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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跟你走？去你家？”

“不。”林既明掏出手機，給文姨發了條消息，學張前說今晚住同學家。

“那去哪？”張前問。

“跟我走就得了，問這麽多幹什麽。”林既明笑笑，“帶你去看貓，你不是挺想它的麽。”

林既明拍了下張前的背：“正好綠燈，走。”

“貓？小黃毛？”張前跟上林既明，“是那只吧？”

“嗯。就是它。”

“貓沒養在你家裏？”

“哎，別問了行麽。”林既明嘆氣，“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既明賣關子，張前便不再問，兩人過路，順着大道走出一段。

“前面路口打車。”林既明說。

“嗯......咱能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嗎？”張前叫住林既明。

“吃東西？”林既明愣了下，“你餓了？”

張前點頭：“我晚上沒吃飯。”

“......”林既明看眼表，“你要成仙啊，挺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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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合吧。”張前說，“但現在确實快餓過去了。”

“你可別。”林既明琢磨了一下，“你想吃什麽？”

“你是不是不吃？”張前問。

“嗯。”林既明點頭，“晚上跟郭晗羽他們吃的火鍋，現在還有點兒撐呢。”

“那就随便找個超市，買點面包什麽的吧。”張前說。

“你也太湊合事兒了。”林既明沒同意，四處看了看，“你都受傷了得吃點......”

“哎。”林既明指着馬路斜對面一家肯德基，“吃這個行嗎？”

“呃......”林既明下一秒又給否了，“不過這是垃圾食品，你還是吃點有營養的。”

“就吃這個吧。”張前說。

“別，我們再找找......”

“我沒吃過呢。”張前又說，“挺想吃的。”

林既明：“......”

肯德基都沒吃過。肯德基都沒吃過。——林既明在腦子裏把這句話輪了兩遍。

林既明摸摸鼻尖：“那就吃這個吧，走吧。”

張前在林既明身後不緊不慢地跟着，保持一步的距離，靜靜地看林既明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兩人走進肯德基，發現吃垃圾食品的人挺多，晚飯時間過去好久，餐廳的人幾乎還是滿的。

“打包帶走吧，人太多了。”林既明說。

“好。”張前準備去排隊點餐。

林既明扯了他一下：“那兒，不用排隊，那個機器就能點餐。等會兒取餐排隊就成。”

“哦。”張前瞅了眼，“你幫我弄吧。”

“好。想吃什麽？”

“你愛吃什麽就點什麽吧，少點點兒，晚上吃太多難受。”張前晃晃自己纏着繃帶的手。

“手疼？”林既明趕緊把他胳膊擎起來瞅。

“沒。”張前忍不住盯着林既明的手看。

真好看。看多少次都這麽好看，張前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最先留意的，就是林既明的手。

林既明放下張前的胳膊，去點餐。

他一通操作，一共點了一只漢堡，一對烤腿烤翅，一份雞米花，一個紅豆派，還有一杯可樂：“我請你吧，你是傷員，別客氣。”

“好。”張前沒推脫，“那我今晚就享受一下，被你照顧。”

林既明一頓，幽幽轉過頭：“別得寸進尺啊。吃我的，住我的，還想賣乖。”

張前眨眨眼睛，突然笑了下：“嗯。”

他朝林既明伸出受傷的手：“疼。能吹吹嗎？”

林既明好懸沒一口氣噎死。

張前收回受傷的手，又伸出另只手，抓起林既明的手，輕輕捏了下。

......這混蛋在幹什麽？

林既明心肝一顫悠，下意識把手抽回來：“......我結賬。”

張前倏得皺起眉：“哦。”

他說完，轉身往外走，頭也不回。

“哎！餐還沒取呢！你去哪？”林既明懵了。

張前這個神經病，抽的是西伯利亞東南風。

“你......我......”林既明扭過臉，掏出手機掃碼結賬，“......神經病。”

他心律不齊，渾身熱騰騰的，像高燒。

。

張前靠在肯德基對面的一棵樹上，仰腦袋看眼前紅彤彤的大牌子。

林既明沒跟出來，肯定是替他排隊取餐了。

他剛剛有點兒蹿火。

實際上張前這一晚上都在上火，林既明出現在星宮，是老天送他最好的滅火藥。

今晚能看見林既明，能待在林既明身邊，是張前唯一的安慰。

他這樣的心态，難免會情不自禁做點冒犯的事。張前這兩天了解過不少有關同性戀的問題，明白其中諸多阻礙。

這是條不尋常的小路，尤其他們還年輕。比起青春裏異性的戀愛，同性之間更難開花結果。

在最無能為力的年紀，遇到想保護的人，這原本就是災難。

家庭，學校，高考，這些壓力姑且不算，一旦出櫃，幾乎是場狂風暴雨。

張前是不怕的，他只有汪雲一個媽媽，但他和汪雲的關系要比尋常母子微妙些，他更不想傷害汪雲。

那林既明呢？林既明的家庭似乎要複雜很多。抛去這個不算，林既明對同性戀又是什麽态度？

林既明也喜歡他嗎？林既明喜歡男人嗎？

要說林既明不喜歡，林既明卻待他這樣好，要說喜歡......林既明剛才的反應又是什麽意思？躲得那麽快......

拿不準，不敢進，不能退。

張前想得頭暈腦漲，這時林既明

拎着個塑料袋出來了，他走來張前面前，但沒和張前對視：“還知道等我呢？等我還是等飯啊？”

張前想了想，深深嘆氣，語氣格外低落：“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的，今晚心裏難受。”

林既明：“......”

林既明果然吃這套。他撇了撇嘴：“算了，今兒就順着你吧，這要不是你今天......”

林既明看張前的手，啧了一聲：“就我這暴脾氣。”

“嗯。”張前淡淡地笑笑，“林少俠早就把我扒皮拆骨了。”

“......你知道就好。”林既明悶聲說，嗓門兒有點粗。

“打車走吧。”林既明說。

“好。”

兩人打到車，張前薅着林既明坐後座，那手拽得真快，好像怕林既明不理他，自己去坐副駕駛。

今晚的張前有點不一樣。林既明或許是鬼迷心竅，心思作祟，他就覺得，今晚的張前......看着格外......讓他格外心動。

“去哪兒？”司機師傅問。

“林既明。”張前用胳膊肘碰林既明，“問你呢。”

“啊？”林既明回過神兒。

司機師傅樂了：“小夥子想什麽呢？我問你們去哪。”

“哦。”林既明舔舔虎牙，“長绫路。”

“成嘞。”

“現在你該告訴我到底是什麽地方了吧？”張前湊近林既明，在林既明耳邊問。

林既明從沒想過會把這秘密分享給別人，一時間有點緊張。他小聲說：“我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

“嗯。租的小屋子。”林既明想了想，解釋，“就像你說的，我也有不想回家的時候。”

他一句話，張前就明白了。

林少爺財大氣粗，自己還有個窩——不想回家的時候，沒地兒可去的時候，就窩進去，窩進龜殼裏，進去發洩，進去犯慫，進去安安靜靜地放空。

“你帶我去？”張前聲音輕輕的。

“這不正帶你去呢麽。”林既明靠在椅背上，忽然有點頭暈。

“你竟然願意帶我去啊。”張前又說。他每個字都搔在林既明癢處，弄得林既明胸口酥酥的。

林既明默默把頭轉到一邊，他不看張前，但張前偏偏在看着他——從車窗的倒影裏，林既明看見張前在盯着他，一動不動地盯着。

林既明閉了閉眼，把車窗放下來，冷氣橫沖直撞地拱進來。

“小夥子你很熱嗎？年輕人就是火力旺，這海邊風我就覺得涼，少開點縫吧？”司機說。

林既明的手放在窗戶開關上，但沒動。

張前湊過去說了句：“林既明，我冷。”

林既明停頓片刻，手指頭終于動喚，把車窗關上了。

“你要是熱可以開點縫，少開點沒事兒。”司機師傅又說。

“不用了，我不熱。”林既明還看着車窗，這回張前沒再看他了。

張前側過頭，看向另一扇窗外。

今晚的張前，真的太不一樣了。

林既明有點兒受不了。

。

車到地兒，張前把零錢遞給司機，開門下車：“謝謝啊師傅，晚上開車注意安全。”

“好嘞！”司機樂呵道，“謝謝小夥子。”

出租車開走，張前四面打量一圈，然後默默看向林既明：“這就是你的秘密基地？”

“是。”

林既明和張前一起盯着眼前一連串的喪殡用品店，有兩家還亮着燈，隔玻璃能看見裏面成排的花圈。

“有點......”張前想了想形容詞，“別致。”

林既明樂了：“秘密基地不可貌相，走了。”

“嗯。”

這真真是棟老樓，破舊程度跟鄉下有一拼。

樓道裏黑漆漆的，張前跟在林既明身後：“感應燈壞了？”

“從沒好過。”林既明打開手機手電筒，轉臉看張前。

“哎，吓我一跳。”張前推了把林既明的腦袋，“別這麽照自己，跟鬼似的。”

“害怕啊？”林既明笑着問。

“不怕。”張前眯起眼睛，“有你在不怕。”

林既明：“......”

鬥不過就憋着。林既明貓得靜靜的，領張前繼續往前走。

路過樓梯，張前頓了頓，問：“在一樓？”

“嗯。”

張前心下驀得一黯，想起郭晗羽說過，林既明怕高處的窗戶，只能住三樓以下。

“就這間了。”林既明從兜裏掏出鑰匙，打開門。

開門後林既明點開燈，後退一步，做了個手勢，讓張前先進。

張前一步跨進去，愣在原地。

“哎。”林既明推了下張前，“能進去嗎？屋裏就那麽點熱乎氣兒，你再給我全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