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路上

第16章 路上

按說到了這等颠簸環境,我就算能睡着,也該極不安穩、落枕閃腰,然而出乎意料,到我真正睜眼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漸漸明亮。

望着東方泛起的一抹淡淡青色,我沉思:“呃,難道謝玉衡的迷魂香到底被我吸進去了?”至于他自己嘛,雖然和我行動路線大致相符,但畢竟用了那香丸多年,想來是有些抵抗力的。

在心頭下了定論,我稍稍坐直一點、活動身體,順道問他:“謝玉衡,咱們現在走到哪兒了?”

他大約早在身後傳出動靜時就知道我蘇醒,聽到問話也不意外,言簡意赅:“剛過白雀城。”

我:“……那是哪兒?”

謝玉衡:“差不多跑出百裏。”

我微怔。就算對距離沒什麽概念,也知道這一定不短。

謝玉衡是生生騎了一夜馬,到此刻都不曾停下。

情緒再度變得沉重。是心疼謝玉衡,也是懊惱自己失去記憶。如果沒有的話,這會兒起碼能和謝玉衡換個班啊。

“你餓不餓?”思來想去,自己也只能在吃食之事上做些貢獻,我小聲問他,“這只鳥,我待會兒去處理。你好好歇着,等着填肚子就行了。”

謝玉衡卻沒答應,“不急,還沒到時候。”

什麽時候?我心懷疑問,但相信謝玉衡的判斷。只能抿抿嘴巴,說:“那要不然,你教我來騎馬?我到前面去,你抱着我就行。”

聽了這話,謝玉衡似乎笑了。我看着他的側臉,只覺得哪怕他歷來整齊的頭發被汗水打濕、勾在面頰上,依然有種別樣的好看。

可惜笑後,謝玉衡依然用一句“沒到時候”回應我。我欲言又止,到底聽出他嗓音裏的細微疲憊,沒再多說。

後面繼續聽馬蹄聲,我心頭也慢慢有了了悟:追兵還在路上呢。謝玉衡多半是想盡最大可能拉開我們與那些惡人的距離,往後才好計較其他。我既幫不上他,至少不要添亂。

Advertisement

打定主意乖巧聽話後,我沒再開口,只在謝玉衡擡手擦汗時提前伸出胳膊,用袖子沾了沾他額頭。

又想到他一夜不曾進水,眼下定是口幹舌燥——悄悄看一眼他面頰,對吧,嘴唇都快要裂了——于是眼疾手快,路過野果樹時摘了兩個,往衣服上擦擦幹淨,再自己“咔嚓”地啃上一口。

等待片刻,我拿另一個長得更大更好的果子給謝玉衡:“我試過了,沒有毒。哎呀,你別動,我舉着就行。你嘗嘗,不說填肚子,哪怕只讓喉嚨舒服舒服呢。”

謝玉衡往後瞥我。這回不是“似乎”了,我是一定聽到他的笑音。耳朵又有點發熱,我沒話找話地補充:“就是還有點酸。也沒關系吧,古人都說‘望梅止渴’,吃酸的肯定更能解渴。這個高度可以吧?你咬。”

話音落下,他果然就着我的手吃了起來。我立刻高興了,還是抱着他,視線卻緊緊落在果子上,力争要讓謝玉衡咬得方便、咽得安心。

“這個完了還有。”在果核逐漸露出來後,我又補充,“就是我咬過了,你不嫌棄的話……”

謝玉衡說:“你吃吧。”

“好。”心頭有什麽蔫巴巴地收了回去,在角落化成一小片陰影,不停複讀:他嫌棄我他嫌棄我他嫌棄我。

謝玉衡:“後頭要是再路過什麽溪流,咱們暫且停停,喝口水再走。”

我:“哦……哦?”

謝玉衡的喃喃聲飄了過來,是:“渴成這樣,連這等酸果都吃了。”

我眨眨眼睛,忽地發覺,他興許是在表達體貼。

并非“不想碰沈浮吃過的果子”,而是“眼下就這麽點兒東西,我吃了沈浮吃什麽”。

喜悅再度出現,我心裏泛起一陣甜。再悄悄收緊抱住謝玉衡腰的手,告訴他:“其實也還好,能撐着。要不然還是別停了,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馬真停下來一次,後頭還跑得動嗎?”

謝玉衡手上依然扯着缰繩,腦袋卻轉過來看我。

我嚴肅地和他對視,努力在表情寫滿“你放心,我狀态特別好”。

“行吧。”他說,“那咱們先趕路。”

我笑笑,痛快地應了聲“好”。接下來,就是在心頭盤算:“要不然用這只鳥煮個湯?可惜荒郊野嶺,都沒個配菜。”

似是為了回應這份心思,肚子開始“咕咕”叫響。

我趕忙伸手捂住,可別給謝玉衡聽到。

……

……

又在馬上過了大半日,途徑無數村落鎮子,我們終于停了下來。

卻并非能夠放松,而是馬撐不住。

我站在路邊,看謝玉衡蹲在馬旁邊研究。翻翻眼皮、摸摸脖子……最後,他站起來,和我說:“走吧。”

我趕忙跟上,順道回頭看看那匹跪在路邊、似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的馬,略有猶疑:“謝玉衡,咱們這麽走了,那它?”

謝玉衡說:“看運氣。被會侍弄牲畜的人撿走,興許能養回來。”

這應該是在安慰我。可即便是安慰,也透露出了另一種可能:要是碰不上,它興許就要死了。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說:“你等等!”

謝玉衡歪了歪腦袋,果真站定了腳步,靜靜地看我。

烈烈餘照下,我在四周跑了一圈兒,摘回一衣擺的果子,全部擺在馬嘴邊。

看它辛苦地動着脖子去吃,我深吸一口氣,又跑回謝玉衡身側。

“走吧,”我說,“咱們今晚是個什麽打算?在外頭住嗎?”

謝玉衡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這麽望了片刻,才回答:“盡量去城中。”

我吃驚:“呀?附近有城?”

謝玉衡說:“不知道。不過到了城裏,就算那群人追上來,也不敢太過放肆。”

很有道理——我沒去想“既然這樣,那我們一開始就停在城裏”會怎麽樣,反正謝玉衡總該是對的。“好,就按照你說的做。”

謝玉衡說:“也好找個客棧,把你背了一路的鳥做了。”

我摸了摸臉,“嘿嘿,你還記得啊。”

謝玉衡笑笑,轉過頭,開始走路。

他速度很快,我一開始還有些跟不上。察覺這點後,謝玉衡開始教我如何呼氣、吸氣,如何在行走這種小事裏同樣調動內力。我的确是個好學生,很快便學有所成。還問謝玉衡:“要是實在找不到客棧呢?”

謝玉衡說:“那就還是你動手。”

我:“好!——其實到了客棧,我也可以動手。”

謝玉衡無奈:“這不是想給你省點力氣嗎?”

我:“唔?嘿嘿,你對我真好。”

謝玉衡沒說話。

也是,這種要命的時候,原本就不該顯得太輕松。

我也屏息,和謝玉衡埋頭苦行。

因他不确定的态度,這個時候,我是真對“碰到一座城市”沒什麽期望。但走着走着,身旁田野愈多,村莊愈多。我們運氣不差,眼下天還帶着亮光。伴着這抹昏色,謝玉衡和一個老農搭上話,從他口中得知,我們再走半個時辰就能抵達“紫雲城”。

“紫雲城,”謝玉衡沉吟,“原來到了此地。多謝老伯。”

他像模像樣地朝老農拱手道謝。我看了,也和他一起道謝。

餘下又是趕路。走着走着,我們與挑着扁擔、仿佛是做完一日生意回家的村漢交錯而過,還被後者滿是驚異地看了好幾眼。

我暗暗自誇:照這麽看,我打鬥能力暫且不談,腿腳工夫倒是很不錯……“謝玉衡,前頭就是城牆嗎?”

謝玉衡淡定地回答:“是。”

我說:“好矮。”

謝玉衡:“什麽?”

我撓撓頭,“城牆啊。我記得城牆起碼得有,嗯,這個的兩倍高吧?”

謝玉衡看看前方的牆,再看看我。

他的語氣有點古怪,說:“你不是不記得嗎?”

我一愣,晃了晃腦袋,喃喃說:“的确不記得。”方才腦海當中閃過的只是一個簡單畫面,而今再去追尋,已經看不到它的影子。

正想再深挖一下,額頭上又貼來一只手。

其他心思立刻收攏,我的呼吸之間、所有思緒裏,都只剩下謝玉衡。

“不曾發燙。”他很快得出結論,再去捏我的手腕。相處這麽久,對他這套流程我也很熟,全程任由他擺弄。

“看不出來什麽。”最終,他遺憾地嘆氣,又叮囑我要是真想起什麽東西一定得說。

我自然答應,“當然啊。等我知道家在哪兒了,立刻馬上請你回去好吃好喝。”

謝玉衡:“哈哈,那我等着。”

我倆聊着天,說着笑,一路走到城牆旁邊。

這個點進城的人很少,卻也總有那麽一兩個。我原先不曾留意他們,可守門之人的話音總很難忽略掉。稍微分辨一下,就知道他們在要路引。

好像是該有這麽回事兒。我沒花什麽時間就得出結論。

問題是,和謝玉衡一起住了那麽久,我就沒見過這東西!

心在最短時間內提到最高,幾個呼吸之間,我便想到諸如“謝玉衡橫行霸道,推翻守門護衛直攻入城”“謝玉衡辯才極佳,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守衛放我們進城”“謝玉衡神出鬼沒,閃身進城壓根沒引起守衛注意”等等數個劇本,并且深切擔心自己輕功不夠優秀,跟不上他的腳步。然而真到了人跟前,謝玉衡只輕輕巧巧地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往守衛跟前一晃,後者便道:“好了,進去吧。”

我愣愣地和他一起往前走。等城牆和守衛一起遠了,才記得問:“我有路引?”

謝玉衡:“有。”

我心神震動,“那……”豈不是說明我家在何處、來自何方,根本不是隐秘?

謝玉衡:“之前咱們帶着弓一起跑的時候做了好幾個,換着用。”

我:“……”

我:“哦哦。”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