嗎,如今怎麽連鼎鼎大名的杜十娘都不知道?”

薛蟠一聽這話,立刻明白這杜十娘大抵不是個活人。當下樂呵呵的笑道:“這不是時間太長沒聽戲,都忘得差不多了。”

頓了頓,又腆着顏面說道:“況且自從有了小柳兒,我再也不聽旁人唱的風月戲文了。”

柳湘蓮似笑非笑的瞥了薛蟠一眼,沒有說話。

這廂馮少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軒,開口邀請道:“軒兒也沒去過秦淮河吧,不如這番同哥兒幾個一同過去,長長見識?”

沈軒甚是平淡的看了馮少楠一眼,木木的說道:“我去過了。”

馮紫英、馮少楠、衛若蘭、陳也俊、柳湘蓮等:“( ⊙ o ⊙)啊?”

沈軒依舊很淡定的補充道:“好幾年前我就去過了。而且還是和瑾兒一同去的。”

賴瑾:“……”

自以為大家都很純良的薛蟠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幽幽怨怨的說道:“這麽講來,小生倒是最純潔清白的人了。”

一句話立刻招來所有人的鄙視。柳湘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說道:“是哦,好純潔。不知道當年為了一個好顏色的丫頭打死人的霸王是誰?”

薛蟠立刻心虛的縮了縮脖子,低聲說道:“我離京的時候就告訴我娘盡快給香菱找個好人家嫁了。所以她現在和我沒什麽關系。”

柳湘蓮看也不看薛蟠一眼,仰頭閉目:“哼!”

衆人見情況不妙,立刻插言說道:“瑾兒瑾兒和阿軒都去過秦淮河,那自然是熟客。還不快快呆了我們過去。”

賴瑾兩人無奈,只得打馬走在前頭引着衆人去秦淮河看花船。

這會子剛是下午,且又是元月裏頭,秦淮河上冷冷清清的絲毫不見胭脂氣息。衆纨绔子弟們在河邊兒溜溜達達了片刻,就覺得不耐煩了。于是縱馬到揚州城外跑了一圈兒,直到金烏西陲的功夫,方才慢悠悠的返回城中。秦淮河畔,果然有十來艘花船或橫或豎停在岸邊或者湖中央。絲絲笙竹袅袅傳來,襯着水聲分外宜人。薛蟠搖頭晃腦的感嘆道:“大正月裏就出來賣笑,果然秦淮河上的女兒要比其他青樓楚館的粉頭兒們更敬業啊!”

衆人紛紛鄙視的看了薛蟠一眼。柳湘蓮再也忍不住的伸手打了薛蟠一個爆栗,低聲喝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薛蟠捂着腦袋委委屈屈的看了柳湘蓮一眼,鬧不明白自己又哪裏說錯話了。

只是這會子可沒人注意他的情緒。幾個牲口眼尖的看到花船的身影,立刻打馬過來,神情激動的指着那花船說道:“來船了來船了,咱們快些上去。”

“如今也見識見識鼎鼎大名的揚州瘦馬是什麽模樣!”

賴瑾和沈軒落在後面,看着馮紫英等人急吼吼的往河邊行去,不由得搖了搖頭。又看着身旁無動于衷的柳湘蓮和薛蟠,不免開口問道:“柳二哥和薛大哥哥好像不太在意似的?”

薛蟠沖着柳湘蓮谄媚一笑,開口說道:“我如今只要小柳兒一個,旁的什麽花兒草兒馬兒牛兒我都不要了。”

柳湘蓮清冷的面容閃過一絲微笑,淡然說道:“當年雲游四海,游學天下,何處風光不曾見的。自然這鼎鼎大名的揚州瘦馬也在柳某的閱歷之中。”

賴瑾陡然想起柳湘蓮當年喜好串戲流連聲色的傳聞,想來也是有五六分真實的。

薛蟠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神情讪然的耷拉着腦袋。就仿佛被主人抛棄了的大型犬類。柳湘蓮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說道:“正所謂閱盡千般皆不是,自該珍惜眼前人。”

薛蟠沒太聽明白前頭那一句是什麽,不過“自該珍惜眼前人”還是聽明白了。當即笑的見牙不見眼,立刻打馬湊到柳湘蓮身邊樂颠颠的說道:“那是那是,還是眼前人好啊。眼前人最好了。”

柳湘蓮聽着薛蟠竭力想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明白的話,卻并不妨礙柳湘蓮感受那話中真切的欣喜和開懷,不知怎麽,心下也覺得高興起來。

只是他這人生性傲嬌,那麽心理高興面子上也是冷冰冰的,又借故說了薛蟠幾句,方才夾了夾馬腹悠然前行。

于是原地只剩下賴瑾和沈軒兩個。沈軒趁人不注意立刻握住賴瑾握着馬缰的手,低聲說道:“我也珍惜眼前人。”

賴瑾微微一笑,沖着沈軒說道:“我也是。”

言畢,兩人相視一笑,也都打馬前行。

只是到了碼頭之後,卻見急匆匆進了一艘花船的馮紫英等人面色詭異的竄了出來。不僅如此,還攔着薛蟠和柳湘蓮不讓過去。馮紫英幾個支支吾吾的還不說明白原因,薛蟠因剛剛得了柳湘蓮的是好,不免越發恣意的調笑道:“瞧你們幾個這膽子,不過是一船訓練好的揚州瘦馬罷了。有什麽沒見過世面的,還攔着我們不讓過去了。”

柳湘蓮見不得薛蟠那輕狂的模樣,當即皺眉說道:“馮大哥如此舉動,自然是有他的深意。你少說兩句也就是了。”

一句話未盡,陡然聽到船內飄出一句如怨如訴的聲音——

“外頭可是柳家二郎嗎?”

馮紫英、衛若蘭等人的臉面霎時間白了。

賴瑾心下一沉,三步兩步走了過去。只見花船之中走出來兩位絕色女子,一位穿着大紅色衣裳,風流俏麗,體态風騷,眉宇間隐隐含着兩分潑辣風塵。另一個則穿着淡紫色白狐貍風毛繡着合歡花樣的褂子,底下穿着月白色棉裙。容色精致,溫柔可親。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總是濕漉漉的看着人,那股子溫柔靈巧的模樣,是個男人看的心都酥了。

可是賴瑾看着這兩人只覺得越發頭疼,當即咬牙切齒的說道:“尤二姐,尤三姐,你們怎麽在這裏?”

因當日在寧國府賈敬的靈堂上見過一面,所以這會子尤二姐和尤三姐也認出了賴瑾。尤二姐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尴尬和羞愧,尤三姐的臉上卻飛快的閃過一抹得意,故意挺着飽滿的酥胸笑道:“原來是小賴大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你我機遇之深,竟然在千裏之外的揚州城也能見面。”

賴瑾并沒有理會尤三姐語氣中的森森恨意,只是皺眉說道:“你們兩個怎麽到了秦淮河上?你們可都是良家婦女,難不成自甘堕落當了揚州瘦馬?”

尤三姐臉上閃過一抹恨意,開口說道:“我們兩姐妹如今之境遇,都拜寧榮二府所賜。小賴大人既然和榮寧二府相交莫逆,如今看着我們姐妹兩個淪落至此,恐怕心裏很是痛快吧?”

賴瑾厭煩的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和馮紫英等人道:“既然這處花船不方便,我們暫且換個別的就是。”

馮紫英幾個立刻尴尬的點了點頭。

尤三姐向着柳湘蓮說道:“柳家二郎,你還認得我嗎?”

如今的柳湘蓮并沒有經歷過原著中賈琏騙婚之舉,且當年他到處客串風月戲文,自然也記不清主家都有誰。于是坦坦蕩蕩的說道:“恕在下眼拙,并沒有認出姑娘。”

言畢,刻意轉過臉去同薛蟠說話。就是不想搭理尤三姐的意思。

尤三姐卻置若罔聞,依舊用一種纏綿熱烈的語氣同柳湘蓮道:“自從六年前在我老娘家中見了柳公子串的小生,妾身就一直對公子念念不忘。沒想到時過境遷,公子竟不認得我了。”

薛蟠立刻回頭盯着柳湘蓮。柳湘蓮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最終還是說道:“當年我放浪形骸,做了許多荒謬的事情。不過時過境遷,過去的事也不必再提。”

尤三姐繼續說道:“當日我還求榮國府的琏二爺替我說媒想嫁給公子為妻。只是琏二爺說我蒲柳之姿,配不上公子。也是我心高氣傲,以我這殘花敗柳之資,自然不配嫁給公子為妻為妾。可倘或公子願意,如今我卻想着只要能跟在公子身邊,哪怕是為奴為俾疊被鋪床也是好的。”

這回沒當柳湘蓮說話,薛蟠立刻接口說道:“不必。我們家不缺丫頭,何況若論起疊被鋪床,洗衣做飯,你這千嬌百媚的瘦馬還不如一個經過辛苦的老婦人。所以尤三姑娘的美意,請恕我們消受不起。”

尤三姐一臉詫異的看了薛蟠一眼,皺眉說道:“公子慎言。我是同柳公子說話,并不需要這位公子的意見。”

一旁尤二姐也怯怯的插話道:“當年我們被好些世家婦人從京城攆了出來,身上的盤纏和細軟都被人搶走了,連我們也……”

尤二姐說到這裏,有些羞于啓齒的頓了頓,又說道:“後來奔波辛苦,老娘得了痨病。我們姐妹兩個為了給老娘治病,借了好些銀子。哪知道那群人并不是好人,見我們無力償還,竟然将我們賣到這裏。幾位公子大人都與我們家有舊,不看僧面看佛面,請救救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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