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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天上有星星？”程江宴已經不止一次地看到許夢在遙望天空，像是用心力對着它發送信息。

許夢回過神，“沒有。”

“最近和我說話居然會不專心，本人魅力流失了。”

“怎麽會？”許夢笑了笑，“對了，振菲要和我中午吃飯，就不陪你了。”

程江宴思忖了一下，“趙振菲？”

“對，之前和她一個辦公室，當時你和我們學校合作，就是找她交流的。”

“我是想和你交流，你知道的。”

程江宴那雙桃花眼直直盯着許夢，許夢有點受不了。

“你別這樣，下午見啊。”

本是離蒼北校區近的餐廳，許夢硬生生地把自己搞成了遲到的人。

為了當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一進門就應該道歉，但面對一直以來的好友，許夢不好意思直接。

“快來啊。”好吧，還是讓趙振菲率先開口了。

許夢有些歉疚地坐在椅子上。若問怎麽察覺的？她首先是抿嘴，并沒有像趙振菲一樣張嘴大喊，其次是坐下，眼神向後看了一下椅子，坐下時手放在大腿上，顯得尤為急促，最後，趙振菲讓其點菜時，她有些假笑，立馬說道你先點吧，推拉的動作有些魯莽。

許夢把自己的這些細節一一清點，覺得從裏到外的抱歉已經完全展現，而趙振菲似乎沒有任何反應，所有的注意力仍然在點菜上。

也好，也好，許夢暗自想着。

連着吃飯的中間聊的話題也是圍繞飲食，并沒有怎麽涉及工作，這樣看來，是一頓輕松的午餐。

“你知道嗎？咱們團委申請了一個國家級項目，和蒼城政府合作搞的社區工程。”

“哇，不錯啊。”

“是了，多虧程江宴的幫忙。”趙振菲不忙不疊地說道。

“關他什麽事？”許夢有些好奇，同時覺得這個名字在這時候提起有些奇怪。

“多虧他跑腿審批了，要不然難啊。”

“我記得之前不就有個項目嗎？是關于大中小教育的。”

“那個是省級的，現在升級了。”

許夢緩緩點頭，這個思考的模樣像極了剛剛看到的場景，但許夢一時回想不起。

“你們一直合作還順利吧？”

“順利，他人很好，好好把握哦。”

許夢心不在焉地說了一些別的話題，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感覺，心裏感覺有些堵得慌。

當走出餐廳的那一刻，看到程江宴依然像周圍有光環一樣靠在車旁時，許夢頓時被涼風吹拂得腦袋一輕。

太過苛求他人就是在殺掉自己。

“今天聚得如何？”

“還可以。”許夢點點頭，內心不斷告訴自己，想太多是病。

今天的話少了很多，許夢一直看着窗外，車水馬龍，燈紅酒綠。

程江宴見其情緒不好，便試圖打開今晚的許夢心扉，即使可能性很小。

“你聽過一個笑話嗎？和現在的場景還挺像的。”

“什麽笑話？”

“一只小羊在開車，突然對着另一只小羊說，‘美羊羊，美羊羊，我害怕。’美羊羊說道，‘害怕什麽？’小羊說，‘昨天做噩夢，大灰狼跟我說，如果你不跳進這個鍋裏，我就罰你只能看見美羊羊的左臉頰。’美羊羊問，‘那你跳進去了嗎？’小羊說，‘當然跳了，但我現在還覺得是噩夢。’美羊羊問，‘那怎麽緩解啊？’小羊說，‘你把頭轉過來，美羊羊，你已經十分鐘沒有看我了。’”

許夢開始還覺得這是個愛情故事，正準備開口的那一瞬間，才發現自己居然是故事裏的主角，立馬把頭轉了過去，完完全全對着程江宴，輕輕說道，“小羊，別害怕了。”

程江宴一下子笑起來，對着外面烏黑的街道，但眼睛裏閃着光。

許夢也跟着笑起來，懷疑什麽呢？這樣的混亂是時候結束了。

一切本就是不對的，碩士畢業的許夢最清楚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當初的希冀，她一直都記得。

這樣耀眼的他，一定要展翅高飛。

若不放手，豈不是千古罪人？

許夢後來也去過主校區交流上課，每次走進校園時、尤其在靠近一號樓前，總是心髒狂跳，生怕那個身影突然蹿出來嘲諷幾句，但……更失落沒有。

這個學期結束時，程江宴提出交往，時間這麽長，似乎自己已經推脫太久，許夢提出了一個要求，等這時到了，再更深一層也不遲。

她問過程江宴，為什麽這麽幫她？對方的回答卻是不知道，還振振有詞地說着，聽說過嗎？能說出來的愛都是假的。

不想細究了，已經冬天了，該塵封的就永遠被遮蓋下去吧。

所幸，劉子珩從此就像消失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在許夢的視野裏。

————三年後

“許書記，多會兒結婚呢？我們等着吃您的喜酒啊。”孟雲在微信上問道。

許夢笑了，連忙打字，“別叫我許書記了，小職稱而已，沒什麽實權，我也不是書記了。”

“程主任之前經常來辦公室幫你送材料，這兩天來得少。”

“他是個有心人。”

“你在h大過得怎麽樣？女博士聽着也太猛了吧。”

“還行，暫時擺脫了工作的環境，還是很清淨的。”

“還有一年多畢業，還會回來嗎？”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自從工作後，才發現上學的日子是多麽美妙，這裏的一切過了三年多，但對許夢來說，一切仍是新的。

新鮮的空氣，新鮮的人，新鮮的事情，不用再去煩憂這件事情的處理是否合理，那句話是否說得圓滿，這個世界終于不再是工具。

“許夢，這兩天有研究生彙報，你去看嗎？咱們導師主辦的。”師哥李洛奇在食堂門口碰到許夢。

“彙報，什麽彙報？”

“好像是有個競賽，優秀畢業生把畢設産品進行彙報。”

“什麽類型？”

“咱們學校這少說也是全國響當當的排名，什麽類型少的了啊。”

聽到師哥打趣，許夢答應了下來。

“一定要去，老板跟我說必須得讓博士生參加。”

許夢有點愣，只能點頭，從剛剛的洋洋自得到現在的強行安排，許夢突然覺得自己上當了。

師哥走了好久仍然感覺自己耳邊有餘聲，“明天下午三點，一定記得，科學會堂二樓會議室。”

約定的時間到了，許夢探進頭去，和自己想象的肅穆景象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人山人海，許夢遠遠觀望了一眼，似乎已經沒有座位了。

“許夢，你來了。”

導師的眼睛倒是挺好，許夢剛進來沒一分鐘就被盯上了，但是為什麽看微信的眼神那麽差，大半天回不了一個标點符號。果然，導師的眼睛已經實現了AI智能化，懂得有效提取信息。

許夢心裏抱怨着，但臉上挂滿笑容，這可是從她剛上班就練就的工藝，雖說李洛奇比自己來得早，年齡小，但畢竟是沒上過班，有時候對導師的話語太不客氣，所以到現在他的項目仍然為0。

“教授，這是研究生畢設展示？”

“對，一會兒你負責幫我記錄一下會議議程，當然，還得負責幫我點一下ppt。”

許夢不知道是因為從團委鍛煉過的緣故還是別的，她入學第一天為了防止被重用，專門采取了上班時偷懶用的模版，但命運之神終究眷顧了她，導師一眼就相中了許夢的ppt制作，後來經常讓她制作或開會時經常帶上她。

這難道是摸魚者的共同喜好？

“下一位展示者，錢為。”

許夢瞬間擡起頭，眼睛睜得和夜明珠一樣，在黑暗的角落裏透出兩抹光。

他穿着筆挺的西裝，頭發也做了造型，挺拔自信，緩緩卻有力地邁步臺上，在聚光燈的照射下，鄭重開口：

“我的設計是針對現代國際漢語應用的實踐項目，通過與其他國家的基礎教育進行對接，加以從我國文字、拼音起源時的最通俗易懂的簡述，并通過互聯網的熱潮優勢和現代技術，達到現代國際漢語應用的普及程度，形成中外基礎教育交流橋，不僅增強我國文化傳播實力，更能為我校畢業生提供大量就業崗位……”

錢為後面又說了大量的具體架構，多是些專業名詞，許夢已經聽不懂。站在臺上的這個人熠熠生輝，和之前那個在水龍頭前埋頭洗菜的人相差甚遠，雖然沒有好壞的差別，但許夢覺得，這樣閃閃發光，或許是之前的那個錢為所希望的。

中間休息，許夢看到導師往這邊走來，試探性地問道，“教授，漢語言學院的錢為怎麽樣，就中外交流那個項目？”

導師拿起水，透明的玻璃杯裏裝滿了枸杞和山楂，還有一些許夢不知道名字的補品，不時點點頭，不知道是贊同人還是贊同水，直到走開這片區域，都沒有回答許夢提出的問題。看來，之前說的元宇宙果然是真的。許夢在無厘頭猜想的時候不禁着急錢為的結果，不過，讓許夢心裏有底的是，錢為結束發言的時候，下面一片掌聲，教授們也和顏悅色。

到了七點，講座結束了。

錢為直直朝着許夢走過來，眼神堅定。

“許老師，居然在這裏看見您。”

“別叫我老師了，咱倆現在是同校學生，我頂多算你的師姐。”

“師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師姐，我現在閃閃發光嗎？”

許夢莞爾一笑，“當然，你打怪升級成功了，恭喜。”

錢為笑了一下，頓了頓，臉色沉靜下來，“師姐，你還和以前一樣愛安慰我，只不過，每次都是天真得總能讓別人看出來。”

“我沒有。”許夢下意識地袒露心扉。

錢為笑了笑，“我先走了師姐，還有小組會議要開。”

兩個人擺了擺手，許夢看到錢為手裏的文件夾，側面的五個大字——“打怪升級中”，許夢也樂了，到底誰天真啊！

許夢往外走着，發現地上掉了東西，趕緊撿起來，許夢眼神不好，湊近了正準備看，被前面的人奪走。

“不好意思啊。”許夢有點尴尬地說道，本是好意，結果搞成這樣。

女生揮揮手，表示沒事。

許夢離近才看見這女生是王亦亭，果然是亭亭玉立，長相清秀卻不失韻味，這雙大眼睛剛剛盯向自己的瞬間，讓心髒都停了半拍，那穿透人心的攝魄力，好像在哪見過。

她手裏拿走的，是……一枚書簽，梅花圖案，梅花挂飾。

許夢搖搖頭，可能是沒看清楚。

師哥李洛奇從對面走過來，氣宇軒昂的模樣，似乎他才是今天會場的主角。

“師哥，帥啊，這你不來參賽可惜了，不知道的以為你是志在必得呢。”

“你嘴怎麽這麽毒？”本來春光滿面的表情成了憤怒的小鳥，許夢生怕下一秒從他嘴裏噴射出子彈。

許夢愣了一下，“我？嘴毒？”心裏有些塵屑恍然墜入深淵，拽着思緒往遠處飄走。

“要不然呢，說點正經的，一會兒去吃飯嗎？”

“又吃啥飯？”自從上班之後，許夢對聚餐心裏就有陰影，到了這裏，以為是暢快聊天，結果還有導師，成了科研任務，尤其是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的時候，更是人情世故的訓練場。純粹的世界有吧，但好像很遠了。

“小組聚餐啊，放心，這次沒導師。”

李洛奇拉着許夢緊趕慢趕跑到了學校外面的餐館。

進去包廂後，還是熟悉的那些人，每個人都飽受科研的痛苦，無一例外地刷着手機。許夢終于知道他們雖然年齡不小，但還是誠懇的學生，課上課下都表裏如一。

過了一會兒，幾個人像是被閃光燈照射一般，萬衆矚目地進來了。

許夢正準備通過下一關的游戲，被李洛奇推了一下，意思是讓個位置。

許夢這才把目光投向前方，王亦亭，居然是王亦亭，旁邊跟來的，還有吳資眉教授。

許夢惡狠狠捏了李洛奇一下，咬牙切齒道，“你不是說沒老師嗎？”

“我也不知道啊。”

當然，比許夢想象得還要更可怕，還有院長和副教授們。

從開場到中間的講話，許夢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真正的交際花，口若懸河，铿锵有力，時不時有些小女人的嬌媚，別人早就身着絨衣的季節，她中途把外套一脫，裏面竟是鮮黃色的禮服，驚豔全場，施展魅力的同時還不忘把領導們誇得喜笑顏開。

厲害，果然厲害。

由于之前上班的積累，許夢早早就看到院長的杯子空了，使勁兒推李洛奇，可李洛奇的感官像是失靈一般，和平日裏的機靈勁兒完全不挂鈎，笑着光顧吃喝。

“怎麽回事啊師哥，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兩個人并行走在校園的道路中間和一側。

“我就是太有眼力見了。”

許夢不屑一顧，“這麽好的上位機會，就讓你給錯過了。”

“你這麽有眼力見，怎麽不自己去啊？”

李洛奇的反問讓許夢瞬地想起以前的場景，半天吞吞吐吐答不出一個字。

“呵呵，沒話說了吧。”

過了許久，許夢的聲音慢慢冒出來，“我是覺得，我終于沒有眼力見的權利了。”

李洛奇有點不知所以然，但也沒有反駁，“這個局是王亦亭組織的，開始覺得沒啥，後來教授來了，有點緊張了。”

許夢笑起來，“就知道你，慫包。”

“嗯……是吧。”李洛奇和剛剛的許夢一樣，有種堵得慌的感覺，沒怎麽反駁。

許夢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虧住宿條件格外的差，宿舍竟然有三人間，不至于特別孤獨。

“許夢，你見肖曉琳來嗎？”

“嗯，今天晚上一起吃飯來着。”

“怎麽還沒來，奇怪，我還想借她的榨汁機用一下，打電話也不接。”

許夢覺得确實奇怪，平常那麽自律的一個人竟然大晚上失蹤，而且，平常那麽悶不吭聲的一個人，今晚居然參與到敬酒中，能來參加宴會就很稀奇了，不過也是自己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