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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而彼時的體育館內, 準備偷溜進去的許黎明已經被兩個保安揪着,在入口攔了十幾分鐘了,她不斷看着表。

“我朋友真的在後臺, 我不是去看什麽明星的。”許黎明拿出學生證,“你看,我是本校的。”

“你哪個學校的都不行啊。”保安叉腰立在她面前,“沒有工作證都不能進。”

許黎明說得口幹舌燥, 她正準備再給陸白天發個消息,便聽見身後傳來高跟鞋踩地的噠噠回聲。

扭頭一看, 穿着寬肩皮衣和超短裙的秦朝鶴高調地踩着恨天高走來,手裏卻跨了個兩個巨大的塑料袋。

裏面裝了盒飯。

許黎明眨了眨眼。

“欸, 你怎麽在這裏?”秦朝鶴狀似驚訝地看着許黎明, 擡手将一袋死沉的盒飯塞進許黎明手裏,“大家都要餓死了。”

然後把胸前的兩個工作證在保安面前揮了揮, 沒等保安看清上面的照片,就擡手将許黎明拉過了警戒線。

許黎明兩手拿着沉甸甸的袋子,就這麽在保安狐疑的眼底下被帶進了場。

她們往樓道內走去,等保安看不見了, 許黎明才笑出來:“謝了,你怎麽在這?也要上臺?”

“沒。”秦朝鶴将她手裏那個袋子也塞給了許黎明,然後一臉心疼地摸着自己勒紅的玉手, “工作人員有志願學分。”

“你都大三了學分還沒修滿?”

“我哪有空啊?”被迫做了一下午後勤的秦朝鶴沒有好脾氣。

她又問:“你來找陸白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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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黎明點頭。

“主持人應該在那個化妝間。”秦朝鶴指了指走廊盡頭, 然後伸手拉住一個跑過的學生,将兩袋子盒飯遞給他。

笑眯眯道:“同學,幫我送一下飯哦, 場地對面,控臺那裏。”

然後拉着許黎明走向休息室, 将酸痛的肩背抻了抻:“我要累死了,正好陪你看看陸白天,順便偷個懶。”

後臺跟打仗似的,幾個負責的工作人員各個休息室亂跑,通知演員和嘉賓走臺順序,許黎明差點被人撞到,一路躲躲閃閃。

她們推開門時,正好看見對着鏡子,笨手笨腳塗粉底液的陸白天。

“你怎麽還沒化妝啊?”秦朝鶴朝她走過去,用手掐着她下巴擡起來左右看看,“負責妝造的人呢?就把你晾在這裏?”

她脾氣爆,語氣也噼裏啪啦的,引來了休息室不少人的目光,一旁的林晚幾人正從換衣間出來,此時也安靜了。

“不是,你們這麽多人怎麽也不幫一下忙啊?就幹看着?”秦朝鶴玉手拍着桌板。

她打量了一眼妝容完好的林晚。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剛才跑開的化妝師進門便聽見秦朝鶴的話,尴尬地搓了搓手:“那個,剛才有人叫我給演員補妝……”

“每個地方都分配了人負責,你自己這邊還沒搞完,跑那邊去幹什麽?”秦朝鶴指着陸白天,“等會最後一次聯排,嘉賓也要上場,老師們和總導演都在下面盯着,你讓她這麽上去挨罵嗎?”

許黎明即使也生氣,也被秦朝鶴這幾嗓子把氣全散了,她一句話都不用說。

這樣的性格,倒是也能解釋得了她在拿獎之前,遍地黑粉的原因了。

“對不起對不起,學姐。”化妝師連連道歉,“我這就給她化妝。”

“不用了,我來吧。”秦朝鶴擺擺手,拉過桌上的化妝箱,命令陸白天,“擡頭。”

美妝蛋往她臉上用力招呼,嘴卻還沒停:“你也是,看不出別人忽視你?你發火呀,不發火誰理你。”

陸白天的臉被她拍得直往後仰,許黎明看不下去陸白天被她蹂躏的模樣,開口:“白天性格如此。”

“你這種性格就是要被欺負!”秦朝鶴用美甲尖尖點陸白天的鼻子。

陸白天眨了眨清湖般的眼睛,稍微放松下來。

“對不起。”她輕輕地說。

秦朝鶴看着她柔軟清潤的眼睛,一時啞口無言,最後搖頭:“沒救了。”

秦朝鶴的化妝技術一流,速度也快,給陸白天化的妝不像其他人的舞臺妝那麽濃,只是突出了她的眉形和眼周,嘴唇也是清淡的櫻桃紅。

陸白天眼睛生得大,只需要加深輪廓就已經很突出,假睫毛用的也是單簇的,擡眼時,像操場上盛放的喇叭花。

陸白天很不習慣畫眼妝,中途幾乎被刷子刺激得要流淚,但好在忍了下來,眼睛水汪汪的。

秦朝鶴用發膠将她的頭發盤起,兩邊只留了一點碎發,陸白天很少像這樣露出自己的整張臉,不由地想去捂住額頭,被許黎明擡手将她的手拿了下來。

“很好看。”許黎明看着她的臉,自語般開口。

陸白天的臉頰頓時就不需要腮紅了,兀自紅得鮮豔。

許黎明沒有哄她開心,她說的是真話,陸白天這樣,真的很好看。

即使将頭發梳得溜光也不影響五官的比例,生得好像用标尺量過,原本清淡白淨的皮膚暈染上顏色後,像天光下綻放的一樹豔麗。

這樣形容人太土了,但許黎明眼前分明出現了這樣的風景。

自己上輩子怎麽會覺得這樣一個人普通呢?不只是樣貌,她分明,很耀眼。

只是一般人看不見。

就是有點素,許黎明看了眼桌上學校準備的耳環項鏈,都覺得式樣廉價,最後從脖子上解下了自己那塊小小的玉佩。

擡頭給陸白天挂上。

“不不不,許黎明……”陸白天伸手去擋,但抵不過許黎明的速度,眨眼間,那枚溫熱的玉就已經墜在了鎖骨下。

“挺合适的。”許黎明不由分說拍了拍陸白天,笑得嘴角尖成月牙。

節目之前已經彩排過很多遍,但因為邀請的很多校外嘉賓今天才到,所以在正式開始前還要進行一次走臺聯排。

順便檢查一下整個流程還有沒有疏漏,也沒怎麽出問題,就是有個致辭的嘉賓上臺時鞋掉了,引發周圍一陣悶笑。

最後總導演滿意地吹了一聲哨,那邊觀衆便開始入場。

幾個主持人守在後面随時準備上臺,許黎明送陸白天過去,伸手給她整理了一下頭發。

她感覺到陸白天在發抖。

“怕什麽?之前彩排的時候,導演不是還誇你聲音好聽嗎?”許黎明沖她笑笑。

陸白天點點頭,她伸出手,拿穩了別人遞過來的話筒。

她害怕,真的很怕,怕得快要暈過去了。但她不想讓許黎明失望。

哪怕是作為朋友。

臺上已經開始放音樂,震耳欲聾的聲音吵得人鼓膜直顫,遠遠的另一端,秦朝鶴百無聊賴地靠着欄杆等許黎明。

一陣香氣萦繞,秦朝鶴眼睛都沒擡,便冷笑開口:“呦,夏老師,你也在啊。”

“我是主持人。”夏且開口,她一身端莊的潔白,靠近秦朝鶴。

秦朝鶴則往旁邊大跨一步:“你快離我遠點,等會兒讓別人看見,又說我碰瓷。”

夏且只得止住了腳步,她溫和地勾唇:“好吧,你在等朋友嗎?”

秦朝鶴用下巴指了指許黎明的背影。

“許黎明。”夏且點頭,“她挺厲害的,導演水平不錯,眼光也好。你們的那個話劇,我挺喜歡。”

“謝謝誇獎。”秦朝鶴半真半假地說。

工作人員開始清場,無關人員都得離開,于是許黎明退出了後臺,和秦朝鶴一起來到了觀衆席。

她們來得不算晚,所以座位也不算差,雖然偏了一些,但也在前排,只需要擡頭就能看見中央的校友區。

此時那裏已經坐滿了人,人頭攢動中,許黎明并沒有看見岑東俊的身影,于是暫時放棄,轉而看向舞臺。

天色已經很晚了,而舞臺左右的強光則将操場照得亮堂堂一片,就連墨黑的天空都好像發黴,泛了一層白色。

當這層泛白消失,舞臺被射燈打亮後,晚會才正式開始,踩着悠揚的鋼琴曲,服裝華麗的主持人走到舞臺中央。

陸白天站在最後一個,她穿高跟鞋的姿勢有些別扭,走得有點慢。

露肩的紗裙裹在身上,暴露出的肌膚細膩蒼白,她的身形無疑是秀麗的,即使站在從小學習跳舞的夏且身邊都并不遜色。

林晚第一個開場,她笑容明朗,氣質大方,雖然并不是播音專業,但将一口開場白說得很是漂亮。

其他人也游刃有餘,很快,輪到了陸白天,她将話筒舉在嘴邊,有一瞬間的停頓。

許黎明仿佛自己也站在了臺上,她眉頭不自覺縮緊,掌心滲出微微的汗。

在全場的寂靜中,陸白天終于開口,她聲音平和,沒有那麽激昂,但氣口卻留得很好,聽着婉轉悅耳。

開場白結束,晚會流暢地進行下去,許黎明徹底松了口氣,這才發覺自己一直挺着腰杆,于是靠回椅背。

“幹得不錯。”許黎明說。

“是不錯。”秦朝鶴看着她,接了一句。

許黎明的手機發出震動,她點開微信,排在最上面的便是陶寧和孫沐雅的消息,都是一串無意義的啊啊啊。

她又點開班群,此時的消息正魚貫而出,滾動着鋪了滿屏,大家都在驚嘆。

「我們班長好美啊!我好喜歡這個造型!」

「真給我們導演班争氣!」

「等等,還有個主持人是誰,好眼熟。」

「我的媽呀,我看了眼節目單,好像是陸白天!」

「誰???」

「看着一點都不像啊,重名了吧……」

許黎明心情愉悅,然後收起手機,繼續觀看晚會。

最開始是優秀校友致辭,再便是湧來熱場的國風唱跳,表演者是學校舞團的一群男人,光着膀子在上面嘿哈嘿哈,身邊尖叫雲集,但許黎明對他們實在沒什麽興趣,于是眼神四處亂轉。

岑東俊沒看到,但輕而易舉發現了林衡意的身影,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前排,頭發用發膠一絲不茍地梳在頭頂。

自從知道他的私事後,許黎明對這個人的印象就完全變了,從前覺得他知書達理,如今看着。

透着一股趨利避害的人精味兒。

“林教授,你不在隔壁松大教書,怎麽跑到我們華傳來了?”男人身邊有個老師開口搭話。

林衡意扶了扶眼鏡,不矜不伐地笑:“賀老師,好久不見,我來看我女兒。”

“我怎麽沒聽說過您女兒在華傳?”那老師往臺上瞅,“哪個啊。”

“做主持人的。”林衡意回答,客套完畢後,他的笑容很快淡去。

緊緊盯着臺上。

節目結束後,林晚就出來報幕了,她的儀态和氣度都挑不出錯處,林衡意暗自颔首,輕輕鼓掌。

第二個節目是鋼琴獨奏,演奏的是某位有名的青年鋼琴家。

第三個節目是歌曲《穿過月光》,演唱者是位華傳畢業的知名歌手,引得臺下粉絲陣陣呼喊。

第四個是學生的古典舞《青瓷》。

然後陸白天上場,她走路走得有些磕磕絆絆,但站定後拿起話筒,又好像一棵柔韌的青松,聲音有點發顫,但說着說着就又平穩下來。

林衡意看着女孩有三分像自己的面龐,神情有些恍惚。

原以為這個孩子被那個瘋子養着,應當是會養廢的。但在無人看管的日子中,她竟然自己長得有模有樣。

……

在合唱團恢弘的歌聲裏,晚會的氣氛被推向高潮,也接近尾聲,在歌聲最為高亢的一剎那,上千架無人機好像上千盞星光,從學校的各個角落紛擁升起,在頭頂組成了校徽的形狀。

周圍尖叫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站起身來,對着天空記錄這振奮人心的一刻。

“快看!好多無人機!”

“我的天,華傳這次下血本了!”

周圍吵吵嚷嚷,主持人開始謝幕,而無人機陣則扭動着變換位置,許黎明的視線穿過枝丫般交錯的手臂,看向舞臺上的陸白天。

她清隽的身影站在角落,也在擡頭望着星光,碎鑽般的光灑落發梢,像錯降人世的天使。

她不需要光的拯救,因為她自己就是白天。

許黎明的心開始咚咚地跳。

晚會終于散場,時間已是深夜,今天難得不閉寝,校園裏到處簇擁着人頭,都在讨論剛才盛大的無人機秀。

林晚已經換下了禮服,心情振奮地走在林衡意身邊,難得地輕哼着歌。

她今天很開心,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主持晚會。

但這樣的開心很快就被打斷了,因為林衡意忽然開口:“你怎麽沒告訴我,陸白天也參加了?”

“而且表現還不錯。”

林晚的腳步猝然停下,她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冷冷看着林衡意:“爸,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就是有點驚訝。”林衡意狀似無意地回答,他伸手,慈愛地攬過林晚僵硬的肩背,“走,爸爸請你吃宵夜。”

林晚擡手将他掙脫:“不了,我沒胃口,我要回宿舍。”

她沒再看林衡意,獨自一人往校園深處走去。

另一邊,許黎明左等右等等不到陸白天,索性和秦朝鶴一起去休息室找,此時已經散場了,後臺人頭寥寥。

她們很容易就看見了女孩,她還被龐大的紗裙裹着,正窘迫地彎腰換鞋。

發現許黎明的身影後,動作加速,将腳用力伸進鞋子裏,好像掩飾着什麽。

許黎明低頭看了一眼。

“許黎明,這個還給你。”陸白天伸手解下脖子上挂着的玉墜,被許黎明推了回去。

她笑笑:“你拿着吧,感覺你戴着比我好看。”

“這怎麽可以,這東西你從小戴着,肯定很貴重……”

她話沒說完,許黎明卻發現了端倪,冷不丁問:“你怎麽知道我從小戴着?”

陸白天頓時沒了聲音,手不斷摩挲玉佩,過了很久才磕磕絆絆張口:“因為,它很潤。”

“這樣啊。”許黎明将信将疑,但沒有細想,重新拿過玉佩給陸白天戴上。

不由分說:“這就是塊普通的玉,沒什麽紀念意義。是保平安的,我戴習慣了就沒摘。”

于是玉佩又被強行安回了陸白天胸前,隐入玉白色的胸口。

“你的腳怎麽了?”許黎明指了指陸白天被裙擺遮住的腿,她從剛進來就看出了不對勁。

“沒什麽,就是磨破了皮。”陸白天連忙說,“沒什麽大礙,我去換一下衣服。”

許黎明沒多言,她擡手就将裙擺撩起,露出一小節瑩白的同時,也看見了腳後跟處的一片血紅。

她的高跟鞋很不合腳。

“這是磨破了點皮嗎?”許黎明無奈。

陸白天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連連後退,狼狽地彎腰按下裙擺,将自己的腿腳嚴嚴實實遮住:“我去換一下衣服!”

她一瘸一拐地走進更衣室,許黎明也扭身要出門,被秦朝鶴用指尖拉住:“你去哪?”

“去和別人要點創可貼什麽的。”許黎明不解,“她腳不是破了嗎?”

“哦。”秦朝鶴拖長了聲音回答,鳳眼眯得只剩一團霧黑,“我怎麽覺得,你很關心白天。”

“你是不是喜歡人家?”秦朝鶴饒有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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