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劉愛卿, 你也出去。”乾隆剛才還在猜忌劉墉是不是與和珅達成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易，對他态度冷淡。

現在有臉色溫和地叫他愛卿，劉墉不情不願地退出養心殿, 想到自己答應和珅的事, 給跪在養心殿外的人使了個眼色, 又認真盯着金錠兒看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金錠兒收回和劉墉對視了一瞬的目光，跟在李玉身後進了養心殿。

在金錠兒進殿後不久，那些跪逼乾隆處死和珅的官員一個個起身離開, 等這些人走淨，和珅的馬仔們也抖擻精神回家去了。

乾隆讓李玉也出去，等養心殿沒其他人後, 乾隆和顏悅色地問金錠兒：“朕聽李玉說，是神仙給你托夢，傳給你這兩張利國利民的方子的, 你是不是要用這兩張方子來為你阿瑪求情？”

金錠兒：“回皇上, 為人女當為父求情，但是為君子民臣女更應該為國盡忠，況且神仙也是因為皇上治世聖明才賜下良方, 與臣女的關系不大。”

乾隆龍心大悅，“哈哈哈，整個大清朕最愛聽兩個人講話，一個是你阿瑪，一個是你。”

“那皇上如果高興的話，能不能……能不能繞阿瑪一命？”金錠兒做出一副“圖窮匕見”的小心模樣。

更讓乾隆放心了。

但輕易就讓別人如願可不是乾隆的行事風格, 他突然将笑收斂，板着臉道：“你可知把你阿瑪犯的是何罪？朝堂上所有官員做過的錯事加起來都沒有你阿瑪犯的罪大！”

金錠兒一副吃了大驚的模樣, 神色從懷疑到失望，再到堅定：“那就治阿瑪個死罪！皇上您如此信任阿瑪，阿瑪卻做下如此天怒人怨讓您失望的事情來，唯有以死謝罪！”

乾隆正打算欲揚先抑，先重重拿起再輕輕放下，好施恩于父女二人，只是他後半句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就被金錠兒這哄堂大“孝”的發言給震驚住了。

這…… 這真的是乾隆今年聽到的最大的“孝”話。

他打量着金錠兒臉上比大清宮外頭石獅子還要堅毅的表情，一時語塞，差點忘了他接下來要講的話了。

“你真…… 你真……你真孝順，你阿瑪雖然讓朕失望了，但也為朕辦成過不少要事，再有海貿一事也是由你阿瑪促成的，你方才又獻出了良方，朕也不忍心看昔日但愛卿命喪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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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錠兒仿佛被乾隆的發言感動到了，眼淚嘩嘩地流，看向乾隆的目光是如此的誠摯。

乾隆拿起桌上和珅寫的信示意金錠兒過來看，“這是你阿瑪在獄中寫給朕的信，你來看看，你阿瑪一一交代了他這些年做下的錯事，說是為了彌補，要将你家全部的産業捐給國庫，你阿瑪也算是迷途知返了。”

和珅在信上寫的産業可不是能通過抄家得到的表面家産，而是和珅暗地裏積累的財富，乾隆看到這裏時心中也有怒火，他以為和珅賺的錢大頭都給了自己，沒成想分給自己的只是邊角料。

“你阿瑪伺候朕多年，又将一生所得獻了出來，朕想留你阿瑪一命，但是你阿瑪這次算是惹了衆怒，朕若是不給前朝和外界一個滿意的答複，恐會引起前朝動蕩，鬧得民心惶惶。”

知道阿瑪的腦袋能保留下來了，金錠兒高高懸起的心髒落回了實處，安靜地聽乾隆接下來打算怎麽應對麻煩。

“朕準備讓你阿瑪以死脫身，換個身份重新生活，你覺得如何？”這是乾隆從金錠兒方才的話中得到的啓示。

金錠兒利落地下跪謝恩，“多謝皇上！皇上對臣女一家的大恩大德臣女一輩子也不會忘！”

忘是不會忘，但恩就不必報了。

乾隆在思考和珅假死脫身後的安排，是讓他回盛京去盯着那些滿族老姓們，還是派和珅替他掌管海貿？

乾隆又拿起兩封信看了看，和珅既然這麽能斂財，回盛京還是大財小用了，乾隆的心偏向了後者，決定讓和珅繼續在海貿事業上為大清發光發熱。

至于問乾隆擔不擔心和珅一旦離了他眼前，會不會盡力這件事，乾隆表示他有人質在手，不怕和珅撂挑子不幹！

乾隆讓和珅回去等消息。

和珅的處理結果出來的很快，和珅本人壞事做盡，抄家賜死。

其他人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不然還能如何，和珅出身大姓鈕祜祿氏，還能株連咋的？滿人一共就那些，都賜死了誰來為大清守天下。

在衆人還沉浸于除掉國之蛀蟲的歡喜之中時，乾隆又連發兩道聖旨。

第一道聖旨是嘉獎鈕祜祿金錠兒為大清獻上良計，受封固山格格；第二道則是為豐紳殷德和十公主定下了婚期，擇日成婚。

金錠兒猜測乾隆冊封自己可能是為了穩定朝堂上曾經跟随阿瑪的那批人，也是彰顯自己的仁慈；讓哥哥和十公主這麽快完婚是為了讓哥哥留下來做人質。

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金錠兒和豐紳殷德在乾隆賜給金錠兒的格格府挂上了白幡。

之後便是豐紳殷德和十公主大婚，因為他家家産被抄福地也沒有保下來的原因，乾隆為她們賜下了公主府，就在金錠兒小宅子的旁邊。

大婚結束三天之後。

乾隆直接派人将和珅送到了京郊，和珅帶着自己的新身份，以及乾隆給的密旨，心情複雜地回望京城，自己争搶了半輩子，如今要悄無聲息地離開京城，時也命也。

看到三輛青布馬車駛了過來，和珅臉上挂起笑意，樂呵呵地迎了上去。

豐紳殷德扶着十公主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後兩輛馬車分別坐的是金錠兒和福家父子二人。

幾人将和珅團團包圍，激動地問東問西。

福長安一臉不舍地抱住和珅：“好兄弟，瘦了！”

和珅鼻子發酸，但這麽多小輩在場，他二人總不能抱頭痛哭，他将唧唧歪歪的福長安從身上扣下來，“快別讓人笑話了。”

豐紳殷德最為難過，妹妹能無牽無挂地跟着阿瑪一起出海，他卻不能，“阿瑪，你記得常回來看兒子。”

說着說着眼淚嘩嘩地落下，十公主也被感染地濕了眼眶：“伯父保重，我和豐紳殷德在京中等着您。”

又想起金錠兒，十公主取出一個包裹交給她，“妹妹，出門在外不能沒有銀子傍身，裏頭有銀票和一些碎銀子，你和伯父先花這，等不夠了寫信回來，我和你哥哥再給你寄。”

金錠兒與十公主對視一眼，他們将莊子上的那三箱金子藏起來的事還沒有告訴其他人呢。

金錠兒想了想還是收下了，就當是為了讓十公主安心吧。

福長安确實深知和珅的脾性，他就算被抄十次家，手裏也不可能缺錢花。

他讓兒子去一邊玩，腦袋湊到和珅耳邊悄悄道：“皇上讓你管海貿你之後肯定不缺錢花，到時候別忘了支援支援你兄弟我…… ”

和珅冷酷無情地将他的腦袋推開，義正嚴辭道：“你的好兄弟是和珅，早就被賜死了，想要錢燒紙去。”

淨想美事兒，皇上現在盯他盯得緊，他要是給福長安送錢，不就是明目張膽地告訴皇上，我又重操舊業，快來寫信罵我啊？

福長安氣憤地指着自己昔日的好兄弟，“好啊和珅，你這是離開京城覺得用不上我了，想要和我一拍兩散是不是？如你所願，我以後再也不會管你了！”

“德勤，走，跟阿瑪回家，這樣無情無義的人不值得咱父子倆上趕着來送！”

德勤站着不動。

福長安看着兒子認真的臉色，“你小子非要跟阿瑪做對是吧，出海是多危險的事情，你看你國泰叔叔，還有眼前這個人，那個不是走投無路了才選擇出海的，我以為你是之前是在開玩笑，你還敢真想！”

德勤向着福長安跪了下來，“阿瑪，我一定會平安地回來的，對不起，出海是我從小就想去做的事情，求您同意！”

金錠兒他們作為外人，不好開口，就安靜地站在一旁看。

福長安臉色難看，這小子纏了他許久，想讓他同意這件事，若是之前沒有和珅這件事，打死福長安他也不會同意，眼下和珅在，福長安肯定就算自己不同意，這小子也回頭跑着跟過去。

造孽啊！

“咳咳！”福長安倒退幾步又回到了和珅身邊，“老兄啊，弟弟剛才說的都是玩笑話，你這次出門銀子夠不夠花，弟弟馬車上有幾十兩銀子，等會就拿給你，出門可別委屈了自己…… ”

和珅擰了把福長安的老臉，“放心吧，我會看顧好德勤的，但是海上那點事你也清楚，有太多意外……我能保證，在外頭，德勤就是我和珅的親兒子！”

福長安将臉湊過去以求讓和珅擰得更舒服，“我都明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

在幾人的目送下，金錠兒踏上了新的旅程。

***

十年後。

京城。

“娘，這就是你和阿瑪長大的地方嗎？”一個圓頭圓腦的胖腦袋從馬車的窗戶中探出來，看着新奇的風景問馬車裏的人。

金錠兒一手抓着胖兒子的後腰防止他掉下馬車，另一只手揉着因為馬車坐久了酸疼的後頸，漫不經心地回兒子：“對，你小心着點，再不老實，等會兒額娘見了你阿瑪，讓你阿瑪打你小屁屁！”

莫德禮連忙縮了回來，小手護住了屁股，“額娘是告狀精，額娘變壞了！”

和珅一把将小外孫提到腿上坐下，和他保證：“莫德禮放心，到時候你躲郭羅瑪法身後，郭羅瑪法保護你。”

“郭羅瑪法對莫德禮最好啦！”莫德禮摟着和珅的脖子撒嬌。

金錠兒翻了個白眼，莫德禮是她和德勤的獨子，從小就被阿瑪給慣壞了，嘴上沒有個把門，今個兒你最好，明個兒她最好，就她這個做額娘的是壞蛋。

在京城這段時間，金錠兒決定将莫德禮交給他阿瑪德勤來管教，到時候最壞的人指定不是他了了。

和珅在出過幾次海後徹底掌控了海貿，之後一兩年才跟船出一次海，金錠兒跟随和珅在廣東定居，十八歲的時候福伯伯從京城趕過來為德勤提親，兩家結了秦晉之好。

金錠兒和德勤在海上定情，所以給兒子起名莫德禮，滿語中海的意思。

這次他們進京是一個原因是為了參加她侄子的滿歲宴，他哥和十公主感情深厚，這已經是他們生的第四個孩子了。

另一個則是因為福伯伯前不就生了場大病，與乾隆辭了官，這次過後便跟着他們一起去廣東省久居了，德勤擔心他阿瑪的身體，先金錠兒他們一步回來了。

是的，現在還是乾隆在位，金錠兒覺得乾隆這樣的人如果投胎到她原先的時空，一定是公司的勞模，單憑不願意退休這一項優勢便能在新社會脫穎而出。

“郭羅瑪法，我們是不是到家了？”莫德禮清脆的童聲将金錠兒從奇思怪想中拽了回來，她搖了搖頭抛開腦子裏奇怪的想法。

她掀開簾子，德勤正向她伸着手，等着扶她下馬車，金錠兒如同過去的千百次那樣，笑着将自己的手交給他。

莫德禮在後頭叫喊：“我要先下馬車，讓我先下去，額娘你不許跟阿瑪告狀！”

“快閉嘴吧，臭小子！”金錠兒回頭罵他。

小混蛋，真是會破壞氣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