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①

起酥:“星垂老師,你最近事情處理完了嗎?不該打擾你,但實在是......嗚嗚嗚......讀者寶寶們都很想你,粉絲群每天都有人問,就算不恢複更新,你哪怕寫個番外,或者發個微博小段子也行呀!求求不要再失蹤了!T^T”

傅星眠盯着手機上這條消息,已經盯了起碼十分鐘。

按道理講,他的編輯起酥足夠善良。傅星眠不是普通小作者,某種意義上,他是網站的一棵搖錢樹,現在才催更,太給面子了。

傅星眠呼出口氣,轉了轉手機,将手機扔去床上。

他靠着椅背,擡頭瞪天花板,瞪到眼睛發酸,又呼出口氣。

他想起了張一秋的話:“第四棒歡呼聲最響。如果有什麽事情,是你的第四棒,那跑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聽。”

要不......試試?

傅星眠雙手握拳,又松開,這樣來回反複活動了幾次手指,再做一個深呼吸,才伸手打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從他來斜陽塢,電腦就沒有打開過。這很陌生,畢竟之前的十多年,他每天都會打開電腦,每天都會寫自己的小說。

新文更新到第一百一十八章。傅星眠先看了遍一百一十八章的內容,然後新建一個文檔,調整好字號字體,段落格式,頂頭輸入“第一百一十九”。

回車鍵,切換到下一行——

正文......該寫什麽?上一章的劇情要怎麽銜接?

手指懸浮在鍵盤上,觸碰、擡起、再觸碰......

五秒,十秒,十五秒......

指尖無法敲擊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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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自動黑屏了。

不行。還是不行。

指尖開始發涼,然後發麻。就像毒蛇,順着手指尖慢慢往上爬,爬到手心手背、手腕、小臂,再然後是大臂......

寒冷麻木的感覺越發強烈,手臂上爬滿雞皮疙瘩,汗毛立了起來!

傅星眠的腦袋也開始嗡嗡作響。像被一團混沌的霧包裹,意識找不到方向,不分東南西北,橫沖直撞,把神經網攪亂。思維粘滞,糾結成死結,僵硬如死床……

傅星眠雙手離開鍵盤,手肘撐住桌子,緩緩抱住腦袋。

網絡上的批評甚至謾罵像密密麻麻的成群的蜘蛛,快速爬行過他腦海,結網束縛他的一切。

父親的話比刀子疼,淩遲在耳邊:“你不該寫這些東西。”

“你不該寫這些東西。”

父親的聲音扭曲,憤怒——

“為什麽?為什麽到我死,你都沒有寫出我滿意的作品?為什麽要辜負我的期望?”

一刀一刀,割裂五髒六腑,将血淋淋的傷口剖得更深,更痛……

手腕上穩定了很久的手環突然閃爍,信息素波動值頓時飙升!

105,104,106……

傅星眠背心全是冷汗,眼前一陣一陣發黑,他不得不閉上眼睛。

得去拿藥......

傅星眠沉了一口氣,撐着桌子勉強站起來,起身的一瞬,後腦錐刺般劇痛,視線登時天旋地轉。他用力扣住桌檐,才沒有摔回椅子上。

“咣咣咣!咣咣咣!”突然傳來急促的敲打聲,緊張得如同催命。

聲音是從窗戶上來的,傅星眠勉強轉過臉,冷汗順着臉頰淌落,他看向窗外——

是張一秋。

......張一秋?張一秋怎麽在窗外?

不由傅星眠多想,眨眼功夫,張一秋踮腳踩着狹窄的窗臺,側過身推開窗戶,然後跳了進來。他速度極快,手腳敏捷,就像一個猛子紮進來似的!

“......你怎麽......”

傅星眠沒等把話說完,張一秋就沖過來,一把扶住傅星眠。

那感覺是漂泊在荒海上的人找到了一艘船,內心的恐懼和焦慮立時消退。對傅星眠來說,張一秋似乎有神力,能趕走他所有的不安。

傅星眠雙腿一軟,差點栽進張一秋懷裏。

幾點暖橙色的光球從傅星眠身上緩緩溢出來,毛茸茸小太陽一般,徘徊飄搖在周圍。檸檬苦橙的味道尚且清淡,但張一秋吸進身體,眼神已經變得不一樣。

“用我的信息素?”張一秋聲音很沉,略微有些沙啞。

傅星眠擡頭和他對視,被那漆黑的眼睛狠狠攫了下心髒,這一眼像被一槍狙了。

“噗通”,“噗通”……心跳發瘋的快,恨不能從胸口迸出去。

幹渴的喉嚨滾動幾回,傅星眠緊緊抓着張一秋手臂,搖了搖頭,聲音隐約顫抖:“床頭有藥......”

張一秋不再說話,先扶傅星眠坐下,然後快速拿來床頭上的藥。

“兩片。”傅星眠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已經虛脫。

呼吸急促,手環上的波動數值上升到109,110......

張一秋倒出兩片藥,立刻喂到傅星眠嘴裏,然後轉身去後頭倒來一杯水,又喂傅星眠喝下。

他垂下眼,盯傅星眠看了會兒。冷汗沾濕傅星眠的發梢,蒼白的臉,痛苦的表情,這讓張一秋眉頭緊皺。

傅星眠勉強朝張一秋笑了下,輕聲說:“皮蛋的班主任老師一點也沒說錯,你放下臉來,真的很兇。”

張一秋伸出一只手,蓋住傅星眠的額頭,然後往下,遮住傅星眠的眼睛。

傅星眠頓了頓,慢慢地全身放松,閉上了眼。

他纖長的睫毛像精靈調皮的手指尖,若有若無地輕撓在張一秋手心,張一秋真的很想握緊拳頭,抓住它們。

心肝癢得要命。

張一秋無聲後退一小步,身體靠到桌邊,另只手不小心碰了下桌上的鼠标,電腦亮了起來。

張一秋下意識看過眼——是一個空白文檔,頂頭寫着:第一百一十九章。

張一秋愣了愣,很快收回視線。漆黑的睫毛遮擋他眼睛,掩蓋他的心思。

屋裏安靜極了。電腦重新黑屏。

空氣中懸浮的暖橙色光球一顆顆淡去,最後氣泡般無聲消失。傅星眠胸口的起伏緩緩平穩,冷汗消退,手環上數值總算下降到安全範圍。

傅星眠長吐出一口氣,擡手叩住張一秋的手背,将他的手從自己眼睛上拉下來。

傅星眠看向張一秋,張一秋的眉頭還是皺着,丁點也沒放松。

“為什麽不用我的信息素?”張一秋突然問。

傅星眠有點意外。

在運動會上,他們倆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他們現在關系尚淺,彼此都知道。而這句話,張一秋沉着臉說出來......張一秋一向紳士體貼,這不太像他。

傅星眠看着張一秋,耐心地說:“這次不一樣。我信息素溢出了,如果再用你的信息素,那對你的影響會越來越大。我希望,如果我們......”

“我知道。”張一秋打斷傅星眠,“我知道。”

張一秋的眉頭松開,呼出口氣:“對不起星眠哥,我剛才太着急了。”

除了着急,應該還有信息素沖動的作用。

傅星眠心思沉了沉。

張一秋眨眨眼,眼神恢複平時的樣子。他笑起來,嘴角的小梨渦陷下去:“你再休息一會兒吧,等會兒出來找我,我就在院子裏。”

他忽然這麽說,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然後沒等傅星眠說話,張一秋竟轉過身,從窗戶翻出去了......

“哎!”傅星眠從椅子上站起來,瞪窗外的張一秋,“你怎麽又翻窗!多危險!你走門啊。”

張一秋在窗外,笑着朝他擺擺手,還能幫他把窗戶關上,然後張一秋一個閃身,就在傅星眠眼裏消失不見了。

傅星眠:“......”

張一秋先前為什麽會出現在窗外?現在又......

逃跑了似的。

傅星眠在原地站了兩秒,然後坐回椅子上。他捏了捏鼻梁,心裏有點說不清的東西,堵得慌,差了口氣。

床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傅星眠不想管,但它太勤勞了,兢兢業業,一直“嗡嗡嗡”震個不停。

傅星眠被這大號蜜蜂叫喚煩氣,只得起身撈回手機。他坐到床邊,低頭一看,又是周寧歲的電話。

傅星眠接通電話,劈頭就說:“你有事沒事多陪你老婆,天天給我打電話做什麽?我媽都不天天這麽打。”

“阿姨那是天天發微信好吧。”電話那頭的周寧歲怼上。

傅星眠回怼:“你微信也沒少發啊。”

周寧歲:“......”

周寧歲默了默,聲音沉一點:“不是,星眠,咱倆從小一起長大,我是真心把你當親弟弟看的,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好,自己一個人在外頭,我能不擔心嗎?”

要知道,周寧歲可是很少這麽正經說話的。

傅星眠怔愣住,搓一把臉,語氣軟下來:“抱歉,我不是沖你。”

電話安靜過兩秒鐘。

然後......周寧歲“撲哧”一聲樂了。

傅星眠:“......”

周寧歲不愧是變臉高手,立馬不着調起來:“哎,你這樣子真新鮮。你怎麽了?我逗你玩的,我平時心眼兒那麽小嗎?”

傅星眠面無表情:“你很閑?”

“不閑啊,我打過來就是操心你的終身大事。”周寧歲一副看戲語氣,還不忘怼回傅星眠先前的話,“阿姨是不知道斜陽塢有個和你高度匹配的alpha,不然得一分鐘打一次電話。”

“......”傅星眠無奈,“你贏了。”

他仰過頭,躺倒在床上,看着因為老舊而斑駁的天花板。

“說實話,你确實沒跟你媽說張一秋吧?”周寧歲又問。

“嗯。”傅星眠說,“确實沒說我倆信息素高度匹配。我就告訴我媽,張一秋人很好,阿鄰奶奶也很照顧我,我身體好很多了。”

“我就知道。”周寧歲啧啧,“所以還得我來給你出謀劃策。”

傅星眠有點想挂電話。

“說說吧。”周寧歲問,“你剛才脾氣那麽大,難道和張一秋吵架了?”

“我們倆吵什麽架。”傅星眠嘆口氣。

“趕緊交代。”周寧歲催促。

傅星眠停頓一會兒:“其實就是......剛才我信息素波動異常,被他撞見了,他問我要不要用他的信息素,我......”

“你身體沒事吧?”周寧歲趕緊問。

“我已經沒事了。”傅星眠說,“剛才是想寫文來着,可沒寫下去,還是很抗拒。”

那頭的周寧歲嘆上口氣:“所以,你拒絕用他的信息素,當他的面吃藥了?”

“嗯。”傅星眠說,“和之前他變朵花送我不一樣,這次我信息素溢出,會引發信息素沖動,我不想再影響他。還是他幫我找的藥。”

算他在矯情吧。他真的不想讓信息素沖動隔在他們之間。

“......”周寧歲是真服氣,“你可真行啊傅星眠。”

周寧歲感嘆:“這個張一秋脾氣也太好了吧?他這樣不會憋壞嗎?”

傅星眠翻身側躺,身子微微蜷起:“什麽意思?”

“動動你的腦子啊慫人。你做事情就不會站在alpha角度想想嗎?”周寧歲說,“一個alpha,被自己的omega拒絕。将心比心地說,我認為這會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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