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風波起

第二天一早,顧啓珪就出發去了朱府,因為此次要回江南安慶,他要順便把朱府準備好的禮品帶過去。所以比起向大舅父大舅母和各位表哥告別,來聽取、他們要帶回去的禮品以及其他的一些具體安排才是此行的最大目的。

朱家子孫繁茂,此事并沒有分家,自然是人口衆多,要想備禮,分量得是足夠龐大。雖說,京中朱府每年都會有禮品通過各種形式運回安慶,可今年尤為不同。今年是他曾外祖父八十大壽,既是整壽,又是高壽,怎麽也得大辦才行。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大舅父初任大理寺卿,應該是沒有時間回去的。幾位表哥也已經下場,能否趕回去還得兩說。大舅母倒是約好了要随母親一塊回去,但他們要帶的東西實在太多,所以顧啓珪算是先帶過去一波兒。

顧啓珪到達朱府的時間不算晚,不過也早已經過了該上朝的時間。他本以為應該見不到大舅父的,誰知,大舅父竟然在家裏等着他。所以,顧啓珪就開始了他這段時間見長輩的必備流程——進書房,聽訓誡。

朱家大爺對顧啓珪說的最多的大概就是江南的局勢了,還讓他寬心,有什麽事兒都可以去朱府請教,尤其是在縣試期間,可以去朱氏祖學聽課。朱家祖學天下聞名,顧啓珪自也是好奇的,不管自己去不去,都是長輩的一番心意,他自是表示感謝的。

接着就是對顧啓珪一番的告誡和叮囑。其實閱歷這個東西,是真正經歷過才能有的智慧。仔細想想,自己最近老是從長輩那裏得到經驗,可到底遇到事情還是得靠自己判斷才行,顧啓珪想着。

好不容易,大舅父結束了他長達一個半時辰的諄諄教誨,顧啓珪出發去想舅母徐氏請安。

在去後院的路上,顧啓珪不經意間與徐茯苓撞了個正着。顧啓珪不常來朱府,來了也很少碰見她,即使不小心看到,也是在意識到的時候,就遠遠的避開。這一次非常不巧,兩人在徐氏院子門前遇到了,一人要出院門,一人要進院門,連避開的地方都沒有,避無可避,也只能往前進了。

“顧表弟,姑母正在茶廳?”徐茯苓沖顧啓珪微微點頭,帶着大家閨秀的嬌矜。至于稱呼,好像自小她都是這樣稱呼顧啓珪的。

“徐小姐,多些提醒。”顧啓珪回禮,點頭即走。他對徐茯苓有說不出的感覺,自從小時候大姐二姐因她鬧別扭後,他對這位寄宿在大舅父家的表小姐就沒有好感,只覺得這位表小姐像是有些心機的。他也并不是讨厭有心機的,畢竟寄人籬下,就算是自己嫡親的姑母,想必也不是事事都順心的,有些心機沒什麽,但是這心機用在了自己親人身上,就非常令人介意了,顧啓珪想着。

和大姐顧煙茗不同,從以前到現在,徐茯苓好像都沒怎麽變過。現在看來,她依然是柔柔弱弱,說話細聲細氣,給人的感覺天生帶着點多愁善感,反正顧啓珪是不怎麽喜歡這樣的人就是了。有時候,不喜歡一個人,就真的回否認她的全部,對待徐茯苓,顧啓珪就是如此,厭惡算不上,只是單純的不喜歡。

不過,他向來情不外漏,對待所有女孩子,他都是如此,倒沒有人看出什麽。

等顧啓珪走出很遠,徐茯苓身邊的婆子才抱怨道:“這表少爺好大的架子,在咱們府裏,倒像是自己家似的。”對自家小姐還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徐茯苓看着顧啓珪的身影不見了,才輕輕啓唇:“有什麽辦法,要說,這裏可是他的正經親戚,我又算什麽?”

“小姐,可千萬別這麽說。”婆子很是心疼,她家小姐的命苦啊?

徐茯苓沒再說話,面無表情的轉身領着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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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顧啓珪是不知道的,當然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此時的他正在給徐氏請安。因為顧啓珪并不像娘親和姐姐們一樣,經常來朱家,所以其實和徐氏不能說多親近,不過該叮囑的還是要叮囑就是了。

當然接下來的交流就是顧啓珪此次來朱府的目的了,聽着徐氏事無巨細的向他交代的這些事情,顧啓珪很是認真。送禮是一種學問,去送禮就是一種歷練了,這何嘗不是一種修行。

徐氏交代的事情尤其多,要不是顧啓珪帶了顧擎,恐怕得非常頭大,不過好在都記下了。

午膳自是在朱家用的,有表兄作陪,桌上的氛圍倒是很好。

午膳過後不久,顧啓珪就離開了朱府。

回家的路上,顧啓珪在離顧府不到兩條街的地方,迎來了不速之客。

顧擎在前方趕車,顧啓珪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人就是在這時候闖進來的,連顧擎都沒有擋住。

顧啓珪立刻睜眼,就看見了一襲黑衣,胸前有血滲出的二皇子沐沣。

“二爺?”顧啓珪驚道。

沐沣倚着車壁,喘着粗氣,顯得非常痛苦,也許是衣服太緊了,他把胸前的衣服松了松,才說道:“‘橼閣’現在應是不能回了,随便把我弄到什麽地方吧。”

“爺,”顧擎立刻掀開簾子,剛才那人從他身邊經過,速度之快,他竟是沒有攔住。

“咱們來這邊看看,剛剛胖子不說說看見人影往這邊來了,要是被我們找到,這可是大功一件。”“胖子的話,你也敢信,他可是膽子最小的。”馬車外面傳來腳步聲,夾雜着少年人的聲音。

顧擎立刻放下了簾子,坐在了趕車的位置。

“反應很不錯。”二皇子沐沣看着顧擎,挑了挑眉誇獎道。

顧啓珪沒有接話,轉而隔着簾子問顧擎,“是誰?”

“似乎是禁衛軍。”顧擎低聲回禀。

顧啓珪心裏一凜,二皇子是幹了什麽,竟然出動了禁衛軍嗎?

審視的目光投向正閉目養神的男子,顧啓珪心裏瞞是問號。

察覺到顧啓珪的目光,沐沣睜眼看了一眼,無聲笑了一下,卻并沒有講話。

顧啓珪眉頭一蹙,他認識的好像都是些不得了的人,各種都是這樣。

“少爺,表少爺在裏面。”外面傳來顧擎的聲音。

顧啓珪緊張的心放松了下來,是安珏然的話,就沒有問題。和安珏然一起當值的大都是京中的世家官員子弟,他們以安珏然為首,大都是在禁衛軍歷練,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禁軍。不過竟然連這些在禁衛軍歷練的世家子弟都出動了,二皇子這次弄出的動靜可不小。

“嗯,就說我身體不舒服,睡過去了。”顧啓珪說道,他也只能賭一把。

“是。”

顧啓珪坐在馬車裏,仔細聽着外面的對話。

“顧擎?車裏是啓珪。”這是安珏然的聲音,在人前他都是這樣稱呼顧啓珪的。他漸漸靠近馬車,聲音離車門越來越近。

“表少爺安,今日,顧擎随少爺去朱府,回來時少爺不舒服,剛睡過去了,是在不宜見風。”這是顧擎的平穩的聲音。

“身體不舒服?”安珏然有些着急,順寶從小身子不好,經常身體會不舒服,這事事兒他知道,可是……

“既然身子不舒服,還是早些回府,今日府前街那邊兒不太平,還是繞道後邊巷子去,趕緊回府裏找個大夫看看。”安珏然突然收回要掀開門簾的手。

說完,安珏然轉身沖身後的人抱了抱拳,“馬車裏是我表哥,自小身子不好,見不得風。實在請各位兄弟給個面子,讓他先回去吧。”安珏然說道。“實在是不放心,咱們派個人跟過去看看也是可以的。這後邊街上就是顧閣老府上。”

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正式講所謂義氣的時候,聽到安珏然如此講,都是積極響應的。再說當場的都是人精,聽安珏然說馬車裏是他表哥就都能猜出顧啓珪的身份了,就算有腦子不好使的,聽到後半句也都不說話了。

當然,主要是他們現在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此事自發生到現在還不到一刻鐘,上邊的命令還沒有下達,他們作為編外人員,根本不可能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兒。他們就是看禁衛軍內部緊張了起來,才說出來碰碰運氣,其實誰也沒當回事的。而現在真正的禁衛軍還沒有來到,所以算是讓顧啓珪鑽了個空子。

“讓啓珪回去好好休息吧,找個大夫看看。”安珏然見沒人說話,沖顧擎揮揮手。

“是,表少爺,屬下告辭。”顧擎反應迅速,此事事關重大,要極其謹慎,還是先回府才行。

安珏然一直目送馬車,拐彎消失,他可以肯定,車上定然有人。剛剛他靠近馬車的時候,确實聞見了血腥味。還有就是,順寶的睡眠很淺,幾乎一星點動靜,他就睡不好,但是剛才他和顧擎說了這些話,順寶一句話沒講,這顯然不是順寶的作風。

不過他也可以确定順寶沒事,不然顧擎不會一點兒暗示沒有。就是不知道馬車上的人是誰。

此時馬車裏

“就只能勞煩二爺先跟啓珪回顧府了。”顧啓珪意識到事情應該不簡單,安珏然好像在提醒他。

沐沣可有可無的點頭,“安家的那個,倒也是個聰明的。”沐沣突然開口說道,“之前,就覺得他還不錯,沒想到,比我想的還更敏銳一些。”

“珏然小時性子跳脫,長大了又有些寡言,可确實聰明。”顧啓珪承認。

沐沣聽着,覺得十分好笑,在他眼裏,這就是一個孩子誇獎另一個孩子,說的還煞有介事,倒像是一個父親在誇獎自己養大的孩子似的。不過,這對表兄弟還真是有默契。

馬車悠悠流轉,不多時,他們就平安到了顧府。

在安珏然之後,沒有再看到其他巡邏的人。

顧擎直接趕着馬車進了‘明璋院’,此時是剛過晌午不久,顧國安自然是沒在府裏的。

馬車停下,顧啓珪本想扶着沐沣下去馬車,叫了兩聲沒聽見回答,覺得奇怪。湊近去看,才知道二皇子已經暈過去了。

顧啓珪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滾燙熱,這是已經發熱了?趕緊出聲吩咐顧擎:“叫人趕緊把府醫叫來。”

顧擎自也不敢怠慢,趕緊吩咐人去了。

顧啓珪利落的跳下馬車,示意門口的兩個人趕緊把馬車裏的二皇子沐沣扶出來。

‘明璋院’裏都是顧啓珪親自挑選的人,自然都是信得過的,他一直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與其他世家子弟所住的不同,‘明璋院’裏沒有女子,朱氏一直認為幼子還小,就沒考慮到此事,再說幼子身體不好,也不宜太早的接觸女子。母親都不操心這事兒,其他人就更意識不到了。

所以,在‘明璋院’裏,顧啓珪一般都是自力更生的。

吩咐人把二皇子沐沣扶進客房,顧啓珪轉而吩咐顧擎,“第一,盡快讓府裏的人知道我因受涼,身體虛弱,昏迷不醒,但記得要告訴娘親真相。第二,着人把爹爹叫回來,一樣的說辭。第三,着人去‘橼閣’一趟,那裏應該是有接應的人,把這方玉佩交出去,先讓他們離開。”顧啓珪把手裏的玉佩交給顧擎,這還是剛剛在馬車裏的時候,二皇子沐沣交給他的。

“屬下明白。”顧擎領命。

“還有就是,盡快弄清楚,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是。”顧擎轉身要走。

“對了,讓人告訴安珏然一聲,我沒事兒。”顧啓珪差點要漏掉這件事兒。

“是。”

這下,他只要躺在床上,等着大夫上門,好好當他的病人就可以了。

四皇子府

沐澈是四皇子,也只是四皇子,雖已經出宮建府,但他并沒有封號。不說‘王爺’,連‘侯爺’都不是的,因為他生母出身不好,他的整個人生都被蒙着一層陰影。比起三皇子忠親王和五皇子義親王,他的地位就比較尴尬。也就是近來,因為季皇後的關系,他的處境才漸漸好了起來。

此時的沐澈正在書房裏看書,手上拿着本手寫的《孫子兵法》,旁邊放的是手寫的《三十六計》。他看的很認真,仿佛把整個身心都揉進了書裏。

突然,有一黑影進來,湊到他耳旁說了幾句話。

沐澈的反應極大,他猛地站了起來,甚至帶倒了身後的太師椅,語氣極其震怒:“你說什麽?”

黑影立在一旁,沒有回話。

“人還沒有找到嗎?”沐澈質問。

“屬下帶人引開禁軍,二爺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放肆,誰準他貿然行動的?”沐澈聲音很大,想來是怒到了極點。

“二爺中了一箭,……”黑影的話還沒有說完,沐澈就一掌揮了過來,黑影沒有反抗,生受了一掌。因動作大了些,臉上面巾滑落,赫然就是昨日請顧啓珪一行人上樓的那個名為雀的男子。

“自己去受罰。”沐澈淡淡的吩咐。

“是。”雀恭敬地回答。

“禁軍既然沒消息傳回來,就是最好的消息,不管用什麽辦法,先找到人,确保安全。”沐澈背着手站在窗前,語氣平淡地下命令,仿佛剛剛大發雷霆的男子不是他。

“屬下遵命。”

沐澈揮揮手,雀就退下去了。

沐澈看向遠處的高牆,一臉嚴肅,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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