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

第 34 章

百裏寂說着,擡手就要用術法。

桑嶼跳下床,鞋都沒穿就跑到百裏寂身旁,拉住他的手,“不必不必。”

百裏寂放下書,問她:“師姐不困了?”

昨日百裏寂拿的酒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剛喝還沒什麽感覺,後頭的酒勁卻是大得很,桑嶼現下還有些頭暈。

但聽着外頭的動靜想了想,“……”

桑嶼最終還是決定,“不困了。”

“昨日喝了那樣多的酒也沒事嗎?”

桑嶼:“……”

“沒事。”

“所以師姐的卷宗指示師姐來到此處,到底是要捉哪一只狐妖?”

桑嶼坐到百裏寂對面,回想起卷宗裏頭标注的小字:

一,捉拿與千啼霜相愛的九尾狐妖

二,讓千啼霜離開九尾狐妖,或是讓九尾狐妖離開千啼霜,勸千啼霜重返瀛光樓

(兩者完成其一即為成功)

桑嶼犯難地錘了捶頭,此時外面的打鬥聲已經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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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老實回答:“要捉那只九尾白狐。”

百裏寂:“她啊。”

桑嶼聽着百裏寂有些耐人尋味的語氣,擡頭看他,“怎麽,她很好打嗎?”

百裏寂搖頭,“她的媚術實在厲害,我碰上她都得打起十分的精神。”

桑嶼一下蔫下去。

百裏寂又說:“不過要是昨日你就告訴我你要捉她,我就同她提一下報恩的條件了。”

桑嶼:“報恩?”

“你于她有恩?”

百裏寂點頭,從腰上挂着的百寶囊中取出一瓶蜂蜜,倒進水中晃勻,遞給桑嶼,“喝些蜂蜜水吧,可以解酒。”

百裏寂剛說完,捏住茶杯的手微頓,眼神有幾分迷茫。

桑嶼看在眼裏,以為百裏寂這是不想說,于是便沒有細問,接過他手中的蜂水,抿了一口。

正好外面的動靜已經息下去了,桑嶼有些好奇,便推開一旁的窗戶,向外頭望了望。

昨日剛到歸元城,許是帶了一些執行任務時不樂意且煩躁的情緒,再加上本就是黑夜,原本該有的夜市也因為逍遙樓開樓全部收攤休息,桑嶼昨日瞧着,總覺着此處破敗荒涼。

可清晨經天光一照,路上雖然還沒什麽行人,這歸元城裏的青瓦白磚倒是也別有趣味。

忽而一個蒙面的黑衣人突兀地在這片寧靜中飛奔,肩上還扛着人,桑嶼愣了片刻,視線跟着追了過去,看他逐漸跑遠,捧起手裏的茶杯将蜂蜜水喝盡。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砰”的一下用力推開,一團小小的白煙急躁地飛進來,停在百裏寂前面不遠的地方,暴躁地上竄下跳。

白煙傳出缪儀的說話聲,原本好聽妩媚的嗓音再沒了之前的從容,着急得有些破音,“啼霜被人抓走了,還請尊上前來相助。”

桑嶼想起方才那道黑影,不住地猜想是不是有人來抓千啼霜回百丈天了。

她在心中權衡了一瞬,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朝那道即将消失在長街盡頭的黑影使了一個束縛陣。

光圈方才飛出去,桑嶼便覺着領子有些緊,随即身後響起百裏寂的聲音,“你這是做什麽?”

桑嶼沒有回答百裏寂,緊盯着飛速追向黑影的光圈,看着他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短,桑嶼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在光圈與黑衣人相觸那一瞬,

——“定!”

她喊了一聲,身子不住地又往外探了一些,頸上的衣領也愈發勒得緊。眼見着那道黑影被困在了原地,桑嶼咧開嘴,沖白煙喊道:“缪儀姑娘,我幫你困住黑衣人了!”

提着桑嶼衣領的百裏寂頗為無奈,聞言,他也靠在窗邊朝外面看去,盯着那個被困住的黑衣人瞧了幾眼,若有所思。

缪儀很快趕來了,她站在之前白煙飄着的地方看向桑嶼,朝她微微欠身,“尊上夫人,啼霜如今在哪?”

桑嶼豎起食指預備要給缪儀指方向,聞言她臉上的笑僵住,被吓得嗆咳起來。

百裏寂沒有辯解更沒有斥責,替桑嶼順了順背,出聲說:“先去将鞋穿上,我們再帶缪儀去找千啼霜。”

桑嶼雖然對這個稱謂感到吃驚,但另一位當事人,百裏寂魔尊大人對此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如今又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談……

桑嶼還是拿捏得清輕重緩急的,她想要跑去穿鞋,低頭才發現鞋子已經被百裏寂操控着移到了她的腳下,桑嶼一腳踩一只,提起裙子拉起缪儀的手往門外跑……

另一只手的手腕被寬大的掌心包住。

“從這走。”

百裏寂的語聲響在耳邊。

眼前白光大作,下一秒,他們三人就來到了桑嶼設下的束縛陣之前。

裏頭的黑衣人依舊不停地往前邁步,看起來傻乎乎的。

桑嶼心裏生了些疑惑,皺起眉。

這派來擄人的……

怎的好像腦袋不太好使。

“果然是假的。”百裏寂出聲道。

缪儀面上的期盼一下煙消雲散,她指尖一撚,那黑衣人和他肩上的人便化作紙皮蔫在地上了。

看着面前的景象,桑嶼驚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為什麽那黑衣人方才那般呆傻。

“我就說,如若真的是啼霜,我早該聞到他的氣息追過來了。這回千瞳居然動用了紙皮人……”缪儀甩甩手,有些犯愁地盯着天上那片若隐若現的大陸,“看來這回千瞳那老頭是執意要将啼霜帶回去了。”

千瞳是千機門掌門,也就是千啼霜的親老爹。

那些多年來在人間廣為流傳的不同版本的故事,譬如千啼霜遇到瓶頸出走尋求突破,被家中掌背強迫重新開樓,為愛放棄掌門之位流連下界……

別的桑嶼倒是不清楚,但她現今可以十分肯定,千啼霜如今卻是是來下界與女子轟轟烈烈相愛來了。

而千瞳近年來就一直致力于将兩人拆散,将千啼霜抓回千機門好好當他的天之驕子。

“若真要算年紀,你與千瞳還指不定誰大過誰。”百裏寂在一旁默默道。

缪儀聞言甩了一記眼刀過去給百裏寂。

百裏寂倒是全然沒什麽所謂,輕挑了一下眉毛,眼神移開去。

桑嶼見兩人這架勢,想起前不久百裏寂說的報恩……

她倒是覺得說他們之間有仇還差不多。

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幾輪,看着缪儀柳葉眉微蹙,桑嶼問她:“那如今呢,缪儀姑娘你打算怎麽辦?”

缪儀掃了一眼桑嶼,重新看回天上,“我與啼霜是一定要在一處的,只要他沒說要同我分開,我便不會棄他于不顧。”

*

千機門·議事堂

千啼霜像是沒骨頭一般懶散地跪在地上,看着坐在上頭的千瞳,他賭氣地一歪屁股,坐到了地上。

見千瞳的臉色黑了一點,千啼霜眼珠子一轉,又擡手拉開身前的衣服,将它敞開來,一手伸直了在空中揮,“好熱好熱。”

千瞳生得威嚴,雙腿岔開,雙手搭在膝蓋之上,盯着下頭的千啼霜與他對峙。

見千啼霜又将衣裳掀開一點,千瞳沒眼看下去,用力嘆出一口氣,一手擡起來重重捶了了一下腿,罵道:“你熱個頭!”

“你要不要先看看外頭如今是什麽天氣,再重新盤算該怎麽裝瘋賣傻騙你老爹。”

千啼霜身子向後一倒,一手曲起來撐着身子,轉身看向門口,盯着那細雪瞅了幾眼,發出恍然大悟的一聲喟嘆,“哦,原來現在是下雪天呢。”

千啼霜翻轉回來,也不坐直,就倒在地上看向千瞳,苦巴巴地道:“诶呦,真是,我……我如今真是想她想得緊了,連天冷天熱都分不清了。”

千瞳站起來,怒喝一聲,“你在這放什麽狗屁!”

千啼霜躺倒在地,“爹,這就是你氣上頭了不是,我再怎麽不堪,那也是放不出狗屁的。”

千瞳站在上頭,氣得胸腔都快鼓起來了,盯着千啼霜瞪大了眼,一手伸直來指向他,不停地打抖,“你看看……你看看那個妖女将你變成什麽樣了?”

“你以前……”

“以前分明那樣聰慧懂禮。”

千啼霜見情勢不對,趕忙爬起來端正跪坐好,只一剎,那纨绔潑皮的樣子便蕩然無存,他規規矩矩地将手放在腿上,朝千瞳回話:“爹,缪儀并未做錯什麽。”

“哼,并未做錯什麽,一聽我提起她,整個人便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同我說嘴……”千瞳愈發氣了,在上頭來回踱步,“你當你是誰?她可是狐妖!連天王老子吃了她的媚術都走不穩路,更何況你個只會耍機關的千啼霜?”

“爹。”千啼霜沉下氣來,挑起腰間佩戴的青藍色玉石,同千瞳說:“爹,這百丈天唯一一塊能叫人防媚術的玉佩在我這裏,我從未叫它離身。這玉石是我滿月之時你去瀛洲替我取回來的,它如何厲害你也是曉得的,你為何就不肯信我與缪儀是真心想在一處?”

千瞳定睛看了那玉石兩眼,确認沒有被調換,他嘴邊的話突然頓住了,随後一揮手,“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千機門百年難出一位天才,你既有光耀我千機門的天賦,出生在了我千機門,我就要你繼承我的衣缽,坐掌門之位。”

“我萬不可能叫你與那妖狐厮混了終生,平白浪費你制造機關巧工的本事。”

千啼霜:“可光耀宗門并不是我的夙願,那是你的。”

千瞳反駁:“胡說,你從前明明那樣勤懇。”

千啼霜不說話了,低下頭,整張臉埋進陰影裏。

“我是喜歡制造機關。”

良久之後,千啼霜沉聲說。

“爹,你大抵沒見過我最新研究出來的機關。只需要将圓盤轉一圈,就能讓一座矮小的三層樓房延展到十裏之外。”

千瞳哼了一聲,“那有什麽用?”

“擺設罷了。”

千啼霜:“……”

“可父親對于機關的看法又是什麽,将其建造出來,能夠自保防身,或是攻城略地才是上佳嗎?”

“那我這雙手,豈不是造出了殺孽。”

“我豈不是在用父親你所說的天賦來殺人?”

千啼霜緩慢擡起雙手,垂眼看下去,“我不想那樣,不想造殺孽。”

千瞳緩聲重複着千啼霜的話,“你仁慈……你不想造殺孽?”

千瞳快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沖他怒吼:“若是有一日願意造殺孽的人提到貼到你的頸側,到那時候,你是打算對他說教,叫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蠢材?”

門外突然跑來一個弟子,他剛想擡腳踏進來,發覺裏面的氛圍不對,又預備退出去,但想到外頭的事情,他又覺得得進來禀報……

幾番糾結之下,弟子的腳始終沒有落地,直到千瞳發現了他。

千瞳朝他一揮手,“進來!”

“有什麽事,趕緊說!”

那弟子弓着腰一路小跑而來,被眼下的氣氛壓得有些結巴,“掌掌掌……門,那,那個,門口,咱們門口……”

千瞳聽着煩,吼了一聲,“麻溜點!”

弟子的腰塌得更低,只是被這麽一逼,他的聲音高亢了起來,簡短地喊出一句——“狐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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