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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于砷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湯之念的名字, 中氣十足,惱羞成怒。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已經占了他清白呢。
可這不是一點也沒看到嘛。
況且, 湯之念一點也不想看, 她還怕自己會長針眼呢。
幹脆轉過身,背對靳于砷, 提醒:“你快點穿上吧。”
背後稀稀疏疏有聲響。
湯之念等了好一會兒,一直到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靳于砷已經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的卧室裏有相連的衣帽間, 衣物按照顏色和季節依次挂放整齊,各類飾品也整整齊齊碼放在玻璃櫃中。
靳于砷随手挑了件帶扣子的短T恤和休閑牛仔褲套上。
再出來的時候,湯之念還原地站在那兒, 像被點了穴。
“你還傻站着幹嘛?”靳于砷徑直朝茶幾的方向走過去, 略過湯之念。
他剛洗完澡, 身上帶着清爽的皂香, 經過她身邊是自然而然帶來一股熟悉的氣息。
湯之念可以肯定的是, 她現在已經練就了一種聞香識靳于砷的本領。
這種味道只有他身上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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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之念略顯無辜:“不是你不讓我看的嗎?”
靳于砷“嚯”了聲:“你可真聽話。”
湯之念的視線落在靳于砷的身上,他個高身材好,人襯衣。很幹淨的穿搭,長褲顯得雙腿更修長。
注意到湯之念往下探索的視線,靳于砷眉頭一蹙:“你在看什麽?”
“沒啊。又沒什麽好看的。”
沒什麽好看的?
她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麽。
靳于砷脖頸處的青筋明顯凸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 放松。
年紀輕輕還不滿十八歲被氣死了不值當。
湯之念勾唇假笑,聳聳肩,既然沒事了, 她就要走了。
靳于砷忽然又叫住她:“把馄饨端到隔壁去吧, 我不在這吃。”
隔壁?
隔壁那棟別墅嗎?
湯之念也這樣問了。
靳于砷同樣朝她笑,學她剛才那樣假笑, 勾起唇,誇得很不走心:“可真棒,答對了。”
雖然同樣是皮笑肉不笑的,但他這副皮囊沒有一點可以挑剔的地方。
湯之念做事情一向都是麻利的,不拖泥帶水,快刀斬亂麻。
她也懶得在送與不送之間糾結什麽,有那個時間扭扭捏捏,八百碗馄饨都送到了。
兩套房子相隔的距離并不遠。
靳于砷走在前面,湯之念跟在後頭。他的頭發吹得半幹,發梢上是潮的,鬓角修剪得很利落,很張揚的發型,也很襯他這張臉。
這個人好像與生俱來有一股鋒芒的氣勢,真襯得旁邊的湯之念像個貼身的小丫鬟。
從樓上下來,靳于砷懶得從走廊走出去,直接從院子裏繞出來,走向旁邊那棟別墅。
這是湯之念第一次來旁邊套別墅,略帶一些新奇。
別墅裏燈火通明,靳于砷從院子泳池旁走過去,直接進入客廳。或許那也不能被稱之為一個客廳,因為沒有沙發,也沒有電視機,牆上挂着幾輛價值不菲的自行車,門口停着兩臺風格完全不同的摩托車。
空曠的廳裏零散地擺着各種機械,房梁上有一架可以托舉十噸重物品的行車。
這是什麽機械工廠嗎?
湯之念通過地上的一些零件和輪胎,判斷出這是一輛被拆散的車。
靳于砷提醒身旁的湯之念:“別踩着零件,把碗放桌上。”
湯之念小心端着碗,穿越重重障礙物,終于将這碗馄饨送到靳于砷指定的桌上。
靳于砷并不着急吃的模樣,走到桌邊拿起一個平板。
平板裏是地上那些零部件拼接完成的最終模樣,一輛價值一千萬的跑車,他拿來當樂高,拆了又重新組裝,都是他一個人完成。
靳于砷并未滿十八周歲,還沒有拿駕照的資格。但是在家組裝車也不犯法。
原來他喜歡這些東西啊。
要是他,好像也不奇怪。
湯之念任務完成,她掉頭就要走。
“等會兒。”
“又怎麽了!”
靳于砷英眉微擡:“你好像很不耐煩?”
“沒有。”才怪。
“幫我找個東西。”靳于砷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了點屏幕,劃出一張圖片,将平板遞給湯之念,“就圖片上這個螺絲。”
“找這個?”
他懶懶應一聲:“昂。”
一顆小小的輪毂螺絲,在這一大堆的機械中,宛如海底撈針。
“這顆螺絲是非找不可嗎?”
“廢話。”
“我的意思是,你沒有備用的嗎?或者替代的。”
“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它。”靳于砷睜眼說瞎話,一個現成的混世大魔王樣子。
湯之念很想拒絕,可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
誰讓她命苦。
靳于砷吩咐完,自顧自完端起桌上的那碗馄饨,盤腿坐在地上。這次倒是沒嫌棄手上的馄饨賣相不好了,用勺子舀着,一口一個。
他吃東西的樣子算不上多斯文,但不砸吧嘴,抿着唇,胡亂咀嚼,臉頰一側凸起一大塊食物的痕跡。
難得大少爺吃東西這麽大快朵頤的樣子。
看來是真的餓了。
“仔細點啊。”還不忘使喚她。
“知道了。”
“你什麽語氣?”
湯之念深吸一口氣,朝靳于砷假笑,語氣轉柔和:“知道了。”
晚上十點半了。
以往這個時候湯之念早就已經睡覺了。她這個人作息一向規律,早睡早起,幾乎從來不會熬夜。
生物鐘好似在腦門上敲響,她不由自主地捂住嘴打了個哈切,眼眶泛起一圈潮潤。
找螺絲的同時,湯之念也算是發現了,這個別墅根本就是靳于砷的個人游樂場。
除了一樓被拆得支離破碎的跑車,二樓則是他喜歡的各種機器人。
靳于砷從小就喜歡組裝和拆卸各種器械,一開始玩樂高。還不到三歲那時候,他能一個人坐在玩具室,一聲不吭搭三四個小時,高度專注。後來他自然是瞧不上樂高這種小玩意兒,開始把目标對準家裏的各種器械。
五歲生日那年偶然得到一個造價不菲的機器人,他覺得實在有趣,着實捧着玩了好幾天。後來把這個機器人也拆了。
他的興趣是愈演愈烈,看見什麽感興趣的,說拆就拆。
靳家人對靳于砷的态度一向都是:喜歡,那就買!喜歡拆?那就拆!
把房子拆了都沒事,又不是只有一套。
靳于砷狂傲的底氣就是這麽來的。
“找到了!”湯之念沒想到任務完成如此之快,連帶語氣都雀躍不少,舉着螺絲,找到秘密寶藏似的開心。
靳于砷咀嚼食物的下颚一頓,“那麽快?”
湯之念拿着螺絲走到靳于砷面前,伸手遞給他。
位置的關系,她難得可以俯瞰他,面容狡黠。
靳于砷坐在地上,目光掃到湯之念的膝蓋。她穿一條五分的短褲,雙腿很細,褲管看起來空蕩蕩的,膝蓋處的傷一覽無餘。
蹭破皮的地方已經開始結痂了,但是淤青久久不散。
靳于砷略顯頑劣地伸手,用食指在她的淤青處輕輕點了一下。
力道不算重,但那個地方對現在的湯之念來說是絕對的禁區。
“痛!”
湯之念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不料腳踝撞到一個機械,又是一個吃痛,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後倒去。
靳于砷眼疾手快放下手上的碗,本意是抓住她的腕,不想連帶着和她一起摔在地上。
他不“幫忙”還好,眼下整個人壓在她瘦瘦小小的身體上。
硬鐵似的砸在湯之念的身上,她快要痛死了。
“你快起來。”
靳于砷雙手撐在地上,正準備起來,又聽湯之念驚呼聲:“等一下!”
她的頭發勾到他衣服的扣子上了。
靳于砷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小心翼翼地撐起身,低頭看她。
兩人挨得近,似乎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十七歲的少年血氣方剛,第一次離一個女生那麽近,夏季穿着單薄,他手臂處的皮膚挨着她的。
湯之念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發上的香氣更濃。她從來沒有用過什麽香水,身上的氣味多半也是來自沐浴露或洗發露。
“你用的什麽沐浴露?”他莫名其妙問了這麽一句。
“什麽?”都是什麽時候了?他問這個幹什麽?
靳于砷略有些不自然地挪開目光,說:“還挺好聞。”
湯之念用的普通沐浴露和靳于砷大少爺可不能比。
她也沒有注意是什麽牌子。
湯之念仰躺在地上,背後被不知什麽零件硌着,發絲又被靳于砷的衣服扣子勾着,簡直雙重災難。
弄了半天,她的發絲反倒和他的扣子越纏越緊。
“好了沒?”靳于砷語氣略帶涼意。
湯之念擡眸,視線觸及他的喉結,似一塊菱形的寶石鑲嵌在白皙的皮膚上,存在感很強。
左右也解不開,湯之念索性一把扯斷了自己的發,留了一截發絲在靳于砷的扣子處。
“你……”靳于砷來不及阻止,湯之念催促他起身。
“你快起來吧!”
掌心刺痛,靳于砷面色自然地撐起身。伸手準備拉她起來,但被無視。
湯之念是有些生氣的。
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摔倒,大晚上的一通折騰。
“我不是故意的。”靳于砷破天荒道歉,難得姿态放低。
靳于砷這副樣子要是叫謝彭越看了,非得拿出手機拍下來珍藏。不過這人身上的氣勢太淩冽,道歉聽着也不夠真誠。
湯之念并非得理不饒人的人,只不過這會兒是真的困了,不想和他再打哈哈。
“你等一下。”靳于砷轉頭拿了一瓶藥,治跌打損傷的,還有散淤青的作用。
他經常做運動,受傷也是常有的事情。
靳于砷拿着藥在湯之念面前俯身,準備上手的姿勢。
他硬邦邦的語氣,哪有半點幫人的樣子,說是要搞暗殺還更像一些。
湯之念略帶防備往後一退,這次靳于砷先一步抓住她腳腕,“你還想摔倒?”
可是這個動作和姿勢太奇怪了。
“你要幹什麽?”湯之念蹙眉。
“這還不明顯嗎?”靳于砷晃晃自己手上的東西,“給你抹藥啊。”
“我自己來就行。”
“行。”
湯之念接過靳于砷手上的藥,沒看他一眼,只說自己回去睡覺了。
說完不再多做逗留,轉身離開。
靳于砷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最終消失在拐角。勾唇笑了笑。
他垂眸,從自己的扣子上拿下她留下的那半截發絲。
綢緞一樣的發絲,沒有絲毫燙染過的痕跡,質感很好。
真狠。
多好的頭發啊,說斷就斷。
靳于砷将發絲放在指尖把玩着,纏繞在食指上兩圈,松開,反複好幾次。
他的掌心滲出一道鮮紅的血跡,是剛才和湯之念一同摔在地上的時候,不小心被尖銳的零件劃傷。
多善良的男人啊。
為了救她,還把自己給弄傷了。
可記着點他的好吧,湯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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