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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給，擦一擦。”劉子珩不知道從哪拿來的毛巾，直接遞到許夢眼前，這一刻，她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現狀，脖子淌着水，衣服邊緣像勾了水做的框，再向上擡眼，頭發絲攪成一團，散落在耳邊。

許夢臉上開始發熱，再往上看，劉子珩的視線對上她的。

劉子珩的眼眸第一次深得像墨水，似乎水暈還在不停地轉動，許夢被盯得臉越來越紅。

“你來幹嘛？”許夢有些緊張。

劉子珩并不說話，只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手觸到脖頸時那抹涼意讓劉子珩清醒過來。

還不是時候。

“我怕水從衣服灌進你腦子裏。”

許夢無奈，“哦，那我真謝謝你。”

剛準備走，身子突然瑟縮了一下，一個大大的噴嚏随之而來，打了個寒戰。

“發燒了？”劉子珩的大手觸過來，溫熱、寬大，直直蓋在許夢的額頭上，不留一絲空隙。

許夢迅速拍開。

“我怕你難受。”

“你的美女朋友還在等你呢，我沒事兒。”

許夢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什麽想法，但她懶得猜，徑直走過去。

又是預料中的拽住胳膊。

“你在意的是她？”劉子珩歪頭一笑。

“誰說我在意了？我只是提醒。”許夢鄭重其事地對着劉子珩說道，劉子珩笑了起來，好像在看一個幼稚的小孩強詞奪理，許夢怎可落得下風，于是又提高音量，下巴略微擡高，“我只是提醒。”劉子珩又笑了，這樣的重複看似更幼稚了。

許夢說不過他，只能走為上計。

一個擁抱覆蓋在自己的身上，許夢堅硬的心突然被黃沙蓋住，看不清棱角，探測不出遠近的模樣。

“我喜歡你，許夢，我喜歡你。”

聽到這句略微纏綿的話後，許夢的眼眶微微發脹，有些濕潤的東西想悄悄跑出來，但還好她壓制住了。努力掙紮了幾下卻被抱得更緊。

“不可以。”

“我們現在的關系已經變了，為什麽還不可以！”劉子珩近乎大喊，“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覺得我沒錯啊。”後半句有些哽咽，許夢更不敢看面前人的表情，就這樣一直趴着吧。

但事情的走向顯然不如許夢的預料，劉子珩強硬地把許夢的頭朝向他自己，俯沖而下。

許夢的心像是用烤架支起來的肉，懸在空中，下一秒就是危險。

此刻，世界停滞。

一秒。

兩秒。

好安靜。

溫熱的唇最終落在臉頰。

許夢的心變成了剛剛的水箱，裏面的柔情和思念破箱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就這樣，就這樣，輕易地發生了。

“劉子珩？”遠處的一聲驚呼傳來。

許夢聽到有學生，立馬把頭扭向一邊，堅信我不見人人不見我的原則，同時搜尋安全逃跑的通道，一扭頭，臉碰到牆壁，冰冷刺骨。許夢這才知道臉發熱的程度原來可以有如此上限，剛剛的程度不過九牛一毛。

劉子珩倒是十分惬意，慢悠悠地像開了0.5倍速一樣，好久才和許夢有了距離，頗為輕松地上前和對方寒暄。

是個女生，許夢确定了，怪不得他可以那麽自在。

“老師？”對方認識自己？用這麽熟悉的稱呼，不會吧，不會是……許夢在打招呼下終于舍得以真容相對。

果然，是自己以前班的學生。

還有更慘的，居然是禾儀凡。

自己當年的不小心跟随、勸說、觀看竟成了自己被判刑的罪證。許夢的心像所剩無幾的礦場，冷空氣肆意出入，等一個時機，搖搖欲墜，塵土下滲，與閃電的結束共亡。

禾儀凡怎麽會沒有看到剛剛難舍難分的一幕，或者說，格外暧昧過人，并不在意旁觀者。但她還是理智地緩和氣氛，“這次來是要視察嗎？”

許夢剛想否認，一擡眼，女生的眼神對準劉子珩，不難察覺，她只在期待他的回答。

劉子珩微微一笑，“沒想到小婁婁視察碰到大領導了。”

禾儀凡不自禁笑了笑，低下頭，隔了幾秒鐘說道，“那大領導來帶更大的領導看看校園吧。”

兩個人有說有笑，許夢覺得不自在，心裏煩躁得不行，立馬說了句“我還有事兒”就轉身走開。剛走幾步，手突然被抓住。

劉子珩當着禾儀凡的面，直接就攥在手裏，“你去哪？許夢。”

禾儀凡也震驚到了，瞳孔放大，在兩個人的位置處流連。

許夢沉默，劉子珩發覺這為難的表情，也不再說話，只是心裏憋着氣。

禾儀凡面對這突然的、直剌剌展示在眼前的怪異場景，也不知道怎麽辦，只能迅速打破這僵局，“咱們不見面三年了，你還是這樣讓人驚喜。”

這話一出口，內容沒問題，但在一對尚不明晰情況的男女來說，成了炸彈。

許夢覺得如果再待下去就要爆炸，被寒冰捅到心髒裏，還反而更加蓬勃的跳動。

禾儀凡急忙轉移話題，“我看到那邊有咱們班的同學，你們是一起的吧？”

劉子珩點頭，“他們結束了嗎？水箱這邊可是還在流。”

“好像沒有。”

三個人尴尬地笑了笑，繼續往外面走去，看來這水勢已不可挽回。

“還有個留學回來的，叫孫灣雨，你認識嗎？”

前面的路怎麽如此漫長，在夜色的映襯下，更為崎岖。許夢一邊走着一邊為這個情景捏一把汗。

“認識。”劉子珩答道。

“他們起哄說是你女朋友？”

“不是。”

許夢疑惑地看向他，“那剛剛……”

劉子珩搶答，“剛剛在想辦法吸引注意力。”

“什麽？”禾儀凡問道。

許夢不言語，低下頭，紅暈浮上臉頰。

第二天，許夢早早收到信息，“來一號樓。”

雖然疑惑，但仍舊跟着來了。

“你好。”劉子珩一進門就開始打招呼。

許夢看到趙振菲從座位上跳起來，對這次的拜訪尤為意外。她，好像更開心了。

“你們來了，許夢。”

許夢心裏有些別扭，趙振菲據此也冷淡起來。

“視頻呢？”劉子珩語氣中帶着不耐煩，明明才開口詢問。

“什麽視頻？”趙振菲反問道。

許夢陷入迷糊，不知道原委。

“裝什麽？學校已經知道了。”

許夢似乎明白了秦教授最後那句話的含義，但她并不着急，因為有個人領着她慢慢揭開謎團。

“什麽？學校都知道了。”趙振菲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劉子珩徹底失去耐心，等不及聽她楚楚可憐，“三秒鐘，不把東西交出來，別怪我不客氣。”

趙振菲怕了，蜷縮在辦公椅上，顫顫巍巍地把U盤交出來。

劉子珩并不憐香惜玉，一把奪了過來。

趙振菲見勢走到許夢旁邊，“許夢，這是我給你留念的，不是害你，是其他人刻意搞的。”

許夢正在辨認是非中，猛地被劉子珩拽走，瞬間失去傾聽的義務。

已經走了好遠，許夢一直處于沉默狀态，劉子珩不斷向這邊瞟來，卻發現每次都是單向注視。

“她那種人不值得難過，擺脫了她正好，笑一個。”

許夢扯出一個笑臉，“我只是覺得有些失落，信任好不可靠。”

“我小學就知道了，從我看着我媽遠赴美國，我爸擁抱嬌妻，信任在我這裏不算什麽，世界早就糟透了。”劉子珩把許夢肩膀掰直，眼神堅定，“但我信任你，許夢。”

許夢眼裏瞬間湧過一股暖流，散射出柔情堅毅的光，“我也相信你。”

對視的目光越來越緊，無法移開，在不可饒恕的前一秒，許夢別開臉。

“你剛剛幹嘛？不讓我聽完趙振菲說的話。”

劉子珩也回過神來，平緩了一下呼吸，“那個毒婦，聽她的幹嘛。”

許夢被這句諷刺逗樂，“嘴真毒，不過，倒是比以前敞亮多了，你那小心思不應該都被你藏起來嗎？現在不藏了？”

許夢正笑着，劉子珩突然側過頭對視，抓住許夢的手，“藏起來的結果是什麽？”

許夢心開始慌亂，無暇思考這個問題，還好對方已經開始回答，“這種結果，有過一次就夠了。”

接着，一路沉默。

兩個人直到校長辦公室才破冰。

“确定要來這邊？”

劉子珩壞笑，“嗯？怕了？”

“我都辭職了，怕什麽。”

劉子珩大手一揮，門大剌剌敞開。

沙發、辦公桌、書櫃，還是一如當年上班面試時的擺設，好夢幻。許夢覺得自己好像坐了輪回的船，每一件事情都在逼自己回頭看一遍。

“請坐。”劉子珩用手引向位置。

許夢自然坐下，并不拘泥。

“這個視頻詭計多端，你看看就知道了。”劉子珩邊操控邊把胳膊形成圓圈，把許夢困在懷裏，動彈不得。

許夢被氣息呼得面紅耳赤，只能靠看電腦屏幕轉移注意力。

視頻開始播放，許夢顧不得想別的事情，原因是眼前的畫面太過震驚。

這居然是運動會時期的視頻，就是當時趙振菲發給許夢的記錄舞蹈的視頻，但與當時不同的是，右上角的人頭放大，是劉子珩，他正在如癡如醉地盯着許夢，而許夢不知道怎麽回事，在跳完的那一刻，也投放了眼神。

心突然空了一下。

劉子珩下一秒靠近許夢的右臉，互相熾熱的人感受到彼此的溫暖。

“原來你早就芳心暗許啊。”

這麽緊急的事情，他居然顧得上想這些？

許夢推了推對方的胳膊，開始掙紮，“你想什麽呢？這個視頻怎麽辦啊？”

劉子珩也有些心煩氣亂，趕緊站起來，“我都從校長那邊拿過來了，還有什麽事。”

許夢低喃，“這麽簡單就結束了嗎？”

傍晚将近，粉色的雲霞在西邊，不知道是被人紀念，還是它也在紀念着人。

劉子珩和許夢肩并肩走着，溫柔美好。

“許夢，去我家吃飯吧。”

許夢震驚，“什麽？”

“去我家吃飯吧，我後媽做好飯了。”

許夢突然心酸，只能靠打趣緩解，“你後媽挺賢惠的。”

“畢竟我可是我爸的兒子，裝一裝也得裝一裝。”

“你願意去嗎？”許夢擡手，撫平他有些皺着的眉頭。

劉子珩不由得笑了一下，抓住眼前的手，望向許夢，這次，他漆黑的眼睛裏有些東西在游動。

不愧是劉子珩，速度飛快，不到五點就已經開始帶許夢往家裏的方向走。

車開到一幢別墅前停下，白色的洋房映入眼簾。

許夢在車上坐着還有點恍惚，腦海裏盡是劉子珩在旁邊開車時的景象，專注、認真，時而調皮，密閉空間，再加上空調溫度的升高，許夢有了不一樣的怦然心動。

“怎麽不下車呢？”許夢還在回味中，劉子珩已經率先打開了車門，做着手勢，見許夢不理睬，開始反問道，“你是想讓我給你解開安全帶，抱你下車？”

許夢反應過來後臉憋得通紅，以平常速度的兩倍揭開安全帶。

她手忙腳亂的樣子讓劉子珩發笑。

一進門，在中間的樓梯像是升往貴賓席的通道，寬敞明亮，白色的柱子大小各異，往上看去，精致的設計更添神秘。房子的設計很講究對稱，兩邊都有寬闊的空間，就連垂下來的燈有半層樓之高都不顯擁擠。

“你好呀！”一個白淨透亮、身着華服卻不過于浮誇的女人往這邊走來，旁邊跟着的，還有中年男士，也一樣身着正裝，氣勢雄昂。

許夢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熱情，有些緊張，“你好。”估計這就是劉子珩的父母了吧。

“真漂亮，快進來。”女人把許夢拉到沙發上，開始寒暄。

許夢正頭疼答複時，瞟了一眼劉子珩，他在低頭玩手機，和他的爸爸沒有交流。

下一秒，劉子珩把許夢拽起來，向那位中年男子說道，“飯好了嗎？餓了。”

急匆匆站起來的模樣營造了一種滿足不了就離開的架勢。

“好了好了。”女人熱情地繼續把許夢往廚房推。

以前只是在電視上看到有開放性廚房，許夢第一次近距離觀察，科技含量高、布局優雅時髦，等坐到餐桌上時，許夢仿佛身處貴族聚餐中，她不想太過于驚訝，但是桌上器皿的擺設讓她不得不産生聯想。

飯一道一道從保潔阿姨手中端到桌上，許夢更拘謹了，觀察周圍人的動向。

劉子珩的爸爸開始拿碗，年輕的後媽也拿起碗筷，劉子珩才緩緩夾菜，順便動了動許夢，不要呆坐着，開始吃飯。

許夢低着頭，筷子不斷往上挑，沒幾個菜葉，倒全是大米的痕跡。

劉子珩把肉夾在許夢碗裏。

許夢小聲請求，“不用啦，你快吃。”

劉子珩像是沒有聽到，一遍又一遍夾菜給許夢。

年輕的後媽看了過來，嘴角帶笑，“真幸福啊小夢。”

劉子珩不由分說瞪了她一眼。

後媽自覺尴尬，閉住嘴開始吃飯。

還沒吃多少，劉子珩的爸爸接了個電話，站起身就走。年輕的後媽聽音兒迅速站起來，拿起衛生紙細心擦拭嘴角。

許夢心裏暗自佩服。

從進門到劉子珩爸爸離開，兩個人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