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不是貓?
彥令死前那一聲“素汝”讓我腦海中的散亂過去清晰完整起來。
我不是貓,我是貍。
我出生的時候,妖界正時興修仙,貍妖族和狐妖族正是妖界泰山般的家族。
貍妖族皮毛都是有着或黑或黃的花紋的,可我随了阿娘通體漆黑妖氣很重,身為族長的太爺瞅了我一眼就說我沒有修仙的天分,為我取名素汝,也純粹是希望我安靜點,可惜我如他所料的名不副實,他只好一心一意培養端莊美麗的阿姊妝成。
他不喜歡我還真不打緊,除了他,阿爹阿娘喜歡我,阿姊喜歡我,大家都喜歡我,因為他們覺得修仙完全沒必要,所以他們喜歡妖氣重的人來顯示他們的叛逆,比如剛出生的我。
作為回報,我學會了到除了天界之外的五界去搗亂,最喜歡看着不關心我的太爺吹胡子瞪眼的拍着桌子喊的像人間的老媽子一樣哭天搶地。
阿姊會立刻在太爺抄起木杖打我之前把我轟走,然後安撫一下氣的發抖的太爺。
這個時候天界關系和妖界頗為緊張,我一向不甚了解為何妖界和天界相看兩相厭,妖界還要巴巴的修仙,直到伊澤這樣拿她和我都熟悉的人間這樣形容。
她說天界就像是皇帝老兒的家族為神,他的臣子為仙,神仙坐在坐在高臺上,底下的五界就是他的子民,每個人都想當皇帝,想當皇帝要麽起義造反,要麽架空皇權,架空皇權比較方便,所以就想通過先去做官然後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後只手遮天。
我歪着頭問道:“那你也想當皇帝嗎?”
伊澤愣了一會兒,道:“我是女的,為什麽當皇帝。”
“為什麽女的不能當皇帝呢?”
“……”
伊澤是我去人界玩的時候撿到的,與其說是撿到的,倒不如說是她纏着我硬要來的,當時我把她從酒樓幾個兇神惡煞的男子手中救下來,她就黏上我了。
我吓唬她說我是妖怪,然後解開纏成兩髻頭發,把我怎麽都變不消失的貍耳給她看,誰知她居然笑着摸了摸我的耳朵,說真是可愛,然後又哀哀戚戚的哭訴自己飄零的身世,仿佛我不帶她走就是我的問題。
我說妖界的瘴氣你受得了嗎,她捂着眼睛委委屈屈回道:“若是我死在那裏,倒也一樣,只需姑娘把我安葬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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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阿爹阿娘要是曉得這次我撿的不再是各種吃的玩的了,肯定是要永遠禁止我踏足人間,但我想,我大概是沒和我一樣頑皮的姐妹一起玩,太寂寞,而伊澤又懂人間,和我談得來,我才如此冒險的領她回去。
我讓她身上沾上妖的氣息,然後把她僞裝成一個小侍女企圖蒙混過關,我對自己的法術真心沒什麽信心,可是阿爹阿娘甚至潛心修煉法術精通的阿姊都沒發現,我心中竊喜,但是只能和伊澤分享,她倒只是淡淡一笑,道:“是啊,你很厲害啊。”
她就因瘴氣侵蝕病殃殃了幾天,很快就可以和我一起在妖界和鬼界到處搗亂了。我帶她在族裏各處溜達,她熟悉的很快,沒多久就可以帶着時常忘路的我走了。
這點我真的很佩服她,更佩服她的是,有的時候闖禍了,她拉着我跑的居然比我還快,我都有點懷疑誰才是真正的闖禍精,而她給我的答案是,人間生存險惡,逃跑是必備技能。
不過我覺得很奇怪的是,她老是不肯和我一起就着玉澤潭裏的霧霭彌漫潭水裏洗澡,我一直覺得這裏比屋子裏那個憋屈的池子好玩多了,她卻說不習慣和別人一起洗澡,說完就背對着我坐在岸上,那一臉扭捏的模樣,仿佛我才是那個看人洗澡的登徒子。
後來閉關修煉一年的太爺提前準備重見天日,我正琢磨這這個最厲害人物的眼皮子底下該怎麽混過去,收到消息的第二日,我再去找伊澤的時候,她的床鋪收拾的幹幹淨淨,除了一張紙條,什麽都沒有留下。
而紙條上,也只有一個蒼勁鋒利的字:謝。
如此,她便這般輕盈的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
而我被迫憋了一肚子的氣不知道撒哪,只好把門前所剩無幾的果子啃光,內心把我不認識的她祖宗十八代給腹诽了一遍,才勉強平息下來。
太爺提前出關,聽聞是因為天界準備和妖界聯姻,聯姻的對象則是我阿姊妝成和六禦玉帝第二個兒子,太子則夷。
則夷何許人也?太爺逼我了解的人中着實有這麽一號人物。
當時關于神仙界世系中這樣描述他,說是其相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充耳秀瑩,會弁如星,又說其本領,助其父治天界之時,海內河清,天界安夷,又說其品行大雅宏達,班行秀出,總之是個夭矯不群的天之驕子。
我當時聽着族裏的夫子晃着腦袋念出這麽一串話,便道:“怕是那杜撰宗譜的人将畢生所學的馬屁話全砸在他身上了。”
夫子卻撚着沒幾根的須髯,搖搖頭道:“論及才氣,老夫自負六界超今冠古,但,也不得不認同,這則夷,是個多少溢美之詞也無法堆砌的人才。”
我不置可否,畢竟對着将上位者須溜拍馬,天下大同。
阿姊将成婚的那日,說是阿爹想攜沒見過仙界的我和阿娘轉悠一番,叫我及早梳洗一番,可我從人界溜回來的時候,才想起來我把這茬給忘了,身上還是髒兮兮的,所以我決定沿襲我往常的習慣,在玉澤潭裏就地洗洗。
我看着溪邊的木蘭花開的正好,一旁垂着的的風鈴花柔軟的伏在水面,白色的蒸汽中,我聽到了魚尾扇動流水逆流而上的聲音,來不及脫衣服了,我直接撲入水中,要去撈魚。
水潭比我想象的要深很多,我潛入底部,陽光透射進來,照得水底是幽深靜谧的藍色,我看到了一大群銀色發光的魚從我身邊穿梭而過,我只需伸出手來,便可以抓到兩尾,張嘴還可以叼一尾。
突然耳朵抖動了一下,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族小公主性子頑劣,實在有損宗族儀容,怕是太子見到了……”
我驀地從水中蹿出,身上的水珠四處散落,眼前的族內總領事比周手忙腳亂的擋着水花,我也不要嘴裏的魚了,一口噴在他衣襟上,道:“背地裏陰人羞不羞得?!”
我聽見旁邊一聲低低的笑音,我側臉去看,一個深藍衣衫的男子徐徐将擋在眼前的十二骨折扇收起,袖口精致的銀色貔貅紋路沾上了些許水漬。
隔着薄薄的霧氣,他微垂的眉眼倏忽上擡,露出一張笑顏。
那張笑臉,只有陽霄花可娉美,當年我走尋千裏,只為一睹衆妖們口中舉座驚豔的陽霄花,到的時候正是夜裏,陽霄花閉合着,低垂花盞,我有些失望的時候,突然從遠方水平線上露出一絲曦光。
陽霄花盡數擡起花盞,迎着陽光層層綻放,最外層赤金色的花瓣包繞着中間一圈豔紅花瓣,半透明的金色花蕊在光線下折射出令人恍惚的熒光。
中央緩緩騰起一圈又一圈如同夏日螢火蟲一般的亮色光點,我聽見遠處檀林傳來虛無的梵語,像是向外擴散的波紋,光點在逐漸被晨風吞噬的梵語中黯淡消彌。
這樣讓人無法挪眼的光華,那樣令人嘆息折服的氣質,除了陽霄花,我只在眼前這個男子身上見過。
他将扇子收入袖中:“你便是素汝?”
比周向來不及反應的我婉轉的打了個手勢,見我恍若未見,老老實實低頭向我道:“這是天界玉帝太子則夷上神。”
這便是我以為的初次相見,當時的我剛從水中冒出,衣衫不整,鬓發淩亂,兩只耳朵耷拉在頭頂,身上還全是惱人的水滴。而他如瑤花琪樹,長身玉立在岸邊,從容的看着狼狽不堪的我。
阿姊成親那日,我随着阿娘穿上了桃紅色的廣袖禮服,腰前吊着的彩穗在帶着香氣的風中張揚。我素來喜歡炙如烈火的紅裙,但今日除了阿姊和則夷,其餘人都不得穿着紅色。
我癟着嘴,不喜歡豔俗的桃紅色,阿娘卻歡喜的幫着我到處整理,然後感慨道:“這桃紅真是襯得你妖嬈如我當年,待你于歸之時,穿上你阿姊那樣的衣裳多好看。”
我知道蟾蜍都說自己的孩子漂亮,但我還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贊美。
我和阿娘随着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向着亶爰山之巅爬了好久,來到一個幾十尺長寬的水鏡前,前方穿着黑色繡朱紅瑞獸吉服的則夷騎着通體雪白的白澤先消失在水鏡前。
阿姊大大的紅色花轎上翻飛的紗簾接着觸到了水鏡,然後消失不見。我看着水鏡上因為水紋自己扭曲的影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進去,感受到一段手指是流動的清涼感,指尖确是絲絲縷縷的微風。正驚訝這奇怪的感覺時,一旁的阿娘提醒道:“作什麽?還不進去?”我恍若初醒,立刻大步邁入。
只一鏡之隔,便是另一番天地,和總是飄着各色瘴氣的妖界不同,天界只有一種飄來飄去的白色。
我看見白玉色高聳的拱門前立着兩排排穿着銀色铠甲的天兵,紫金闕分明在不遠處,在其四十億萬裏的瑞光玄象後,紫雲吐珲的圍繞下,虛虛實實,缥缥缈缈,巍如世間難企,誠如夫子所說永不毀淪,絕不塵染。
耳邊一陣絮語:反常則妖,離世為魔,是若神佛,涅槃身滅,一得永得,一證永證,莫生莫死,莫虛莫盈……
我聽得腦子裏有點暈眩,身邊有個侍女攙了攙我,遞給我一片只有葉脈的黃綠色葉子,道:“公主年紀尚小修為不足,這玄真境內仙澤過于純淨,怕是受不住,故則夷上神托我贈您以思定葉。”說罷交給我,讓我壓于舌下。
我乖乖照做,的确覺得腦子裏不再混沌,看着前方衣袂波浪般滾動的則夷,默默道聲謝,似乎有點理解為何他如此飽受贊美了。
我随着衆人步入彌羅宮,淩霄寶殿內,一隻爍老者坐于五色龍輿之上,擁大景旌施蔭,明彩霞蓋,衣上所繡東皇太一栩栩如生,左右仙真列位,按品階就坐,中間卻是與仙氣不符的升平歌舞,徒增煙火氣息。
記得以前我所學古書上曾竭力的把天界描繪成無欲無求,無生無死的無上之境。
現在看來,大抵是治理人間太久,人間尋歡作樂的一套倒是六界都以為絕妙,并且學習發揚的非常好,這樣說來,日後阿娘也沒有阻止我對人間歌舞心向往之的理由了。
我無聊的左顧右盼時,突然看見座位之上端坐着閉目養神的太爺,我一個激靈,默念着千萬不要行差踏錯,畢竟家裏他怎麽教訓我都可以,當着這麽多仙家的面,我還丢不起這人。
但他似乎并沒有看向我的想法,而是起身端起酒盞,緩緩走到階前,道:“今乃則夷神君與我重孫女妝成締結秦晉之好之日,願我們貍妖界與天界至此恩怨了了,重修舊日情誼。”說罷将酒擡起,手指松開。
砰,随之響起七零八落的噼啪聲,潔白的酒盞碎在玉砌的地面上,如一滴垂落在湖面的白露。
而濺起的,卻不是擴散的波紋,而是一陣雄渾的低吼,立于我身後的妖族大軍撕破紫色錦衣,露出戰鬥時所穿甲胄,從手中幻化出長劍,就近開始對諸仙斬殺。
我不及反應,太爺拿着雙頭長戬,立于玉階上,族人厮殺的妖風将他的長衫刮起,他的雙眼血紅,大喊道:
“你們天界欺壓我等千萬載!六千年前對我們族人進行以鎮壓為名義的屠殺!我弟弟及其部落族人全數屠盡!座上小兒!你可記得那不過是你鞏固地位而用的陰損把式?!什麽與道同體不淆亂本真!什麽反樸歸根不迷淪有欲!通通是欺騙六界混亂世間!今日便是你的修羅場!你引以為豪的精銳如今派去鬼界鎮壓神荼一族!這些殘兵敗将可敢與我抗衡!”
說罷他的腳底卷起黑色妖風,這壓人的妖氣連我都開始惡心發抖,而端坐在上的天帝雖然略顯淩亂,氣勢上卻依舊保持着王者姿态。
這時,在他下方黑色華服的太子則夷冷笑道:“蔔煞老兒,你真以為世間只有你聰慧清醒嗎?”他大呵一聲:“馬元帥!”
周圍突然響起一陣迫人的腳步聲,我回頭便見一隊金甲天兵攜各色冷兵器而來,為首的是我曾知道的華光天王,那麽那些人,便是傳說的三十六天将了。
我看着他們不過幾個彈指間,便劈開浩浩蕩蕩的族人奔湧而來,刀鋒從我身邊穿過時劃傷了我的手臂,我下意識的捂住傷口,看着汩汩的鮮血從我指尖湧出,一瞬間的疼痛讓我眼中泛起了淚花。
不一會兒我們便被天兵天将包圍住動彈不得,太爺被左右兩将挾持住,臉上卻不是灰白的慘色,而是一種寂寥和悲哀。
則夷微微拂袖,走上臺階,居高臨下氣勢逼人:“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這些年突然的示好是有目的而為?那神荼不過是在我的指引下假意答應罷了,他沒你那麽愚蠢,拿着族人性命搏一個未知,只需一點好處,他便知道那邊更為有利。
我早就知曉你們內部實力如何,派去鎮壓的一部分是天兵,一部分是鬼族所扮,剩下的人對付你們綽綽有餘,甚至,”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琉璃玉瓶,“這噬魂瓶也被我取得,你還能有什麽能夠脅迫我們的嗎?”
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将瓶口對着太爺,不,不能,沒有上古創族的太爺庇護,族人将不再有我族精神圖騰,貍妖族将永難翻身!哪怕只是阻擋一會兒也好!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奔跑着擋在太爺前面,只見眼前一片白光,剛聽見一聲不知誰喊的“阿汝……”耳邊便被轟轟的水聲充斥,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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