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②③
②③
張一秋醒來時,大周坐在他床邊削蘋果皮。
張一秋剛緩過神兒,就從床上翻起身:“星眠哥呢?”
“在隔壁。”大周看他一眼,“人沒事。”
“我去看他。”張一秋立馬要下床。
大周放下水果刀,快速一口叼住蘋果,擡手用力把張一秋掼回床上。
他啃了口蘋果,含糊着說:“打完點滴再去。”
張一秋這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挂着吊針。
但他還是想去看傅星眠。張一秋沒猶豫,擡手就準備拔掉針頭,旁邊大周眉頭一皺,罵了聲:“你別再發瘋,狼心狗肺啊。”
張一秋拔針的手頓了頓,視線經過大周肩膀——外套上有一道口子,周圍還暈了血跡。
這是他弄傷的。
大周現在臉很臭、非常臭。只要張一秋不炸信息素,他仗着肩頭傷口,分分鐘就能碾壓張一秋。
大周垂眼,專門瞅了下自己肩頭,意有所指:“沒跟你商量。打完點滴再去,醫生說的,老實點。”
張一秋:“......”
大周想了想,還是補充上:“放心吧,星眠哥真沒事。你放了那麽多信息素安撫他,他情況很穩定。倒是你,信息素暴走,心率130,反而更危險些。”
張一秋沉默了片刻,實在理虧,最後老老實實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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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了會兒天花板,嘆口氣:“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傷口疼嗎?”
“不疼。”大周睜眼說瞎話,“你的山茶花可溫柔了。”
張一秋笑了下:“這回多虧有你。”
大周也不扯淡了,繼續啃蘋果:“咱倆哥們兒,別說些沒用的。”
張一秋扭過臉,看大周:“曉倩怎麽樣?”
“隔壁屋和阿鄰奶奶一起陪星眠哥呢。”大周說,“就是吓到了,沒什麽大事。”
“對不起。”張一秋誠懇地說,“我不是故意兇曉倩的。我等會兒就去和她道歉。”
“不用道歉,哄哄就行。”大周皺起臉,“當時的情況,你情有可原。”
大周猶豫了片刻,問:“星眠哥的信息素是怎麽回事?”
“還有。”大周深深地看張一秋,“信息素沖動到那個地步,你為什麽不咬他?”
未經允許标記omega犯法。但當時的情況,兩人的信息素産生反應,張一秋因信息素沖動,心率已經達到130。這時候咬一口不僅是天性,還是救命。心動過速是會死人的。救命是不犯法的,更何況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就......傅星眠難道會去告他不成?
信息素沖動以至心率130以上,大周沒體會過,但據醫生說,那是萬蟲噬心一般的痛楚。張一秋怎麽忍的?
人哪能違抗自己的生理天性呢?這不是找死?
張一秋沒有回答大周的第一個問題。他只回答了第二個:“他不想我咬他。”
一句話輕描淡寫。就好像無足輕重:“他很在意這件事情。”
張一秋:“他不希望我們之間,是因為信息素吸引。”
大周張了張嘴:“可我聽醫生說,你特別難受,身上像是有一萬只蟲子在咬你,這你都忍?”
張一秋輕笑了下,又是一句輕描淡寫:“沒那麽誇張。”
的确沒那麽誇張,張一秋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的疼痛。他只記得,他當時滿心滿眼都是傅星眠,什麽信息素沖動,他都體會不到了。
大周簡直瞪眼,擎顆蘋果上頭:“你們兩個真的有毒。這算什麽?說句生死關頭都不誇張,還犯矯情病?”
大周:“信息素是天生的東西,匹配度高本來就是你們互相喜歡的原因之一。為什麽非要摘出去?激素就是會影響感情,生理作用摘不出去啊!”
“我知道。”張一秋抿了抿唇,“但星眠哥最近情緒不太好,信息素也不穩定,這你也知道了。他有他自己的原因,自己的顧慮。”
張一秋:“omega是依附方,alpha說白了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咬了一口,帶上标記,變成別人的‘所有’,許多東西就不一樣了。很有可能,這是一個omega一生的改變。時間太短,沒有勇氣,這很正常。”
張一秋頓了頓,聲音尤其溫柔:“我希望他明白,我喜歡他,而他永遠屬于他自己。我要他踏踏實實地信任我。”
大周梗上好半晌,蘋果啃不下去了。
張一秋是個占有欲極強的alpha,他要保護他的omega,但他從未想過剝奪對方的選擇和自由,他打從心底尊重對方,所以,他才能站在失控的邊緣,沒有墜落一步。
張一秋垂落眼睛,又說:“還有我的私心。我想他開開心心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因為這種不好的事情。等到标記那天,我要他主動願意,我要他親口告訴我。”
大周把剩下的半顆蘋果放去桌上,自覺失言:“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好,不該那麽說。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剛上頭了。”
沒有任何人可以随意指責。
什麽叫矯情呢?“矯情”這個詞大多時候都是瞎白話,沒走過別人的路,沒吃過別人的苦,沒長成別人的樣子,憑什麽說別人矯情?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們。”張一秋沒有在意,“你是好心。”
大周點點頭,吐出一口氣:“昨晚真是吓到我了。”
大周看着張一秋——他早就說過,張一秋這樣的人,他長這麽大只見過這麽一個。
關于“好”,大部分人都知道什麽叫做“好”,只是為人不容易,要做到“好”不簡單。可張一秋卻不同。他細膩,又坦誠;直白,又勇敢;他溫柔,又十分的堅韌。他做一切“好”的事,都是那樣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他是山茶花。生機勃勃,純潔優雅。
“我很好奇一點啊。”大周挑起一邊眉毛,突然問,“如果星眠哥不願意和你在一起呢?一直不肯答應你呢?”
張一秋怔了怔,笑起來,露出晶亮的小虎牙:“不可能。”
張一秋:“我會追他,一直追。”
張一秋完全沒覺得自己說這話不要臉:“而且他心裏有我。我感覺得到,我又不是傻子。”
字字句句都誠實,憨得像在講一個科學道理。
大周:“......”
所以,張一秋真的只有對上傅星眠才會臉紅害臊。
“你行。”大周無奈地豎起大拇指。
“什麽?”張一秋不懂。
大周搖搖頭,懶得跟純愛小學生一般見識。
反正,張一秋就是個神人,這點沒得跑了。
另外一邊,隔壁病房裏,傅星眠也微微轉醒。
這一覺似乎睡得太久太沉,傅星眠睜開眼皮,渾身酸軟得厲害。陽光從窗外曬進來照在他胸口,心頭被照得暖洋洋熱乎乎的。
“哎,星眠哥醒了。”坐在床邊的曉倩忽然叫喚一嗓,然後快速蹿起來,“我去叫醫生。”
傅星眠的大腦還有些回不過勁兒,等曉倩風風火火跑出去了,他才總算醒過神兒。
“要不要坐起來?用我扶你嗎?”
是阿鄰奶奶的聲音。傅星眠側過眼,看見人。阿鄰奶奶面上溫和,淺淺的笑展在皺紋中。
“奶奶。”傅星眠雙手撐床,自己坐了起來,“沒事,我能自己起來。”
“感覺怎麽樣?”阿鄰奶奶關心地問,“頭昏嗎?”
她遞給傅星眠一杯溫水。
傅星眠搖了搖頭,感覺還好。雖然身上沒多少力氣,但沒有哪裏難受。
喝完水,奶奶接過杯子,又往傅星眠嘴裏塞了塊糖。水果糖,清甜的橙子味。
傅星眠含着糖,視線探出窗外,病房外是一片草地,一棵高大的樹立着,秋季沒有葉子,唯獨樹幹挺拔剛勁。
外面陽光真好。是第二天了。他隐約記得,自己昨晚碰到了......然後他的信息素出了問題。
傅星眠的視線收回,掠過旁邊的床頭櫃,在櫃子上看到了自己的眼鏡,還有張一秋之前抓給他的小白兔玩偶。
記憶慢慢地回籠。隐約模糊間,有張一秋焦急的臉,有張一秋幽深的眼睛,有大片潔白的山茶花,還有後頸上尖銳的觸感......
傅星眠一愣,伸手摸上自己後脖頸。
......沒有咬?
張一秋沒有咬他?
“奶奶!”傅星眠一把抓住阿鄰奶奶的手,急着問,“一秋呢?”
阿鄰奶奶拍拍他的手,依舊溫和地說:“都沒事。他等會兒就會來看你。”
傅星眠知道自己昨晚釋放了多少信息素,張一秋不可能沒反應。他醒過來,張一秋沒有等在他床邊,難道是因為信息素沖動......
等等。他怎麽就那麽肯定,他一睜開眼,張一秋就該等在他身邊呢?
在傅星眠心裏,這竟成了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張一秋早霸占走了他的依賴和信任,甚至讓他毫無保留。
那他......
“醒了啊。”
胡思亂想間,曉倩和王醫生一起進門了。王醫生挂着聽診器,聽了聽傅星眠心跳,又給他量了血壓。
“沒事了。休息好今天就能回家。”王醫生笑笑。
“醫生。”傅星眠忍不住問,“送我過來的alpha呢?他怎麽樣?”
王醫生伸手指隔壁:“旁邊屋裏打點滴呢。已經沒事了。”
打點滴。
“為什麽會打點滴?”傅星眠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劇烈沖動,心跳都上130了,還打了鎮定劑呢。”王醫生看傅星眠的眼神有些變化,藏着點說不出的東西,“你來的時候,身上裹滿了山茶花,臉都看不清。”
傅星眠瞪大眼睛,嘴裏的糖咕嚕一下滾進喉嚨,好半晌沒能說出話。
都這樣了。張一秋竟然沒咬他。
他怎麽忍的?竟然沒有咬......
“哎呀,說曹操曹操到。”王醫生忽然說。
傅星眠轉頭看向門口,他沒戴眼鏡看不清臉。只看清張一秋高高的個子,走廊的陽光披來他肩頭,他站在門邊,挺拔筆直。
心髒漏掉一拍。傅星眠咬了下嘴唇,眼眶突然發熱,莫名其妙地很想哭。
王醫生離開病房,走到門口時和張一秋說:“omega天生性格敏感,作為alpha,要好好照顧。”
“嗯。謝謝醫生。”張一秋點頭,他看向傅星眠,如同鄭重承諾般說,“我絕對不會再讓他那麽危險了。”
王醫生帶着笑走了。
“啊,我去找我哥。”曉倩突然說。
阿鄰奶奶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回家炖一鍋排骨湯,給星星補補。”
“那奶奶我們一起走。”曉倩拉上阿鄰奶奶。
“走走走。”
娘孫倆就這麽快速離開了病房。
門內門外,只剩下傅星眠和張一秋兩個人。
張一秋吸了口氣沉進肚子裏,像在攢底氣。他邁進門檻,關上門,然後走來傅星眠床邊,拉開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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