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風波起(三)

顧啓珪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他醒來的時候大概是申時三刻,當時顧國安已經回到了府裏,和朱氏一起在房裏陪着他。

顧國安看起來很是悠閑,一點兒沒有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嚴肅。

其實,顧啓珪回府以後所做的所有部署都是未雨綢缪,畢竟他當時見到的禁衛預備役不是一兩個,人多就會存在走漏風聲的可能性,事關性命,他當然不會賭。

當時的顧啓珪并不十分了解情況,只是根據顧擎帶回的情報所做出的臨時對策,所以說是未雨綢缪。不過事實證明這不是無用之功不是嗎?

“爹爹,娘親。”顧啓珪喚一聲,穿鞋下床,揉着後腦勺走向顧國安和朱氏。沒想到他這就睡過去了,還睡了這麽長時間,他現在腦海裏只記得姐姐們來了,其他皆不記得了。

“睡好了嗎?”朱氏問道,眼睛裏帶着笑意,孩子太累了,能休息一下也好。

“嗯,是。”顧啓珪回答着,期間打了一個大呵欠,眼角還滲出了些許淚花。

朱氏和顧國安看的好笑,這孩子明明大事上從來不含糊,怎的私下裏這麽的迷糊。

顧啓珪坐在自家娘親身邊,剛醒過來的他意識還有些不清楚。

“今日這事兒,你反應很快,這很好。”顧國安淡淡的誇獎。

顧啓珪笑笑,嗯……他是很不習慣這樣被自家爹爹誇啦。

“剛才太醫已經給你診過脈了,不出今日顧家幼子體弱的事情會人盡皆知,這樣也好也不好。但以後再不可拿自己身體說事兒了。”顧國安再次叮囑,作為父母,他們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這樣說,不希望孩子有任何的差池。即使塑造一個體弱的形象對以後有很大的好處,何況,此消息傳出,不盡是會産生好處。

“是。”顧啓珪捧着熱茶,乖乖的回答道。他自小身子弱,所以他裝病從來不怕被揭穿,雖然這些年因為玄景大師的方子他已經好了很多。

朱氏和顧國安對視了一眼,這到底是聽進心裏去了嗎?

“今日這事兒是因為什麽?爹爹知道嗎?”顧啓珪腦袋漸漸清醒了一些,意識開始回籠。

朱氏看父子倆要開始談事情,就輕聲退了出去,兒子剛醒,肯定是餓了,夫君今日晌午定也是沒有好好用膳的,她得去叫廚房做些好克化的。臨出門前,她還用手絹狠狠揉了揉眼睛,斂去了臉上點點的笑意,瞬間變成了滿臉擔心的可憐母親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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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啓珪和顧國安當然都注意到了,顧啓珪都驚呆了,自家娘親還真是有才,叫人不得不佩服。

“今日一群歹人闖進禁宮,盜走一樣東西,禁衛府正在調查此事。目前三皇子忠親王府已經被封,就是因為相關東西在忠親王府被搜出來了。”顧國安和自家兒子解釋着今日事件發生的始末。

盜走東西?只是怎麽會有人想着去調查忠親王府?

“有人目睹賊人進了忠親王府?”似乎知道幼子在疑惑什麽,顧國安接着回答道。

目睹?那就是有人引着禁衛軍去了三皇子那。只是,顧啓珪一直想不通,二皇子為什麽偏偏選擇在白天行此事,穿着一襲黑衣,這不是明擺着引人注意嗎?

還有,爹爹說的是相關東西?“難道真正的東西沒有找到?”

“沒有”要是在忠親王府搜出的是真正的被盜物品,恐怕現在忠親王已經不複存在了。即使今上懷疑他是被誣陷的,也不可能容忍下來的,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顧啓珪皺眉,要說對于帝王來說重要的東西,他倒是能想到一件,只是,怎麽可能,二皇子一行人能避過宮裏所有人的耳目,盜走玉玺?這怎麽可能?二皇子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突破皇宮層層的圍堵吧。

不過,再怎麽說,二皇子那可是先太子爺,畢竟在皇宮裏待了這些年。顧啓珪擡頭看他爹,不是他想的這樣吧,顧國安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幼子,卻沒再講話。

顧啓珪心頭一顫,他有些慶幸自己回家時的一番部署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此事真的是事關重大,可以說大齊朝的天真的就被捅了個窟窿。這二皇子究竟想幹什麽?甩手放棄他本可以唾手可得的皇位,現在又如此行事,實在令人搞不懂。

“爹爹,二皇子?”顧啓珪這才想起受傷的二皇子還呆在顧家,不過爹爹既然在家,這些小事就不用他擔心了,是吧。

果然,顧啓珪的問話剛出口,顧國安就說道:“我已經把他挪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了。”雖然還在顧府,但到底隐秘安全的多。就是不知道,今日會不會有不速之客來臨。

父子倆正在說話,外面就傳來顧遠的聲音,“主子,禁衛府文大人到了,帶的人不少。”

來了,顧啓珪心道,終于是來了。

“先去休息。”顧國安站起來,拍拍幼子的頭,就轉身出了‘明璋院’。

顧啓珪一直看着他爹的身影出去了,出門時還細心的替他掩上了門。

顧啓珪重新躺在了床上,他其實給爹爹惹麻煩了吧。可當時二皇子沐沣闖進馬車,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掩護他,而不是揭發,顧啓珪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反應。

顧府前院

顧國安剛從‘明璋院’出來,一個身形削瘦,面容嚴肅的人立刻迎了上來。

“顧閣老,多有得罪。不過,聖上對此事很是重視,今日下午,令公子的馬車确實經過了府前街,屬下也是奉命行事。”文清說着賠罪,可語氣裏沒有一點賠罪的意思。不過這也無可厚非,京中文家與顧府自老太爺那一輩就一直不對付,這好不容易可以壓顧國安一頭,文清自是極不客氣。

不過,說起來,文清也只能算是陸家二爺陸航的副官,不過因為禁衛府事情龐雜,二人向來都是分工合作,這也造成了禁衛府就形成了兩軍對壘的局面,不過這些年倒也安生。因為今日當值的正好就是文清,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實在是不好辦呢,他急切需要一個突破口。

“文大人說笑了,都是為陛下辦事,我顧府自是全力配合的。”顧國安說道。

文清剛想示意禁衛府的人進顧府,就聽到顧國安接着說:“不過,也請文大人諒解,幼子染風寒,至今仍是不見好轉,府裏本就一團亂麻,內子心緒不穩,一直到現在還在守着孩子。禁衛府的人無憑無據就想闖進我顧府搜查,我,實在很難答應。”顧國安一字一頓的說道。

文清一陣惱怒,他剛還在想,這顧狐貍怎麽這麽好說話了,原來擱這兒等着他呢。

“顧大人這是想抗旨不尊?”文清反問。

“文大人,這話可嚴重了,如果你能拿出皇上要搜顧府的聖旨或是确實的證據,我顧國安自是半句話不多說,恭迎諸位進去。”顧國安心緒起伏不大,“但現在,文大人什麽也沒有,就拿着禁衛軍壓我,想搜我顧府,請恕難從命。”

“你,顧昌逸……”文清氣急,他要是有證據,怎的還會在此和顧國安浪費口舌。

“文大人,請。”顧國安伸出手,把文清請出顧府大門。

文清看顧國安不悲不喜的态度,更是氣急,甩袖出了顧府大門。

“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檢查一遍,把所有痕跡抹掉。”顧國安看着文清離去的身影,吩咐顧遠。

“是,屬下這就着人去檢查。”

顧國安點點頭,回了‘明璋院’。

正好朱氏端來了膳食,父子倆正好一塊用。顧啓珪本是不餓的,但等聞到了食物的香味,腹中瞬間有了饑餓感。雖然他在朱府用了午膳,但因為之前高度緊張,早就消化光了。

這廂父子一起用膳暫且不提,那廂,文清已經進宮去複命了。

皇宮裏

“此事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了,這就是你們查到的結果。”一個儒雅卻透着上位者氣息的聲音,帶着些愠怒,說話的正是沐邱,大齊朝最尊貴的人——當朝皇帝。

“回皇上話,事件發生時,領頭的那個被陸大人刺了一劍,應是跑不遠才對。”前來複命的文清禀報。

“跑不遠,你禁衛府到現在沒有找到,你這是要我去調查?”今上在位多年,和先帝不一樣,是個可以稱得上賢能的帝王。此時他微微施壓,底下站着的人全部額頭冒汗。

“當時,整個府前街,經過的人和馬車并不多,現在正在一一排查。”文清頂住今上的威壓,回禀道,“湊巧的是,當時顧大人的幼子也乘馬車經過了府前街。”

“哦?”沐邱發出語氣詞,不過面上還是淡淡的,“怎麽當時沒檢查一下?”

“事情發生的突然,禁衛府裏的人剛開始不明就裏,雖看見了馬車,一說是顧府的,再加上有人染了風寒,就沒有堅持排查。”文清并不清楚具體的經過,只從只言片語中拼湊出理由。

“不過事件發生後,周邊各條街道,以及城門都是緊密把守的。”文清補充道。

“去他家搜查了?”沐邱問道。

“顧大人推說家中幼子染風寒,府裏一團糟,并沒有讓臣進府。”

“嗯哼,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你官職矮他兩級,說話還如此不客氣,再有你和他朝堂政見不和,他讓你進府都讓人感到奇怪,更不用說,你要那樣貿然去搜顧府。”沐邱倒不認為顧國安有什麽不對。這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朝臣,性子和他嫡親的祖父有的一拼,都是狐貍轉世的,為人做事都不留把柄。不過沐邱是從來沒有認為這是一件壞事,因為顧昌逸此人比誰都識時務。

“這事兒,我倒也聽說了,顧閣老的幼子今日一早去朱大人家辭行,回來路上偶感風寒,連太醫都被叫去了顧府。”沐邱身邊站着的桓公公插話。

“你倒是清楚的很。”沐邱挑眉。

“萬歲爺可是說笑,奴才也是剛才送顧大人出宮的時候聽見的。顧夫人專門着人等在了宮門口。”桓公公盈盈的說道。

“得了,給你道旨意,讓你去搜。”沐邱看着文清一臉不忿的樣子,倒沒有說什麽,作為帝王,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臣子像一家人一樣的,要是他們都抱成團,他才更要擔心呢。

“是,”文清臉上帶了點得意。

“不過,莫要過分。”末了,沐邱還警告文清,他并不相信顧國安會行如此不義之事,但為了朝堂平衡,他也樂得周旋其中。

“我要在明日午時前要個結果。”沐邱下着結論,直接站起來走出宮門。

“恭送皇上。”

不一會兒,殿裏的大臣都退了出去,徒留文清神色莫名,讓他去搜,還不要過分,這到底是給誰面子?

禦花園

“顧昌逸的幼子?”沐邱和桓公公慢慢走在禦花園的石子路上。

“陛下,就是六年前以榜首考進內監,您還誇過呢,顧少爺也是陳首輔的弟子。”桓公公回道。

“陳恪的弟子,”沐邱低聲說道,“他身體不好?”

“顧夫人懷孕之初,被神醫吳柳先生診斷為雙胎,本滿是期待的,可誰知生下來只有一個,還從娘胎裏帶了病。幾年前,顧大人為了幼子,還幾次親自去拜托玄景大師開方呢。至今,慈恩寺大殿偏廳還為顧少爺點着長明燈呢。”桓公公說道,這些事,聖上不問就不問了,可作為身邊兒伺候的,都是要知道的,這不就用到了。

“他倒是偏寵幼子。”沐邱冷哼,随後又呢喃:“自小養在身邊,總是要親近一些的。”

桓公公沒再回話,聽這語氣就知道皇上是想起自己了,他自不會随便置喙,能爬到他這個地位,自是懂察言觀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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