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爹爹這個角色

顧啓珪磨刀霍霍向他爹,不過看着當朝顧閣老親自挽袖為自己推雪人的份上,他決定這賬先記着。

父子倆齊心協力,雪人成型了,當然,齊心協力是顧啓珪自己認為的,他在三根胡蘿蔔中可是選了最漂亮的一根,給雪人做了鼻子。嗯……整個雪人中他也只是給雪人按了個鼻子。

轉頭看見自家娘親站在門口看着他們,顧啓珪墊腳用力揮揮手,大聲喊:“娘親,你快看,爹爹和啓珪堆的雪人。”

顧國安看着幼子精怪的表情,笑笑,還真是一如既往,大言不慚。看着幼子撒開腿,沖妻子跑去,顧國安快步前行幾步,伸手把幼子撈進懷裏,聽着幼子的驚呼,顧國安不動聲色的調整臂膀,讓幼子更舒服些。

依偎在父親寬闊的臂膀裏,顧啓珪只覺得十分安心。

也許,男孩天生會對強者産生崇拜的心理,反正在顧啓珪心裏,他爹很是強大,顧啓珪體內雖然住着成年人的靈魂,卻不得不承認,和在官場沉浮近十年的顧大爺比起來,他真的只能算是一個透明小白。

顧啓珪還記得五年前的事兒,怎麽都匪夷所思吧,為了鞏固世家之間所謂的聯系,為了家族利益,安意榮親自策劃,顧老爺顧庸親自做主,顧老夫人打輔助,就連他曾外祖父親自出馬,也沒有改變結果的一場抱子大戰,一場使得他母親不得不答應的抱子戰争。

在那一個夜裏,出嫁女抱走了嫡兄的嫡子。

要說,他祖母的手段也是厲害,事後,闵意伯府凡是涉事的丫鬟婆子,都被各種理由處理,發買的發賣,打發的打發,這事兒就算按下了。

在那一個深夜過後,大家只知道顧家大房沒有如神醫吳柳先生的診斷産下雙胎,倒是生下一個體弱的嫡子。而顧家大姑奶奶在深夜生下麟兒,安家的嫡長玄孫,前途無量。

顧家其他幾房倒是背後嘀咕,主要是那晚老夫人竟然讓他們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不過當時府中甚是慌亂,子時過後得事兒他們都不知道,所以就算帶着疑惑,這事兒後來也不了了之了。

不過對于顧昌逸,孩子的親生父親,這事兒過去的要晚些。

顧啓珪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見他爹的情形,當時母親一邊抱着他,一邊吩咐林嬷嬷有關他滿月酒席的事情。

顧國安就是這時候出現在門口的,他生的高大,站在門口,屋裏的光線都暗了下來。“夫君,你怎麽……怎麽這時候回來了。”朱氏一臉不可置信,她懷裏抱着孩子不便起身,看見顧昌逸回家來一臉的不可思議,連站起來似乎都忘記了。

黑影慢慢移動到顧啓珪眼前,用手指小心的碰了碰他的臉,顧啓珪這才看見他爹的樣子,他面容俊朗,穿着一身玄黑色勁裝,氣場很足,風塵仆仆,一看就是趕路趕回來的,下意識咧開嘴,呃……口水就流下來了。

“孩子出生我不在,滿月,我做父親的怎麽也得在才是。”顧國安接過丫鬟手中的帕子嗯……給他擦口水。

“這些時候,你受苦了。”聽着他爹對他娘說,自從他爹進門,他娘就沒移過視線,顧啓珪總覺得被撒了狗糧。

然後,嗯……他就被林嬷嬷抱走了。

後來的事兒,都是顧啓珪偷聽到的,他一個還沒滿月的小孩,丫鬟婆子講話都不避諱他。

他知道他爹和他爺爺顧庸發生了激烈的争吵,以他爹摔門出去為結尾。他知道他名義上的姑父到闵意伯顧府拜見爹爹,在闵行院外等了四個時辰,才得以進了書房,走的時候是被家仆攙走的。府裏人都疑惑時發生了什麽事兒?竟讓常年溫文爾雅的大爺惱怒至斯。

滿月酒後,顧昌逸沒在江南過多停留,帶着母親、自己和兩個姐姐回了京城。

至于他的嫡兄顧啓陵,祖父祖母不同意父親把帶他走,他爹親自把兄長叫來詢問,他兄長吓得直哆嗦,直言不想跟父親母親走,想留下陪伴祖父祖母,彼時縮在父親懷裏的顧啓珪撇嘴,他這個嫡親兄長膽子真小,顧國安揮揮手讓長子下去了,看着長子迫不及待出去的身影,面無表情。顧啓珪後來想如果當時嫡兄要跟着走的話,他爹定是不懼他祖父祖母的。

進京之後,顧啓珪很少從爹娘那裏聽到關于安府的事情,不過從下人那,他知道自己的表弟名為安珏然。總之,除了自家娘親在學習方面的堅持,進京後顧啓珪一直生活的惬意。

有一天偶然間,發生了一件讓他對他父親的認識更加深入的事情。

顧昌逸從不限制顧啓珪進他的書房,顧啓珪兩三歲的時候被朱氏管的嚴,時常想着出去,有一天趁午休時間,丫鬟婆子不注意,他偷偷溜進了父親前院的書房,不小心在書房櫃子裏睡着了。

他被說話聲吵醒,于是,他聽見了……

“大少爺和四房三少爺發生争執,動了手,老夫人罰了四夫人,說她教養不利。”

“因為什麽?”

“三少爺對二老爺家的煙琳小姐出言不遜。”

“他對老二家的倒是好。”

“通知顧平,拿着我的手書到朱家,請朱老爺子為他擇師。”

“是。”

“主子,安大人今年把安少爺遷去了前院,為之啓蒙。安夫人不同意,安大人堅持。安家其他幾房近來都沒有動靜。”

“關注其他幾房動作,告訴其他幾個人,不論發生什麽,以孩子的安全為第一,保護孩子是他們的任務,其他不用管。”

“是。”

“陳閣老……”聲音戛然而止,顧啓珪往外伸了伸耳朵,突然發現櫃子門被打開了,顧啓珪對着自家爹爹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當然後果比較慘就是了,從此他午睡再也沒有機會溜出去過,每天中午,丫鬟婆子的眼睛像激光一樣盯着他。

不過,對于父親這個角色,顧啓珪更加認同了,從心底裏佩服。從那時候起,顧啓珪真的把顧國安當做自己的父親的,當然,顧國安也擔起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怎麽了?順寶趕緊去換衣服,一會兒該着涼了。”溫柔的女聲拉回顧啓珪的思緒,他從自家爹爹身上滑下來,‘蹬蹬蹬’跑向自己的院子,“我這就去換衣服。”

說是院子,也只是父母院子裏隔開的小院,他三歲之後,就住在這裏了,門上是顧國安親自題的字“明璋院”,字如其人,顧國安的字筆鋒大氣,內裏卻有藏不住的淩厲,顧啓珪每次擡頭看見都有一種父親在注視他的感覺。

說起院名,倒是和顧啓珪的名字異曲同工,顧國安從來沒和他說過,但前世是大學中文老師的顧啓珪大致能猜到他名字的含義,顧啓珪,‘啓’取開通明達意,‘珪’取自“白玉不毀,孰為珪璋”。名字代表着父母對自己孩子的期望,顧國安取此名就是希望幼子潛心學習,經過歷練,成長為開通明達的人。

顧啓珪想着,進了院子,早有嬷嬷給他準備好了衣物。

他剛套上中衣,就聽見院外邊傳來一個嬌俏伶俐的聲音,“顧順寶,換個衣服也這麽慢,讓大家等你也好意思。”

注:“白玉不毀,孰為珪璋”原意為:潔白的玉石若不剖開精心雕琢,哪能成為貴重的玉器呢。與《禮記·學記》“玉不琢,不成器”,《漢書·董仲舒傳》“常玉不琢,不成文章”意思相近,都在說明學習的重要性,否則即使有很好的本質,缺少必要的條件(學習),也難以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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