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風波起(二)

明璋院

顧啓珪呆在自己的房間裏,眉頭緊蹙。

現在的顧府還是一片安靜,他娘親朱氏應是還沒有得到消息。

周圍的安靜令人有些發慌,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寧靜。

顧啓珪坐在自己的床上,等着消息,等爹爹娘親的消息,也等‘橼閣’的消息。

“七少爺”顧擎到了門外。

“進來,”顧啓珪吩咐,直接問道:“怎麽回事兒?”

“忠親王府剛被禁衛府封了,理由是私闖禁宮。”

私闖進宮?在白天?顧啓珪疑惑:“宮裏發生了什麽?”

“這個暫且不知,事件發生後,禁衛立刻就封鎖了宮門,現在都沒有消息傳出來。”顧擎說着,“老爺也還在宮裏,消息暫且傳不進去。”

“爹爹在宮裏?”顧啓珪一驚。

“是,不過爺請放心,老爺沒有危險,遠哥并沒有傳消息出來。”

顧啓珪疑惑,這是什麽意思?

顧擎剛想解釋,就聽到門外傳來府醫的聲音。

“順寶少爺,我進來了。”吳思,他本是神醫吳柳先生的親傳弟子。因為顧啓珪自小身子不好,所以顧國安在一次從江南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吳思。之後吳思就在顧府當起了府醫,說是府醫,但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照顧顧啓珪的身體就是了。

當然,這也是為什麽顧啓珪放心叫來府醫為二皇子沐沣診治的原因,這是他可以信任的人,之前就說過,凡是能進入‘明璋院’的人,都是他信的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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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聽到吳思的聲音,顧啓珪心中一凜,竟然是親自過來了嗎?

“進來說話。”顧啓珪吩咐。

顧啓珪的話音剛落,一個個子中等,相貌中等,氣質中等,總之是一個完全可以用‘平常’二字來形容的青年人走了進來,進門就沖顧啓珪抱怨:“順寶,你這是從哪給我找來這麽一個大麻煩,就他那樣的情況,就算師傅在這兒,恐怕也無能為力。”

顧啓珪并沒有太把他的話當回事兒,經過這幾年的相處,他自是知道吳思最是喜歡誇大自己的醫術。

“府裏不是都傳你昏迷了嗎,我的主要任務是看顧你,其他人我可不管。再這樣下去,師傅的招牌就要被一個外人砸了,我不用想都回不去師傅那了。”吳思接着說。

這下,顧啓珪能聽出這貨是真的不想再管受傷的二皇子沐沣了,出聲問道:“他怎麽了?受傷很嚴重?”

“受傷倒是不嚴重,稍微處理下就行了。可是,他中毒頗深,除非刮骨療傷,不然沒可能痊愈的。”吳思說道。

“毒?是這一次……”

“不是,他中的是一種毒藥‘花離’,這毒應該是從小就跟着他了。”吳思解釋。

‘花離’顧啓珪沒有聽說過,但“那自己能感覺到嗎?”

“除非他無知無覺,不過看樣子他離無知無覺應該也不遠了。”吳思坐在太師椅上翹着二郎腿。

顧啓珪疑惑的看向他。

吳思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的繼續解釋道:“此毒名‘花離’,是生長在西域的一種罕見的花自然分泌出的花粉所煉制的。花本來只具有短暫迷惑人的功效,後來才被制成了‘花離’,暫時使用并不會使人感覺怎麽樣?不過長期使用,等體內毒素積累到一定程度,五感就會漸漸變得不再明朗,而且階段性會發毒一次,生不如死。”

“有解嗎?”顧啓珪直擊要害。

“哎,顧啓珪,你真的要趟這趟渾水嗎?”要知道‘花離’此毒還有一個秘密,那就是‘花離’是宮中秘藥,宮外幾不可聞。這樣一來,客房裏躺着的那個男子的身份就值得深究了,顯而易見,十有八九就是皇子。

“不管是我找上他,還是他自己找上門,我現在都騎虎難下。”顧啓珪何嘗想趟這趟渾水,可是現在他還能把二皇子怎麽樣,現在幫他何嘗不是幫自己。

“此毒我是無能為力,此次受傷,他體內正是虛弱的時候,恐怕也會是毒發的重要節點,我只能說盡全力壓制住毒發。我會盡快把他的外傷治好,至于其他,找到我師傅許有一線生機。”吳思看顧啓珪說的鄭重,也跟着認真了起來。

“我知道了,你盡力而為,等此事消停後,再讨論其他的事,先救人。”他現在也實在沒有時間去想其他的事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此時,他的身上背負着整個顧府的命運,每一步都要慎重再慎重,唯恐稍有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

“順寶,……”門外傳來朱氏的聲音,細聽之下還有些哭腔。

顧啓珪疑惑的看向顧擎,不是已經着人告訴娘親真相了嗎?看到顧擎肯定的向他點了點頭,示意确實已經告訴了。

那,娘親這是……怎麽了?

顧啓珪揮了揮手示意吳思趕緊去守着沐沣,二皇子身份實在特殊,還是仔細照看為好。吳思輕輕點頭,躬身出去了。

“順寶,”朱氏推開門直奔顧啓珪。雖然顧擎已經和她說的很清楚了,但做戲要全套,這還是自家幼子第一次這麽大的發熊,她自是要十分配合的。

顧啓珪在自家娘親懷裏抽抽嘴角,沒有想到自家娘親還有做戲精的潛質呢。

“娘親,我沒事兒。”顧啓珪無奈提醒,他娘已經抱他抱了好一會兒了。

“順寶,客房的那位是二皇子?”朱氏小聲地在顧啓珪耳邊問道。

剛剛來‘明璋院’的時候,她去客房偷瞄了幾眼,因為自家夫君曾經擔任太子太師,對這位先太子的評價一直不錯,再加上季皇後與她可以說是非常友好了,所以總體來講,朱氏還是不希望二皇子沐沣有什麽閃失的。不過再想想沐沣前幾年的意氣風發,還是不免有些唏噓。

“嗯。”顧啓珪無奈配合他娘,小聲的回道。

“娘親,我得在床上待幾天了,”顧啓珪沖他母親說,剛剛他已經布好了自己體弱的局,現在就要認真貫徹下去。至于其他的,他實在不想和母親說太多,不過徒增擔心罷了。

顧啓珪心裏一直慶幸,今日他遇到了安珏然,不然,他都不知道怎麽收場才好。就算心裏年齡足夠大,在這個世界,他也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也只有在今天,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原來離危險真的很近,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原來一個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沒事兒,娘親陪着你哦。”朱氏摸摸顧啓珪的頭,她察覺到孩子情緒有些低落,安慰道。

“順寶沒事吧?”門外傳來顧煙琪的聲音。

顧啓珪躺在了床上,作戲要做全套,就從他姐姐們開始吧。

朱氏配合的為幼子拉好被子。

“娘親,”顧煙茗和顧煙琪姐妹倆進門先向朱氏問禮。

“弟弟沒有大礙吧?”顧煙茗拉住妹子,制止住她要上前去的趨勢,詢問母親。

“有些發燒,剛才醒了一下,現在剛睡過去了。”朱氏低聲說道。

姐妹倆才走近去看了看自家弟弟。

“為什麽吳思沒在這守着順寶,我去叫他。”顧煙琪環顧四周,只看見了顧擎,該在這兒的人卻不在。

“好了,你就不要添亂了,我們該回去了。”顧煙茗拉住妹妹,回頭沖朱氏說道:“母親,我和煙琪先回去‘茗煙閣’,回頭再來看七弟。”整個‘明璋院’的氣氛都透露出不同尋常,尤其是那個房門緊閉,門口有人緊密把守的客房就很是蹊跷,弟弟應該是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吧。她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添亂。

“好,快回去吧,弟弟已經沒大礙了,等他醒了,娘親派人通知你們。”朱氏也很是欣慰,實在是兩個女兒在這兒,她可是不好發揮。

看着兩個女兒都出去了,朱氏回頭看幼子,卻發現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剛剛還一點不顯疲憊的順寶,已經熟睡了。肯定是很累了吧,才是十二三歲的孩子呢。

朱氏小心地走出房門,喚來顧擎,“着人去‘醫仁堂’叫幾個大夫來,替少爺診治。想辦法把少爺有恙的消息傳給老爺,能讓爺把太醫請進府就最好了。把客房的那個想辦法送到後院順寶以前住的‘明璋院’。”在現在前院的‘明璋院’還是太顯眼了一些。至于太醫來她是不怕的,反正她也沒有完全說謊,幼子确實體弱。

不過,雖然她并沒有了解到事情的全部,但也大概知道了幼子的打算,不過她也只能處理到這兒了,餘下的就看夫君怎麽辦了。

皇宮·府前街

顧國安和幾位同僚剛出宮門,就看顧一迎面走來,心中不由得一凜。

“爺,七少爺今日去朱府,染了風寒,夫人請了‘醫仁堂’的幾位大夫還是不見好轉。”顧一如此說道。

顧國安腳步一頓,向身後的同僚告辭,轉身快步離去,邊走邊說:“拿我的拜帖去太醫院看今日哪位太醫當值,請他過府走一趟。”

聲音斷續的傳入幾位官員的耳中。

“這顧閣老倒是對幼子很是看中。”有人調侃。

“你難道不知道,顧家這位七少爺可不得了,先是拜了陳首輔為師,後又以榜首考進了國子監內監,‘蘇福齋’親評出的‘京中四公子’之一,未來可是了不得。”有人贊嘆,恨不得兒子是自己的。

“那有怎樣,慧極傷身,這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顧家幼子自小身子可就不好。”有人提醒。

瞬間,大家都不說話了。

顧國安乘坐的馬車行在府前街上,聽顧一說着前因後果,聽到幼子現在正在熟睡的時候,有些好笑,倒是會為自己找麻煩。

想想今日的事情,結合宮中的遭遇,顧國安很快就拼湊齊了整個事件。

顧國安吩咐道:“想辦法通知四皇子,二皇子在顧府的事。密切注意禁衛軍那邊的情況。”要是那幾個小孩不提今日見到了啓珪的馬車還好,要是提起,免不了就得又是一番口舌。

今日這事兒,完全是禁衛府的失職,他們必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線索。剛開始,他們被束縛住了手腳,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失去了先機。現在肯定是急切想找一個突破口,看他們緊咬着三皇子忠親王不放,就能知道他們的迫切的心情了。不過,自家小孩的反應也是一流,不是嗎?顧國安勾唇笑了笑。

四皇子府

四皇子沐澈坐在書案前,手指有些不收控制的發抖,他自小擅于僞裝,真實的情感他能僞裝的很好,可現在他承認他有些怕了。

“還沒有消息嗎?”沐澈輕輕啓唇,他自己都想不起,自己的情緒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大的起伏了。

“整個城內現在布滿了禁衛軍,搜尋行動不好展開。”一個黑影躬身回禀。

沐澈閉了閉眼,“跟着他的人呢。”

“還沒有回來,應是行動之初就被甩了。”二爺身邊除了雀不講,其他也都是一頂一的好手,他們這一批暗衛還是那些人手把手教出來的,被甩也很是正常。

沐澈手指微動,敲了敲桌面,一聲一聲,像是敲在人心上,黑衣人沒了聲音,甚至連呼吸聲也輕了許多。

“爺,有密信。”又一個黑影出現。

“誰送來的?”沐澈實在想不到這時候誰會想着給他密信。

“顧閣老。”

沐澈本不經心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他看向黑衣人,帶着疑惑,顧國安?在這個時候,實在是不得不讓人多想,難道……

沐澈伸手接過信件,迅速拆開,瞬間愣了一下。

“把出去找人的人手都撤回來。”沐澈攥着信吩咐,“制造線索,把矛頭指向忠親王那。不管怎樣,這事兒一定不能牽扯到顧家。”

沐澈說着把信遞給其中一個黑衣人,“把這封信交給雀,他知道怎麽做。”

“是”回答的同時,幾道黑影瞬間不見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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