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縣試前夕
京城
顧家不太平,此時的安家也是多事之秋。
因為安唐的傷勢嚴重,安家一大家子人也顧不了什麽輩分長幼,接連來探望他。安意榮自然也是在的,不只他,包括安老夫人在內的所有安家的主子都到齊了。
雖然各家都各懷鬼胎,但是事情在沒有砸石錘之前,他們自然不會露出什麽破綻。就是作為安意榮,他并不希望這個孩子出什麽問題。
安珏然站在安唐床前,看着床上這個臉色蒼白的少年,心裏有些複雜。他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所要承擔的重責,他也一直生活在不是特安全的環境之中,他也曾遭遇危險,但是一想到床上這個少年是因為自己母親才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還是有些接受不能。
是的,他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顧啓珪從來不會在這些事情上對他有所隐瞞。
他和床上這個少年,嚴格意義上将并不熟,雖然同在安家,見面的時間比不上順寶的十分之一,但是他是并不希望他躺在那裏的。
興許是因為他一直盯着安唐看的緣故,安家五夫人把安唐護的更緊了些。
察覺到五祖母的眼神,安珏然自覺地避開了些。
安家五老爺夫婦僅有一女,自小視若珍寶,長大後就嫁給了唐家嫡長子。唐家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首先就是嫡長子要被冠以安姓。
這幾年安家勢弱,安家女又一連産下三女,唐家還曾反悔過一段時間,但是最終是以兩家雙方共同撫養的結局而告終。不可否認,對這個孩子,兩家都是非常重視的。
“此事,我和夫君必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安家五夫人環顧着一屋子的人,恨恨的說道。她也不傻,雖然都猜測幕後指揮的是安意榮,但是沒有用确鑿的證據前,也不能撕破臉皮。結仇事小,怕就怕影響了夫君和孫子的前途。
而且,比起幕後之人,她更恨安立稔。婆母獨寵次子,什麽都是他說的對,要不是他提議唐兒跟着他一起去,唐兒也不能遇上這樣的事情。唐兒要是出了什麽事情,她可怎麽可女兒交代。
房間裏的人都沒有回話,各有各的心思。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安唐很危險,這已經十幾天過去了,還沒有絲毫要醒過來的樣子。
大家從會客廳散了之後,安珏然自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從小他就崇拜自己的父親,喜歡和父親一起玩耍。不知道為什麽,娘親自小待他就不十分熱情,小孩子最是敏感,漸漸地,他也就不喜歡呆在母親身邊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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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父親總是很忙,能陪他的時間并不多,所以父親回家是他最開心的時候了,因為這就意味着他可以出門了。
再長大一些,他知道了就是自己經常和父親在一起,母親也是不開心的。可是如果不和父親在一起,沒有兄弟姐妹的他就只能自己一個人了,他不喜歡只有自己一個人。
再後來,他們一家到了京城,開始和舅父一家人相處的比較多。
和順寶一家人相處久了,他才知道,原來他們家從來就不正常,不,應該說,母親從來就沒有真的關心過他才對。阿爹總說是因為母親不會關心人才這樣的,其實安珏然知道,不是這樣的,她不是不會關心人,只是不關心他而已。
但他也沒有什麽怨言之類的,一個人的心就這麽大,也許有的人只能裝得下一個人也說不定啊。
而且,自從認識順寶之後,他就開始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幸運的。越長越大,他越是這樣認為,順寶慵懶,一般不關他自己的事情,他是記不住也不會主動去管的。但是,凡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順寶總是事無巨細的想着。
就是舅父舅母,當他也是跟親生的一樣的,順寶兄弟姐妹有什麽,自己總也有一份,待他比他自己的阿娘還上心些。
就像這次,在順寶離京的前夕,都還記得給他安排人手守着她,唯恐他出了意外。
可是自己的娘親好像從來不會想到這些事情,就是自己爹爹忙起來,自己也經常是被忘記的那個。
今日看到五祖母護着安唐,唯恐安唐再次受到什麽傷害,安珏然突然覺得,也許母親連五祖母那樣都不一定能做到。一想到,床上躺着的安唐,是因為自家阿娘才變成那個樣子的,安珏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母親也只有為了阿爹才能什麽都能幹的出來。
那如果躺在那裏的是自己,母親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呢。
安珏然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到底才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就算再成熟,他也還只是個孩子。
這些事情他根本改變不了,就算他知道這是母親做的,但他也知道此事只是時機不太妥當,到了不得已的時候,這種做法也是對的。安家其餘四房,唯有安立稔最有戰鬥力,只要他倒下,其餘三房皆可以忽略。家族內鬥,這種事情也常見不是嗎,為了所謂權力,為了掌家之權。
所以說他也是沒有什麽發言權的,最後也只能郁結于心,顧啓珪苦笑,就是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因為她失手傷了安唐而感到抱歉。
“順寶這些日子怎麽樣啊?”安珏然坐了起來,問道。有這些時間,他還不如多關心一下順寶。
隐在暗處的顧十一聞言,回答道:“七少爺已經到了吉城,後日就是縣試開考之日,日前七爺應該還在吉城。”
後日,安珏然若有所思,“後日,咱們去一次慈恩寺好了。”
“是。”顧十一回答道。
四皇子府
“主子,二爺現在已經到了吉城,不過七少爺縣試在即,二爺也跟着一起住進了吉城的‘悅來客棧’。”貉禀報道,這也算他的例行公事,有關二爺的每日一報。
當日,他聽從二爺的命令回到京都,是抱着必然受罰的決心出現在主子四皇子沐澈面前的,出乎意料的是,主子竟然連原因都沒有問,就給他指派了任務,就連說話的态度都沒有變。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在暗處主子還派去了鷹。這樣他內心也好受一些,對于二爺,他也是心存感激的,有人護着他,貉也會放心一些。
“他身子怎麽樣?”沐澈問道,這也是他每日都要問一遍的問題,沐沣走的時候氣色還好,但是……‘花離’此毒,并不是急性毒,它會慢慢腐蝕一個人的感覺,腐蝕一個人的身體。等到完全都失去之後,是人都受不了什麽都感覺不到的日子吧。
“信上沒有提,不過應是不錯的,二爺的興致也不錯,每天還會和顧七少爺下上半天棋。”因為信上并沒有詳細描述,貉只能推測着說。
沐澈沒有再說話,但是微不可見的,沐澈挺直的背部,慢慢放松了些。
“安家怎麽樣?”沐澈問道,京中局勢越來越說不清,他的處境并沒有多安全,或者說很危險才對。
“兇手現在還沒有找到,查無蹤跡。”雖然出手的時機很令人吐糟,簡直不用腦子想,都能想到安意榮身上,但是派出的人卻足夠高明,幾乎沒留下痕跡。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老手,着實令人想不透。
出手的時機實在是選在了最差的時候,也不得不讓人懷疑,這難道真的是安意榮動的手,名滿江南,智計無雙的安家大爺,怎麽會選在這樣的時機。
沐澈皺眉。
“不過此事發生後不久,安意榮曾經去過顧府一趟,所以此事應該是與他不無關系。”貉依然面無表情,因為那件事之後,二爺和四爺把人都撤了回來,他們也只是知道安意榮進了顧府,至于其他是一概不知的。況且,他們就算有人留在顧府,能不能靠近還是問題,顧大人身邊也都是能手。
“當然和他脫不了關系。不過,就連安府的人都不能輕易下判斷,安立稔都只能懷疑,查不到真相。安家大爺手段的确不錯,不,不只他,顧老師的手段也不錯。”沐澈手指輕點着扶手,說道。不過,這些對于他而言,都不是壞事。
“近來,北方戰事吃緊,皇上有意三皇子前往。”其實,這才是今日貉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上次的事件之後,作為他們當然知道,當今聖上有意三皇子。
北方戰事吃緊不假,但是問題是,北方駐紮的兵将是整個大齊最強的隊伍。雖然,北方的羅國經常冒犯大齊邊境,但是每一次都會被反擊回去,實在說不上有什麽危險的,這時候派過去的将領,也不用太過拼命,軍功就能到手。要是,能把姿态放得再低一些,得到兵将的好感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這些事清楚北方內部情況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當今聖上不知道,滿朝文武不知道的不知道,知道的也裝作不知道,最重要的是百姓們不知道,這皇子打仗,打得就是民間威望。
“讓他去。”沐澈冷哼。
“爺?”
“現在說什麽都太早,在阿兄之後,父皇不會這麽快就封太子的。”再說了,自己不被大家放在心上,也樂得當個透明人,但是老五沉不沉得住氣就說不定了。
“傳信給鷹,要他一步不離的跟着沐沣,不論任何情況,一切以他身子為重。”沐澈不想他到了江南還為了自己的事情操勞。
“是。”貉領命退下了。
沐澈眼睛定在那跳躍的燭光上,臉色晦澀不明。
吉城
顧十六不是沒有規劃的人,一有機會肯定會傳消息回來的,此次情況特殊,顧啓珪多想了些,所以他連身邊的影衛都派了出去。
一直到花燈初上,房間裏點了燭火,還是沒有消息傳來。
“主子,晚膳準備好了。”磨石宇端着托盤進了來,這段時間顧啓珪的飲食起居都是這個少年負責的,倒也精心。
“擺下吧。”顧啓珪放下手中的書,溫聲說道。
消息就是在顧啓珪剛放下筷子的時候傳來的。
“主子,”顧擎進門,“有消息傳來了。”
“他去哪了?”顧啓珪問道,他是從來沒有想過顧十六是出了什麽事的。
“呃……十六哥他,去追了一個人……”這事兒真不好說,依着主子和那位的交情。
顧啓珪皺眉,“他人呢?”
“受了點傷,現在在吳大夫那裏。”顧擎回道。
受傷?顧啓珪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不過主子放心,并不嚴重,應該過一會兒就會過來了。”顧擎補充道。
顧啓珪點頭。
“主子,我回來了。”門外想起了顧十六的聲音。
接着,顧啓珪就看見了顧十六,這還是顧啓珪第一次看見他受傷的樣子。
“怎麽回事兒?”江南還有人針對他?不應該啊。
顧十六說着自己這兩日的經歷,平日說話老是會斷錯句的顧十六,今日卻非常的老實,仔細的說着自己查到的事情。
顧啓珪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大概就是這樣,我會在跟進一次确認一下的,這次可能是湊巧了。”顧十六說道。
顧啓珪很久都沒有說話,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現在很不高興。
“不用,此事再放一放,你不用再出手,先把自己的傷養好再說。”顧啓珪的聲音很冷,此事湊巧也罷,真實也好,他都會扼殺在搖籃裏的。
“明天,二皇子要出去,就當做不知道,也不要派人跟着。這一件事就等我縣試之後,再說。”顧啓珪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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