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縣試前夕

“是,”顧擎和顧十六領命下去了。

顧啓珪就還是坐在那裏,也不說話,臉色陰沉得厲害。現在似乎發生了他不想面對的事情。哼……顧啓珪冷笑,這種事情,在他這兒是不允許發生的,而且,這事兒誰都不能知道。想到這裏,顧啓珪的手攥的更緊了些。

話是這樣說,可這事情确實還是不好辦,再加上這不僅僅是幾個人的事情,還會牽扯到很多人,很多他不得不在乎的人。

要是……顧啓珪閉了閉眼,舒了口氣,他需要靜下來。

第二日,顧啓珪很早就起了身,寅時過半(大概早晨四點左右),他就睜開了眼,坐在榻上讀書。确切的說,他這一夜沒有睡過去,面上不顯,可是身體還是騙不了人,對于顧十六帶來的這個消息,他實在沒有辦法做到毫不在意。

等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磨石宇開門為顧啓珪準備梳洗用具時,被吓了一大跳。因為坐船辛苦,自家主子都是到卯時末(早上六點多)才會起的,這些天來都是這樣的。

“把水放下就是了,我這就洗漱,”顧啓珪聽見動靜,擡頭看見磨石宇,笑着對他說道。

磨石宇感覺怪怪的,平常主子笑的時候,他會感覺到溫暖,今日他卻只覺得怪異。

只是,作為下人,他當然不會随意開口詢問,靜靜地放下水,就出了房間。關門的時候,他回頭看去,少爺還是坐在榻上,似是而非的看着手裏的書,磨石宇轉頭看看自己剛剛放下的水,沒有再說話,退出了房間。

顧府

自昨日顧國安提出分家之後,并沒有得到什麽定論,大家就各自散了。

尤其顧庸,他是一夜都沒有合眼,就想着該如何處理此事,自古父母在,提出分家的事情,就顯得不好。作為父母,他自是不希望發生此事的。

但是長子說的也不無道理,現在次子一心撲在那外室子身上,以後會發生什麽,還真不好說。當然,現在分家可能會影響顧啓珪的科舉之路,大房雖然不說,但是對顧啓珪也是充滿期待的。畢竟是國子監學生,又師承當朝首輔,可謂資源好到杠杠的。

可是,大房還是提了此事,可見是早有打算的,長子自幼聰穎,往往都有自己的盤算,可是……

他雖然覺得分家會挑戰自己的權威,但是不分又有可能影響整個顧家的仕途。作為顧家的現任家主,顧雍可謂是耗盡心神。

此時,他正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面前站着顧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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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顧國平喚了一聲,就站在了那裏,沒有再說話。

顧雍嘆了一口氣,“此事完全是你的錯,咱們是個什麽情況,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知道?就這一件事,你就可能永遠翻不了身。”

顧雍越說越氣,後頭直接呵斥道:“看來,你學的東西都進了狗肚子嗎。”

顧國平微微低着頭,沒有開口的意思。

看着這樣不怕開水燙的次子,顧雍舒了口氣,他也算是知道次子的打算了,嘆了一口,“我知道你的打算了,做人不能太自私,你兄長現在在這個位子,也不容易,就分家吧。就當給大家一個交代。”

這倒是讓顧國平大吃一驚,失聲叫道:“阿爹。”他是并不想分家的,以他現在的位子,還是需要家族,不,應該說是兄長的支持才行。

顧雍閉了閉眼。能說沒勸嗎?這可是他的親子,可是能說得動嗎?昨日老妻跟着次子幾次勸說,不是也沒用嗎?

“平兒,為父是沒有能教給你很多,可是我也知道,天下哪有這個道理,怎麽能什麽好事都得被一個人全占。”顧雍對這些事情本是不在意的,可是啊,難得清楚一次。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家就這樣散了。

其實,也是他看清楚了,這個顧家,還得看長子才行。被其他人輕視,踩在腳底的那種感覺,他這一輩子也只想經歷一次,一次就夠了。

随後,顧雍就叫了各房,大家又重新聚到了會客廳,今日,勢必是要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顧雍坐在主座上,等全家人都到齊了,顧庸清了清嗓子,說話了。

“就昨日老大提出的分家事宜,我答應了。”顧雍的聲音沉沉的,卻給了會客廳裏的人沉重的一擊。

這在之前,顧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事情,現在竟然輕易地就松口了。

就是安氏也是非常吃驚的,失聲叫道,“老爺,”沒有得到回應,就轉頭看向次子,“還不快向你爹爹道歉,離了那女人你不能活還是怎麽的?”安氏有些歇斯底裏了,她不傻,自然知道,如今這整個顧府,最得權勢的是長子。次子想要走的更遠,還得得到長子的支持才行。再說,此事鬧到現在,她就不信那個女人還能留的下來。

顧國平當然沒有按照安氏所說的做,雖然有一瞬間,他都想順從了,可是,現在他是蝴蝶母子唯一的依靠了。

顧雍把老妻扶住,“別說了。”這些事情,他遠比老妻看得清楚。

“就是今日分了家,我還是有些話要說的。”顧雍拔高了聲音,整個會客廳安靜了下來。

“就是分了家,外面的永遠是外面的,老二家的也不用擔心,你永遠是我顧家的媳婦,誰也不能越過你去。”

“爹。”小安氏有些哽咽,昨日的傷看着嚴重,其實只是皮外傷,內裏并沒有什麽,休息了幾個時辰,就能起床了。今日這事兒是大事,所以,她也被請了來。

顧國平還想再說什麽,顧雍已經開口了,“那個女人不留,至于孩子……”

顧雍的話還沒說出口,顧國平已經喊了出來,“阿爹,”聲音悲痛,既然都已經分了家,為什麽他還是不能做主,那他分家還有什麽意思。

“……到底是顧家的後代,”顧雍聲音低了些,那孩子看着可是個乖戾的,但到底是顧家的種。

“這事兒,我去辦,就讓他以養子的身份進去二弟的府上吧。以後,至于二弟的家産,煙琳可占一半。”顧國安知道,父親是在等着他表态呢。二房沒有嫡子,唯一的兒子當然不能流落外面,二弟也不會答應。至于家産的一半,也是為了安小安氏母子的心,為了家宅安寧,有時候倒是要用一些手段的。

“那就這樣吧。”聽到長子開口,顧雍果然表态。

“如今三房和和五房尚在江南,我今日拟好分家禮單,會盡快派人通知他們。”顧雍說道,既然要分,那就分得徹底些吧。

接下來,就是一些細分了,嫡長大房本應分到的最多,且顧家嫡長孫可也是在大房。但是因為顧國安手裏握着老爺子留下來的家底,朱氏家底又豐厚,所以此次分家,不論嫡庶,倒是更像均分。不過像是祖宅這一類的東西,都是按照規矩分給了大房的。

最後的結果,就是庶出的四房和五房,分到的也頗為豐厚,在京中置辦院子基本過日子是沒有問題的。顧家百年傳承,這些家底還是有的。

“剩下的,等我和你娘百年之後,再分。至于你娘的嫁妝,她自己做主,你們兄弟都不能有所怨言。”

“兒子不敢。”“兒媳不敢。”

“我們也老了,走不動了,就不搬了,還是在南行院,老大家沒有意見吧。”

“兒子不敢。”“兒媳不敢。”顧國安和朱氏自是不言拒絕,他們本就是大房,這本是改盡的義務,能說什麽。

“其餘各房要是有孝心,就接我和你娘進府去住幾日,如若想不起來倒還罷了。”顧雍很滿意長子長媳的回答,接着說道,四老爺顧國寧自然連連稱是。二老爺顧國平依然蒙然,沒有反應,他現在只能祈求,蝴蝶母子藏得足夠嚴實。

顧雍瞥了一眼次子顧國平,還要跟他頂,那樣的女人能留下嗎?就為了這麽個女人,幾個兄弟都鬧得這樣不好看了,為此還分了家。而且,還是出身如此不光彩的女人,怎麽能留下。

小安氏面色晦暗,對于分家的結果她自是不滿意的,倒不是對大房。此時的她哪還有閑心思去想大房,她心裏是恨死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毀了她的一切。想到,她竟然在朱玥冉面前這麽丢人,她更是氣憤,受傷的傷口有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這一切都在真實地發生着。

而且,這家分得也憋屈,這些年,因為娘家沒落,她手裏的嫁妝本就不剩多少,這次分家,竟然不比庶出的四房多多少,沒有達到她的預期,她自然是不滿意的。但是,現在是公爹在親自分家,連大房都沒有發表意見,她自是不會當出頭鳥的。

此時的顧煙琳正坐在自己的房間裏頭不知道再想些什麽,也許是她的氣性兒比較大,昨日的事情,一直到現在,她都還是沒有緩過勁兒來。

自小,阿娘一說起父親,都會提起當初是父親去安家求得親,父親為了求娶阿娘做了這樣那樣的事情,最後外祖父才同意了這門親事。

因為不管是去哪裏,都是她們娘倆兒在一起,所以就是她這個急脾氣,再一個地方都不能安分的待一刻鐘的人,都能清楚的記得阿娘所講的事情,可見這事兒阿娘是時常挂在嘴邊的。

以前,顧煙琳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眼中嚴肅的父親當初是如何做出那樣的舉動的,雖說和父親不大親近。但是,顧煙琳在沒事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幻想一下,當初求娶阿娘的父親是怎樣的。

可是,就在昨日,就是從昨日起,顧煙琳對于父親的印象,只停留在父親阿娘推倒的那一剎那,阿娘像是斷了線的風筝一樣,頃刻之間就躺在了血泊之中。

當時,顧煙琳推開守門的丫鬟婆子,剛一打開門,看到的就是這個,自然滿心滿眼的沖擊,她簡直不敢相信。

從昨天倒現在,她都沒有合眼,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只要一閉上眼,就會重複那一幕。

顧煙琳仰着頭,不讓眼裏的淚落下來,有什麽啊,不就是這一點事兒,她可不能倒下,她還得照顧阿娘呢。

吉城

顧啓珪對于京中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不過相信在不久之後,他就能知道了。

因為明日就是縣試,今日沒有人來打擾他,想讓他好好靜一靜。但是因為昨日知道了那樣的事情,一直到現在,顧啓珪還是有點沒有回過神來。

此事幹系重大,稍有不慎,……但是,顧啓珪現在不想知會爹爹了,他決定自己解決。

明天就是縣試,顧啓珪現在只想趕緊考完,好讓他能騰出時間。

“你去,接着查,我要知道此事的因果,因何而起,預謀還是偶然?多少人知道,是誰傷了十六。總之,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顧啓珪命令着暗處的影衛。

“主子?”黑影出現在了顧啓珪的房間裏。

“明日就是縣試,這段時間十六也會跟在我身邊,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就出發,總之我要盡快得到有用的信息。”顧啓珪吩咐道。

“是。”影衛的精髓就是服從,從他跟着顧啓珪的那一刻起,這就是他的主子,不論發生什麽他只管服從。

一直到黑影消失,顧啓珪才些微回過神來。

明日,就是縣試啊,本來該是有些緊張的心情,因為這事兒,這時候反而都沉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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