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悲鳴與詩

仰頭撇見星空，見璀璨群星高懸，冷風拂面，刺骨戰栗，鄰家傳來喃語，遠遠近近聽得不甚真切。細細摩婆着指腹琴繭，打破這寂靜深空。

“你要去哪？”空靈童聲從耳邊響聲，

他面露不屑，動作熟練地将小提琴放進琴盒，背起的動作一氣呵成。他說：“無風之地。”

“無風之地在哪？”童聲繼續詢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說罷，他笑着，莊重而虔誠的向觀衆席鞠了一躬，迎來熱烈的掌聲。他知道，這将會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演出。

俯瞰大地見青雲，視群山環水，鳥鳴連綿不斷，烈日纏身，灼燒身側，石盤響起清聲，黑黑白白相繼而下，棋聖之影，方在天元之大地，緣起則出，大地始。

“你要出發了？”童聲響起。

“還不是時候。”他将琴弦上緊，重複着清理的工作。身上的燕尾服有些舊了，可他毫不在意。

“待到何時？”

“日從西升，江水西流，斷水枯根，人無完影。”說罷，他手觸琴弦，泛黃的琴譜被打翻在地，可他毫不在意。

他知道，這将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彈奏。

平覽匆忙衆生，看蜃市絢爛，霓燈長明，哀怨綿延。

“你在看什麽？”童聲再度響起。

“看風，”他擲琴于地，手捧一汪清水，大口飲喝着。

Advertisement

“看什麽風？”

“何為無風之地。”說罷，他襲地而坐，眸光中倒映着萬千浮世繁華。

“何為無風之地？”蒼老聲音從大地起。

白雲蔽日，玄鳥淺翔，青崖徘徊鹿。

“風起，萬物靜，此為無風之地。”

臨水柔情，萬花叢深，狂風襲來。

“何時出發？”沙啞的聲音拽住了他的思緒。

他一愣，随後又笑道：“萬物寂靜之時，此為最佳。”

來往行人聞言，皆詫異，撇那怪人一眼，又像避開什麽黴，匆匆離去。

“他們的眼神為什麽那麽怪？”沙啞的聲音有些疑惑。

“在他們眼中，與常物不同之事，皆怪，問須在意。”說罷，他似乎想起了什麽，仰頭大笑起來。

“你為何笑？”聲音縱有萬般不解，卻得不到答應。

折皺書頁被翻來，頓頓聲音在寂靜空中響徹。

他拂了拂昂貴西服，像是完成什麽偉大使命般穿在身上，腰側挂着過時的流蘇。

我看他忙碌的身影，想要幫他卻動彈不得。斷裂的琴弦已奏不出一首完整的由子。

我不禁問道：“糜爛音樂廳已然困不住你了嗎？”

“可我偏偏戀于無風立地。”他側過頭來看我，柔聲道。他眼中倒映着萬般星辰，以及鮮花獻祭的小提琴。

在光下熠熠生輝。

我看着他眼中的我，不免有些失笑。“那我呢？“我啞走道。

窗外傳來小提琴奏響的樂曲，試圖喚起與我的共鳴。他聽着樂曲，面露一刻的陶醉，随及答道：“世俗繁華若有你，我心自有廳院。”

鼻尖充斥着花香，讓我有一刻的迷茫。這次，輪到我問他了：“何為無風之地？”

“繁華之外，我心之內。”說罷，他自己都笑了。

我輕嘆一聲，他像往常一樣走到我面前，用那滿是琴繭的雙手拂去我肩上的鮮花。我拍掉了他的手，輕聲道：“去吧。”

他笑了笑，微微颌首。

于是整裝待發，看了最後一眼繁華似錦，不帶一絲留戀的，轉身離去。

踏上證途，見富饒地國向東雄，視戰争硝煙紅旗生，看富麗佛羅倫薩于複興。

“他找到了嗎？”空聲、沙啞、蒼老，多種聲音交錯在一起，一同送進了旅途。

無人應答。

但我想，他應是找到了。

荒涼大地上，孤寂身影漫步于黃沙之上。他哭着，笑着，依地擲行囊，狂跑于細水中。

他拍了拍破舊的西裝，動作間帶起一層層沙霧，腰側挂着褪色的流蘇，我看他滄桑的背影，在大地上嘆息。胸口流出汩汩鮮紅，為他重新織出一件華麗的燕尾服，虛無漂渺的豔麗。

他立于漠風之上，衣褂卷起他金黃的秀發。他再一次端起我，臉色幸福又自信。他挺直腰來，手腹碰到熟悉的琴弦，他不由得驚呼一聲，随後，拉動琴弦。

寂靜的漠北傳出琴聲。

該怎麽形容那罕世中所聞到的琴聲呢？那琴聲張揚、恣肆，熱烈而大膽，心中之情無不被琴聲挑起。

這一刻，熟悉的琴從指尖脫落，可他再無力撿起繼續演奏，他想，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譜曲。

潔白的燕尾服，燈光齊聚的舞臺，臺下的掌聲熱烈而持久，大廳內還殘留着餘音，無不彰顯着他曾經非凡的榮譽。可大腦卻在此時宕了機，他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熱烈追求的理想。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皮肉綻開的撕裂痛感卻無法喚起他的靈魂。

他以血鑄擺鐘，将血淹沒了琴盒。

腐爛的紅木早已不見昨日的光彩，卻最終炒到天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