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剛剛過去的馬車險些驚了咱們的馬，皇阿瑪，可要兒臣去查查是哪家的人？”十五阿哥眼裏閃過深思，放下簾子後對乾隆道。

“不必，人家許是有急務在身，路上才急了些。”乾隆揮了下手沒有追究的意思。

對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過是驚了一下馬讓車廂颠了一下，不算什麽大事兒，沒必要太過苛責。

“是。”十五阿哥低頭藏起眼底的波瀾。

剛才他掀開車窗，想看看過去的是何人，在自家馬車拐彎快要消失的時候，他隐約看到，那輛疾行的馬車在和珅府門口停下了，似乎還有人從馬車上下來。

但是不等他細看，身下的馬車就拐上了大街，視線被阻擋，因此十五阿哥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情景是否準确。

和珅也不确定乾隆父子二人有沒有發現車上人的身份，帶着人進了書房後，門開沒徹底關上，自己的腿就被牢牢抱住了。

“中堂大人……要不是下官這次實在沒辦法了，也不敢舔着臉來向您求救……”

和珅嫌棄地抖了抖腿将人彈開，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好歹也是個同知，一府的大官，遇到點事兒就哭哭泣泣的，讓你爹娘看到了，他們會恨不得再将你塞回娘胎裏去！”

“中……中堂！如果事态危急，下官又怎會失了儀态，實在是！實在是……嗚嗚嗚……”江州府同知江如水捂着嘴，一臉悔恨地痛哭。

和珅當了這麽久的官，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看到自己地手下如此丢人現眼，哭聲嚎得他腦袋嗡嗡起鳴。

和珅剁腳：“到底是什麽事兒你倒是說啊！”

江如水像只犯了錯的鹌鹑一樣，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去看和珅的表情，見他沒有不管自己的意思，吸了吸鼻涕，弱聲道：

“是蝗災！江州府境內蝗災又卷土重來了，災情甚至比去年大人過去赈災的時候還嚴重……”

蝗災二字進入和珅耳朵，和珅眼前黑了黑，一手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讓自己保持鎮定，一手指着江如水逼問：“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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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水縮了縮脖子，這次聲音還大了一點：“中堂您去年奉皇命到江州府救蝗災，但是您離開半年後，蝗災又再次爆發了，今年剛長出來的糧食也都被蝗蟲吃光了…… ”

和珅手指抖得更厲害了。

“如今江州府的百姓再次受創，民意沸騰，不少刁民沖破江州府的封鎖，他們要……要……”江如水又是心虛又是害怕，擡頭看到和珅難看的臉色，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和珅氣息不穩：“要什麽？說下去！”

“他們要上京告禦狀……”

“告誰？”

江如水慌張地搓手，縮着下巴答：“告江州府的所有官員……”

和珅如同被人釣上岸又好心放歸水裏的小魚，虛驚一場。

他捋着胸口調整呼吸，微笑着安慰自己：“那就好。”

“……還有您。”江入補默默補上了後半句。

“嘶……”和珅差點蹦起來。

臉上頗有惱羞成怒的意味：“告本官什麽？去年他們鬧蝗災，要不是有本官在，他們今年的莊稼能長出來？現在能力氣上京告禦狀？早餓死他們了！”

江如水誠實地提醒：“長出來的莊稼又被蝗蟲給吃光了，這次連根都不剩了……”

和珅指着江如水的食指被杠得發抖，後槽牙磨了又磨，最後忍不住走到江如水跟前，用指頭點着他的額頭罵道：“本官救得是去年的災，今年的蝗災和本官有什麽關系！”

江如水硬着頭皮解釋：“有關系……今年年節的時候，下官給您送了年禮銀子，那銀子大部分都是下官截留的赈災錢款……”

和珅：“……”你可真行！

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和珅開口囑咐了幾句，就冷着臉将江如水趕走了，然後不停地在書房踱步。

蠢貨！腦袋裏不是銀子就是屎的蠢貨！

“阿瑪，女兒做了梨水給您消暑，女兒可以進去嗎？”

金錠兒等江如水離開後才過來的，她注意到了那人走的時候面如死灰的神情，猜想他和阿瑪說的必定不是小事兒。

所以就以送梨水為借口，立馬過來打探口風了。

“進來吧乖乖……”和珅咧了咧嘴放松臉上的肌肉，對金錠兒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

金錠兒将托盤放到桌子上，“阿瑪，不管是什麽事兒，着急是沒有用的，先坐下用些女兒做的梨水，清清火氣。”

和珅不好辜負女兒的心意，嘆着氣坐了下來，失笑問她：“乖乖是好奇江如水找阿瑪說了什麽事吧？”

原來那人叫江如海。

“是，您知道的，女兒性格随您，偏偏愛瞎操心。”

金錠兒走過去給和珅捏肩，彎腰在背後撒嬌：“您和女兒講講吧，皇上和十五阿哥可都誇贊過女兒聰慧，鬼點子多呢，女兒給您出出主意。”

金錠兒敢在刑部大堂侃侃而談，糊弄康熙挑釁阿哥也不在話下，和珅對自家閨女是沒有那些女兒家的偏見的，就将事情簡單地交代了一遍。

這次的事情壞就壞在，上次去赈災的是他，當時赈完災後為了表功，他特意在災民中大肆地鼓吹了一番自己的功勞，當時自己占了好處，卻也被災民記住了名字。

如今災情再次爆發，老百姓才不會管這次蝗災是因為什麽，只會認為是他和珅上次救災留下了禍根，将怒火統統發洩在了他身上。

而且江如水那個蠢貨，獻的年禮居然是截留下的災銀！

到時候百姓告禦狀，還是一府的百姓……衆口铄金之下，皇上就是想保自己也是難了。

而且一旦被朝堂上那些讨人厭的家夥們聞到味兒，還不得放着鞭炮，親自把他摁到砍頭臺上……

“事情就是如此，如今那些災民已經沖破了江如水的封鎖，估計不出兩天，就會進入京城地界。阿瑪是他們要告狀的名單上頭一號的人，這次恐怕是要栽了……”

和珅心裏想還是要再掙紮一下的，只要那些災民一只腳沒進京城的大門，他就還有機會挽回，不過這些陰暗就沒必要讓女兒知道了。

他抓住金錠兒緊攥的手，安撫地拍了拍：“乖乖放心，如果阿瑪出事兒，你福伯伯會護着你們的，而且咱家的産業外人都不知道，到時候你和你哥哥還能過好日子，別怕啊？”

金錠兒紅着眼抽回手：“阿瑪絕對不能出事兒的！如果您不在身邊，我和哥哥又豈能過得安心？”

緊接着金錠兒似乎想到了什麽，她威脅地瞪向和珅：“阿瑪也不要想着對那些告狀的災民出手，事情一定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