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②
②
周寧歲早嗑了暈車藥,這當兒下車站會兒,慢慢緩過勁。
站着嫌累,他便毫不講究地坐在小路邊一顆大石頭上。
這地方空氣真好,和北京的科技工業味道不一樣,一口氣喘進去,肺子像被淨水投一遭,浸潤一股子清爽。
再擡頭望望,天透藍得不像話,白雲朵朵,軟綿綿地飄,悠然極了。相比北京那各種長霾的天空,這樣澄澈的天會降低人的焦慮,讓身心獲得一種自然的輕盈。
這地方挺不錯。
周寧歲想。
有點像樸素版本的世外桃源。
等了挺久,直到暈車的惡心感終于過去,周寧歲才總算等到傅星眠。
眼見傅星眠騎一輛小電驢朝自己過來,周寧歲的表情漸漸露出一絲古怪。
說古怪也不确切,還有那麽一點怔愣——反正,他覺得傅星眠和小電驢的搭配挺新穎。
傅星眠很快來到周寧歲跟前,單腿支地,停下小電驢:“等久了吧?”
周寧歲站起來,樂了,眼珠子上下瞅:“電驢?”
傅星眠學過車票,但平時不怎麽愛出門,很少自己開車,甚至連車都沒買,票倒是按規定年份檢換,但其真正的價值水平估計早已還給駕校。
自打從初中畢業後自行車退出舞臺,周寧歲大概就沒見過傅星眠主宰某種交通工具。
有時候覺得這人挺自閉的。周寧歲做金融行業,白天黑夜社交,其實不太理解傅星眠這種成天悶家裏看書寫文,自己困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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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理解沒關系。朋友不是每一點都要理解,他懂傅星眠的善良和美好,支持,尊重,這就夠了。
......再瞎亂想扯遠了。
周寧歲的注意力重回電驢:“從沒見你騎過這玩意。”
他又說:“你居然騎這玩意?”
傅星眠輕輕拍拍車頭,像拍一個小朋友:“還挺簡單的。草木家的。”
“電驢就不錯了。”傅星眠說,“我來村裏那天,還是草木用人力三輪載回家的呢。”
周寧歲:“......”
周寧歲眨了眨眼:“草木......張一秋啊?”
“嗯,他小名。”傅星眠說,“我沒跟你說過嗎?”
“沒有吧。應該是沒有,你都不主動跟我說你倆的事。”周寧歲搖頭,“記不清了。”
“我不主動說也不耽誤你知道啊。”傅星眠聽這話,笑了。
“那當然。”周寧歲沾沾自喜,眯起一雙眼,促狹地說,“我要時刻奔走在第一線,掌握一手資源,好為你把關,見證你的幸福。”
傅星眠:“......”
他和周寧歲認識這麽多年,要說哪一點最煩,最招架不住,那絕對是周寧歲瞎三話四的嘴。
“所以你不是來看我的,是來審核張一秋的?”傅星眠無奈地問。這事兒反正周寧歲能幹。
“都有嘛。”周寧歲說,“我确實太好奇了,想看看什麽人收了你這朵高嶺之花。”
“成天嘴不着調,瞎說什麽。”傅星眠不客氣地怼上。
“沒瞎說啊,這麽多年了你......”
周寧歲話說一半,被傅星眠剜了眼:“趕緊上車,去小市吃飯。”
周寧歲砸吧砸吧嘴,按了下凹癟的肚皮。比起扯犢子,屈尊降貴選擇溫飽。他跨上小電驢,不放心地交代:“你穩點啊。”
“嗯。”傅星眠說,“你抓着點。”
周寧歲就跟個學齡兒童一樣,兩爪薅住傅星眠衣服,規規矩矩地。
小電驢起步。
“哎,不過,小名都叫上了?”周寧歲規矩不到一秒,勾欠兒開浪,“你們這情趣,有意思啊。”
傅星眠:“......”
“斜陽塢常叫小名。”傅星眠說,“為了乘車安全,收起你張牙舞爪的思想,謝謝。”
傅星眠沒再理他。琢磨着他再呼哧,就把他摔草堆裏去。
。
傅星眠騎電驢挺穩當,等日頭頂腦袋上,越發耀眼,兩人在小市停下。
傅星眠不是窮講究的,周寧歲也好打發,都沒有公子哥兒的臭毛病,于是随便摸上一家面館,便相對坐下來。
他們一人點了一碗牛肉面,外加兩顆茶葉蛋,兩瓶小瓶雪碧。
周寧歲握着裝雪碧的玻璃瓶,輕輕轉動,總算倒出功夫,能仔細打量傅星眠正臉。
看了會兒,他笑了:“感覺你不太一樣了。”
“嗯?”傅星眠喝口雪碧,“怎麽說?”
“嗯......首先是外觀上。”周寧歲開始評價,“胖了點,臉色也好很多,白裏透紅的,看來這段時間養的不錯。”
和傅叔叔剛走時候比,傅星眠好太多了。那陣兒憔悴得像個病秧子,風一吹真怕折了。
“最近吃得好。”傅星眠實話說,“阿鄰奶奶天天給我煲湯喝。”
傅星眠頓了頓:“滋補到都快成負擔了......”
“他們是真寵你。”周寧歲也嘬了口雪碧。
傅星眠沒吭聲。他垂下眼睛,心裏想——是啊,很寵他。阿鄰奶奶也好,張一秋也好,都疼他。
這時候兩碗牛肉面被端上來,噗噗汩着濃香的熱氣,全撲臉上,溫熱水潤,毛孔被打開,人開始舒服起來。
一口香味吸進肚,饞蟲被勾引,“咕嚕嚕”地叫喚。
“哎呦,真香。”周寧歲忙掰開一雙筷子,挑一绺面吃。
吃完他繼續評價傅星眠:“內在的話,感覺你活絡了不少,說話語氣都鮮活了。”
他呼出嘴裏熱氣:“最近很開心嘛。”
傅星眠點點頭,回應說:“嗯,很開心。”
“要我說,戀愛真是個好東西。”周寧歲又吸溜口面,突然彎下眼角,非得使壞,“哎,你說吃的好,是不是不止嘴吃得好?還有......”
“閉嘴。”一聽這茬頭,就知道這鼈東西又犯巅,傅星眠忙出聲制止,“吃面都堵不上你的嘴,你能不能當兩分鐘人?就兩分鐘?”
傅星眠真想鏟除妖孽:“嫂子怎麽沒打死你呢。”
“她可愛我呢。”周寧歲撇嘴,“跟我你還害臊。”
“是個人都沒你臉皮厚。”傅星眠面無表情。
周寧歲再看他一會兒,放下筷子,後背微微靠上椅子,少見的有了些正經:“看你現在這樣,我是真舒坦。這一趟斜陽塢,你沒白來。”
“嗯。”傅星眠說,“斜陽塢挺好的。很好。”
周寧歲是alpha,自然看得出傅星眠還沒有被張一秋标記。他了解傅星眠的性子,典型的瞻前顧後,會撐面子,心卻最慌。他得慢慢被滋養,吃軟不吃硬。只有最耐心的人,才能打開他這閉嘴蚌殼,嘗到裏面又甜又軟的肉。
多餘的話倒是不能說了。畢竟跟傅星眠這人,貧多了真會被恨。
養傅星眠嘛,還是要看張一秋的。周寧歲這次來也是準備親眼瞧瞧張一秋。
想曹操,曹操到。周寧歲這邊正琢磨,傅星眠的手機就響了。
他手機放在桌上,周寧歲随便一眼就看見是張一秋打來的,備注——張草木。
“題做完了?”傅星眠問。
“嗯。”張一秋擱電話裏笑了下,“聽奶奶說,你朋友突然來了?”
張一秋:“現在接到人了?”
“接到了,在小市吃牛肉面。”傅星眠說。
“那晚上回來吃什麽?嗯......”張一秋想了想,提議,“吃火鍋?你朋友有什麽愛吃的嗎?現在還不太冷,可以在院子裏吃。”
“行啊。”傅星眠吃過一次阿鄰奶奶做的火鍋,那滋味一絕,比許多昂貴的火鍋店都香。
傅星眠看了周寧歲一眼:“他沒忌口,也沒多少講究,随便什麽都吃。”
“好嘞。”張一秋那邊說。
然後張一秋又囑咐了傅星眠幾句,才挂斷電話。
聽傅星眠在電話裏乖乖地“嗯嗯”答應,周寧歲忍不住問:“他說什麽了?”
“跟我說回來注意安全,小路不好走,遇見坑坑窪窪的地方要注意避開......之類的。”傅星眠吃一口面。
“細心。”周寧歲點點頭。
挂斷電話,傅星眠才發現手機上多了幾條微信,估計是剛才騎電驢沒注意。
微信是編輯起酥發來的。從上次催文,起酥有很久沒有聯系他了。
起酥:“星垂老師最近事情忙完了嗎?”
起酥:“蒼蠅搓手.JPG”
起酥:“老師到底什麽時候能回來更新呀,我們都很想你了。”
傅星眠想了想,單手打字回複——
星垂野闊:“過段時間吧。放心,不會坑的。不過我想再休息一陣子。”
“怎麽剛打完電話就發信息,這麽膩嗎?”周寧歲見傅星眠一直擺弄手機,也不正心吃飯,故意打趣說。
“不是草木。”回完消息,傅星眠放下手機,“是起酥。”
“起酥?”周寧歲在腦海裏搜索一圈,想起來了,“你編輯啊?”
“嗯。”
“催你寫文?”周寧歲問。
“是。”傅星眠吃塊牛肉,厚實的肉片,新鮮,很香,“問我什麽時候能恢複更新。”
周寧歲的筷子停在碗邊。
“沒事。”傅星眠接着說,“我說我想再休息一會兒,回頭再說吧。”
周寧歲專門注意了,他語氣竟挺輕松的,似乎真沒多少負擔。
周寧歲突然輕輕地說:“星眠,你是真的不太一樣了。”
周寧歲:“心态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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