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辭行

第二天辰時剛過,顧啓珪就去與木氏辭行,陸家正是多事之秋,顧啓珪并不認為自己再留下是一件正确的事。

“怎麽就要告辭了,不在辛城多呆幾天嗎?”木氏很不舍,覺得這次有些匆忙。

“啓珪這次來到江南确實還有事情,爹爹列出要拜訪的長輩都還沒有完成。木姨放心,有時間的話,啓珪一定會再來拜訪的。”顧啓珪笑着說,其他絲毫不提。

“你這孩子,你阿叔最近确實忙,可是你在府裏,木姨也能安排的。”木氏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強留孩子,一方面,她也明白孩子确實有事兒;另一方面,她知道最近一段時間靜之都沒有心情去待客了。留下孩子,弄得雙方都作難,自然不是她的作風。

“木姨說笑,阿叔身居高位,說是公事肯定是大事,必将起來,自然是公事更重要一些。今晨啓珪已經和阿叔聊過,已經和阿叔辭行了,現下啓珪就不過去打擾了。”當然,爹爹帶來的密信也已經親手交給他了。

“那啓珪一路小心些,等下次過來,木姨一點好好招待你。”木錦還是很不舍的。

“嗯,木姨,您趕緊回去吧,啓珪身邊跟着這些人,沒事兒的。”顧啓珪上了馬車,伸出頭對木氏說道,對于這些真心對他好的人,顧啓珪從來都是吝惜微笑。

“好,”木氏這樣答道,在她眼裏,顧啓珪還就是個孩子,雖是第一次見面,但和從信中知曉的她勾勒出來的顧啓珪的樣子有諸多重合,倒像是很早就認識了似的。再加上她和顧國安朱氏熟稔,自然是多了一分親近。

不久後,顧啓珪踏上了歸程,對于顧啓裴和陸瑤的這件事情,以及陸平具體是怎麽做的,顧啓珪想不到,也沒法知道。這兩日他都住在都督府,手下之人不能輕舉妄動,府上也沒有議論此事的,至于陸平的親衛,也不能輕易上去打聽,萬一露出馬腳就不好了。

究其原因,主要是以現在的他來說,這些個大人還沒有把他看成一個可以商量事情的對象。

所以即使,江南離京城很遠,但是陸平還是一封信箋寄去了京師,他覺得這事兒還是趕快通知師哥為好。從小到大,就是到了現在,兒女都已經到了成親的時候,陸平還是保持着那個習慣,凡是都習慣性的和顧國安說一下,何況,此事與顧國安息息相關。

對于顧國安,陸平一直都是亦師亦友的對待着的,他年少時惹過不少麻煩,最後都是顧國安替他一一解決了,幾次在家族都要放棄他的時候,都是他師哥救了他,把他從深淵的沼澤中拉了出來。這些,因為他們都成家立業,就很少提了,不過他不會忘,一直都記在心裏。

顧啓珪現在知道的事情僅限于陸瑤再次被關到了自己的院子,顧啓裴已經被送出了府。顧啓珪不認為如果收到什麽阻攔,顧啓裴會這樣安然的老實離開。他能在知道陸瑤身份的情況下,還要靠近,就能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沒想到,五房會大膽至斯。

不過想想也對,在江南誰能越過陸平去,兩江總督大小姐的身份确實足夠吸引人。不過,陸大小姐和安珏然訂婚是衆所周知的秘密,這樣的情況下還招惹她,其心可誅。

顧啓珪這樣想着,吩咐道:“咱們直接回安慶。”他倒要看看五房要怎樣把這出兒大戲唱下去。

鑒于目前他掌握的信息太過于零散,他決定就等等再說喽。

此時的京中安府,也并不太平。唐家大少奶奶安氏和唐家大爺,日前已經到了京城,全力照顧兒子。說來好也不好,終于在唐氏夫婦到達京中不久,卧床許久的安唐幸運的醒過來了,但是因為傷口在腦部,醒來的安唐智力有暇,簡單地說就是變得有些呆傻,連認人都有些問題,哪還有原本的伶俐。

得知這個消息的安家三房夫人現場就昏了過去,唐家大少奶奶安氏也整日以淚洗面。

雖然二房安立稔一直懷疑是安意榮做的手腳,但一直沒有證據可以指正。就是已經多方派人去查了,但是了無音信。在這個情況下,他當然不能把安意榮怎麽樣。

這也就導致了三房房直接把氣撒在了二房身上,弄得兩房見面都不待打招呼的,此事雖然瞞得緊。但是安意榮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于是幾乎整個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有了這麽個事情,說什麽的都有。

不過因為根本找不到兇手,所以此事一直被宣稱為是意外,既然是意外,還弄得兩家不開心,影響就不大好。

在朝中,言官多次進言,說是安立稔連家族兄弟的關系都處理不好,怎能在翰林院內當值,以後升上去管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家那麽簡單。當今聖上沐邱無法,雖然是有心偏向,但也不好做的太過顯眼。于是,剛剛上任的安立稔,被當今聖上警告,官職降級罰俸一年,就是安意榮也被連累罰俸半年。

不出意外,安立稔就是在未來幾年內政績再好,也很難升上去了,不過安家大房,倒是因禍得福,算是絆住了勁敵。

知道此事的安老夫人差點就暈過去,她的兒子,現在被大房壓了一頭,她怎麽能安心。但是罪魁禍首還是自家人,她想發火都沒地方發去,一時間倒是有些急火攻心。

對此事,安家大房都是開心的,雖然時機不大妥當,手段也很魯莽,但是最終目的算是達到了。尤其顧玲燕,簡直不要太開心,她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大事。

完全不想想為了把她這件事圓過去,安意榮和顧國安做了多少事情,是的,這事兒也有顧國安的手筆,畢竟,安珏然還生活在安家,他怎麽能完全不管。

再有,也算是有天意的成分,他們從頭至尾沒有想對安唐下手,本來就算是鬥起來,和孩子也沒有關系。只是沒想到,安唐受了這樣重的傷,倒是在意料之外。至于最後的結果,兩人倒是樂見其成。

倒是安珏然頗有些不得勁兒,雖然他和安唐不大熟悉,也就是見了面會打招呼的關系,比起顧啓珪那是差遠了,但是這不表示他看到有些癡呆的安唐會高興。相反,他只覺得有些悲傷。

這些日子以來,他經常留宿顧府,就住在顧啓珪的院子裏,倒是慢慢恢複了元氣。

最近,顧府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兒,那就是顧啓陵的婚事定下來了,是當今禦史蔡暢的嫡長女。

這是老夫人安氏看中的兒媳,朱氏僅見過幾面,倒是不熟識,觀感不好不壞。把這事兒和顧啓陵商量的時候,顧啓陵沒有拒絕,同意相看一下,這一下倒是看對眼了。

兩家的孩子都不小了,所以婚事舉這樣定下來了,來年三月間就是兩人的良辰吉日。

要說起蔡暢來,那就真的能說好久,他是當朝三品大員,是直屬帝王的谏官。只是脾氣又臭又硬,有時候就是聖上沐邱都拿他沒有辦法。

再來,蔡暢就算是朝廷命官,過得也極其樸素,絲毫沒有達官貴人的奢靡,名聲是極好的,算是官員之中的清流。要說這樣的家世,單論父親的話,兩人倒也般配。

顧老夫人安氏是一心想給顧啓陵找一個門戶高的媳婦,可是這幾年跟皇家沾邊兒的,幾乎沒有适齡的女子。其他和她們顧府門當戶對的,朱氏提過的她不喜歡,她提到的,與家世上她自己都不滿意。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一個孫子滿意,兒媳又沒有反對意見的,就把婚事定下來了,總之,安氏是很滿意的。

這種事情不用經過顧國安也是可以的,所以顧國安也只是知道個結果,蔡暢的女兒他不清楚,不過蔡暢的聲名還是不錯的,想來,教出的女兒也不錯吧。

當然,現在,他更在意自己幼子的縣試答卷。

縣試結束以後,顧啓珪自己默下自己的答卷,又讓磨石宇謄寫了一份直接送回了京城顧府和陳府。

顧國安看着幼子有些保守過于規矩的答卷,許久沒有講話,提筆給兒子回信。

吳柳堂

說起來,沐沣已經到這兒兩天了,自從那日顧啓珪派人送信讓他第二日過來。第二日,他沒有任何耽擱就立刻過來了,本來還有些不确定的心終于是漸漸安定了下來。

以前,他總覺得自己不怕死,老想着能把母後和外祖一家還有阿澈都安排好,他就算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應該也是笑着走的。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原來也不是聖人,對待死亡這件事,他遠沒有想的那樣坦然淡定。一想到,如果他不在了,阿澈就有可能把手裏的爛攤子一丢,自己一個人去耍,沐沣就有一定要好好看着他的想法。

只是,沐沣看看依然在給病人診脈的吳柳先生,默了一下,來了已經兩三天的功夫了,吳柳神醫好似都沒有正經理過他。

還記得他剛一來到的時候,吳柳先生僅僅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吩咐道:“院子裏的草藥許久沒有整理,你就幫幫忙,把那些都整理了吧。”

于是,沐沣連帶着雀和他帶來的一些人就開始侍弄草藥了,因為玄景大師知道了消息,就出發繼續他的修行了,倒是算逃過了一劫。

整理草藥一事對于沐沣來說,倒不難,簡單的草藥,他都熟悉些。這還都是在慈恩寺的時候學的,他在慈恩寺待了一段時間,日日過得都很充實。

“主子?”雀走過來,“我們擺弄就行,您休息會兒。”

“不累的,沒事兒。”沐沣常年習武,這些勞動在他眼裏倒是沒有什麽,再說,就這一群人裏,也就知道有他還懂一些藥理的皮毛了,不過還需要時刻翻着醫書就是了。

“哎呀,他能運動一下也是好的,難不成讓他整日躺在床上你才開心啊。”吳思看着而這對主仆黏糊糊的,有些無語。

雀回頭看了他一眼,帶着警告,似乎在說,這是我主子,怎麽樣都是我的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咒他。

吳思撇撇嘴,不論什麽主子,現在都是‘吳柳堂’的病人,大夫說了算。

沐沣卻笑笑,“小吳大夫說的對,就當是段練一下。”說着,又沖吳思說道“小吳醫生,怎麽沒有跟着啓珪去安慶啊?你不是顧府府醫。”

“少爺的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我也該跟着師傅正式修習醫術了,以後都不能再去做府醫了。”吳思說道,他的語氣很是認真,不過卻也有些傷感的,畢竟之前的好幾年,他一直在顧府,跟在顧啓珪身邊兒。

沐沣聽着楞了一下,沒再說話。

“師傅既然已經答應了顧啓珪要給你療毒,肯定會做到的,也有一定的把握。二爺千萬不要多想,也不用擔心,師傅向來說到做到。行醫治病都一樣,需要合适的契機才行。”吳思說了這樣一句話,就退了下去。

沐沣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一路上咋咋呼呼跟着他的小青年,就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裏完全長大了。

不過,也只有沐沣自己知道,他是不着急的。本來,當初發現自己身重‘花離’之時,大夫說他活不了多久,他當時都接受了。後來因為師傅,讓他在病發時他少了許多痛苦。再到現在,他有了新的希望。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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