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

第 36 章

臘月的天寒氣刺骨, 街上的行人低頭抱着膀子急匆匆的前行,沒人會注意他們。

不過林海棠還是覺得江城肆意妄為,斯文的皮囊下是她不曾見過的兇悍強勢。

或許, 他就是這樣的人。

手心被他勾了勾,他唇角含笑的看她,“去車上。”

江城幾乎沒和林海棠一起出現在外人面前,那次夜裏出來采買,也是想着昏暗看不清。

他一向小心,不想被旁人知道林海棠的存在。

林海棠是藥, 是不可言說的解藥, 不止她本人不能知道, 外人更不可以, 以免有心人拿此做要挾。

馬車緩緩駛離,有個仆從打扮的人眼冒精光,轉身跑了。

……

“你是說, 看見老五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千真萬确, 是小人親眼所見, 五公子和一個女人乘坐一架馬車走了, 舉止親密。”

江海玩味的笑了:“老五不近女色,老爺子還曾誇贊過他不耽酒色, 看來, 他只是隐藏起來罷了。”

“公子,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抓着這次機會做點什麽?”

“一個女人而已,能做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五的性子,看似溫和, 實際上心狠手辣。你還期盼用一個女人要挾他?到時候怕是他第一個動手殺了那人。”

“那這消息豈不是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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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搖頭:“不算無用,如今知道他也喜歡女人就好辦了。”

……

書肆開張的日子沒定, 不過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江城想讓林海棠給鋪子起個名字。

“讓我起名嗎?”

後院早就燒暖了房間,佟掌櫃也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們。

林海棠羞意上湧,佟掌櫃借口去前院看看離開了,臨走前叫青松送熱茶和糕點進去。

“對,你幫我想個好名字。”

茶水送到青松就走了,江城給林海棠斟了一杯,把糕點往她面前放。

林海棠苦惱:“可是我也不知道。”

江城揚眉:“不急,慢慢想便是。”

品嘗糕點,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她念叨着:“書肆名字大多都是書香閣、及第閣,這等聽起來就沾喜氣,學子們喜歡的名字。所以我們起名也可以找個好兆頭。”

江城懶散的靠在椅子上,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和林海棠在一起時完全卸下防備。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想個寓意最好的。”

“寓意最好的……”林海棠沉思片刻,忍不住笑出聲,“總不能叫狀元閣吧?”

江城也笑:“有何不可?”

林海棠愣住:“當真想叫這個?”

随後她又想到,“好像這個名字也不錯,簡單又不失寓意,寄予美好期盼,每個走進來的人都會覺得得到祝福。”

她語調輕松,面帶微笑,好像已經看見鋪子開張時熱鬧景象,每一個進來的客人都心情愉悅,挑的到自己心儀書籍。

江城低頭淺啜一口熱茶,心道他們果然不一樣。

他想到的是這個名字讨巧,被這個噱頭吸引來的客人定然不少,名聲打出去會有更多的人來。

尤其是那些考學的學子們,怕是恨不得住在他們書肆。

商人重利。

雖說他開這間鋪子是為了她,怕覺得無聊給她找些事情做,不過也要有所收獲才行。

怎麽盈利,是江城思考的第一要義。

“那就叫狀元閣。”江城道。

倆人商定好,接下來就是做牌匾了。

江城拱手作揖,笑道:“還要勞煩姑娘幫我提字。”

“我的字可以嗎?”

林海棠雖沒有經商的經驗,但也知道鋪子開張用的牌匾都要請人去寫,還要花不少錢請大家先生寫。

她也可以嗎?

“有何不可,”江城坦然的看她,“你的字形神具備,風雅與觀賞俱佳,最合适不過。還是,你不想幫我?”

“當然願意幫你的,”林海棠趕忙解釋道,“我是想着,應該請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來寫。”

江城道:“你在我這便是德高望重了,況且,這是你想出來的名字,合該你來寫。”

林海棠不好推辭了,其實她也躍躍欲試,甚至迫不及待叫青山送來文房四寶,這就着筆開始練習。

“我多寫幾個,你看看哪種合适,到時候我練幾日再給你寫。”

女子用左手去挽袖子,纖細的右手拿着狼毫筆沾墨汁,思忱片刻後落筆,面容堅毅,毫不猶豫。

江城有些吃驚。

在他看來,林海棠是個被保護的很好的嬌花,她柔軟善良,但與之相對的便是猶豫不夠果斷。

可是随着相處,他發現她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這樣嬌弱,是,她是個柔弱的姑娘家,但她骨子裏帶着堅毅韌勁。

家道中落,從江南被押到漠北,一路上她肯定吃了很多苦。就算是個身強體壯t的大男人,經歷這麽多都不一定能吃得消,何況她一個妙齡少女。

可她不僅堅持下來,還在得知父兄去世後振作起來,甚至要獨自搜集證據進京翻案。

午後的日光透過窗棂照射進來,她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種潔淨的金光中,細碎的光亮落在她身上,溫柔又強大的姑娘。

江城呼吸一滞。

好像有什麽東西要破開他的胸膛冒出來,正急迫的找地方撕開一道口子,所以他心髒跳動的越來越快。

他确定,不是蠱毒發作。

美好的東西,總是會讓人占有。

江城平複自己,覺得只是被美貌所誤罷了。

漂亮的皮囊具有迷惑性,江城閉眼深呼吸,再睜眼時,眼神變得毫無波瀾。

林海棠還在心無旁骛的寫字,最後一筆落下後,她要把狼毫筆放下,卻不想手被人握住。

江城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身後,寬大的身軀将她罩的嚴嚴實實。

她側頭,蹭過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發出一聲不明所以的輕哼。

随後江城吻她的發頂,叫她看向紙面,溫聲道:“上次你送我的佛經,還沒有提贈詞。”

寫好的狀元閣三個字就在手邊,他看都不看,倒是滿心惦記着空白的紙封皮。

屋內燒着炭盆不冷,身後之人更是如火爐似的,烤的她口舌幹燥。

“專心。”

耳畔他的聲音清潤,把林海棠叫回神。她問:“寫什麽”

“就寫你贈我便好。”

“林海棠贈與江城?”

他笑,糾正道:“林海棠贈與江月白。”

“月白是我娘給我起的字,以前一直都叫江月白。”

江城的娘親滿心滿眼都在等着夫君,想着兒子的大名要他親爹來取才行,便把月白二字當作小名來叫。

月白,江月白。

她之所以給江城起這個名字,是因為她和江大老爺初見時,江大老爺身上穿着月白長衫。

看啊,她愛江大老爺如癡如醉,哪怕生下孩子,也要紀念他們的情愛。

月白二字對于江城來說,既是懷念也是恥辱。

他娘痛苦的開始,不就是認識江大老爺嗎?

情情愛愛是毒藥,江城再一次告誡自己莫要沾。

江城握着林海棠的手,一起寫下幾個字,等字跡幹了後,江城收好,道:“回去裝訂在第一頁。”

那豈不是只要他翻書就能瞧見這幾個字?

“你把佛經拿來,我直接在後面空白處給你寫上好了。”

她總覺得先看見佛經,最後看見她的字比較好。

這時候倆人是并肩站在書桌前的,江城忽地側頭看她,來了一句:“你以前可曾給旁人寫過贈言?”

“寫過。”

林海棠沒有隐瞞的意思,她之前給手帕交都寫過佛經抄本,自然也都寫上贈與誰。

江城眸子閃了閃。

那這麽說,她也給蘇士明寫過了?

“既給旁人寫過,那給我寫的要不同才是。”

他越說越認真,本來只是拿腔作調,但他自己卻最先沉入其中,壓着不悅開始親自磨墨,“要多寫幾句,最好寫滿一張紙。”

她是個害羞內斂的性子,他就不信她會寫什麽出格的話給蘇士明。所以江城開口指定要寫的內容:

“就寫贈予心念之人江月白。”

江城分不清自己此刻是真的醋了還是什麽情緒,他來了興致,認真想提詞,說了好幾句,卻在她聽來都是情話,惹的林海棠又羞又惱。

“不行嗎?”

江城擦淨了手湊過來,兩只手掐着人輕松的提起來放在桌子上。

嫌棄桌子上的東西礙事,還一把推到旁邊。

女人櫻粉色的裙擺便落在了桌面上,猶如盛開的花兒。江城抵開,站在中間,摟着人俯首親下去。

這姿勢着實羞`恥,林海棠抗議,但被他親的頭暈轉向。

一想到林海棠曾給蘇士明寫過佛經,倆人定過婚事親過嘴,江城就煩躁郁悶暴躁不已。

他要把曾經蘇士明給她的所有印記都蓋住,不管是身上還是心上。

壓着一團火去親人,親了這麽多次早就無師自通,學會怎麽讓對方惬意舒坦。

眼看着她面頰通紅化作春水,江城頻發的醋意稍減。

唇齒交纏,他沒忍住問:“他曾這樣親過你嗎?”

本來閉眼的林海棠慢慢睜開眼,正好對上江城的視線。

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一直在睜眼看她,而不是像她這樣閉上眼。

她有些惱,想到蘇士明,她立刻從迷離的狀态抽身,推着他胸膛不叫他靠近。

這個動作猶如一個信號,立刻将方才熄滅的怒火點燃。

掐着細腰的手收緊,看她側過頭露出細白的頸子,他便想一口咬上去。

“何必提他呢?”

在江城發作之前,林海棠柔聲開口了。

“我不想提過去。”

她當然沒和蘇士明做過親密之舉,可不代表她要同旁人解釋。

江城危險的眯了眯眼。

她這話等同意默認,江城索性抛開憐香惜玉的想法,朝着她頸子親了過去。

柔軟的觸感落在脖子上,癢的林海棠想笑,手臂忍不住胡亂的抓,正好抓到一個圓滑微涼的東西,好像是玉佩。

這時候,已經得逞的江城看見她脖子上的痕跡,滿意的咧嘴笑。

“怎麽,喜歡這個玉佩?可惜只有一塊,是我娘給我的。”

否則,他會立刻摘下來給她。

玉佩拉回林海棠的理智,她推開湊過來的江城,把玩那塊玉佩。

想起來那時候在鴻湘樓,她看到殺人者腰間就是挂着玉佩,好像和這塊類似。

不同于普通的圓形,這塊玉佩做成镂空的方形,湊近看能瞧出來圖案是魚,彎着尾巴作躍龍門狀。

江城也低頭看,道:“它跟了我很多年。”

那年油盡燈枯的女人叫來年幼的孩子,把唯一值錢的東西交給他,囑咐他好好保管。

“這是你外祖父給的,我們姐妹幾個每個人都有。你外祖父雖然不認我了,但萬一哪天……罷了,他也不會認你。這塊玉佩好生戴着,就像是娘陪在你身邊。”

江城随手接下來給她看,道:“這塊不能給你,但若你喜歡,我可以叫人打造一塊類似的。”

越說,江城就越發覺得可行。

他庫房裏好東西不少,玉石料子不勝其數,他記得其中有塊南疆來的料子,呈現姜黃色,據說佩戴在身上可以溫養身體。

林海棠把玉佩拿近了看,就見上面幹幹淨淨,根本就沒什麽血跡。她應該是看錯了,江城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人。

不過,她還是随口問了句:“我們相見的前兩天,你也在鴻湘樓嗎?”

江城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記不清了,春陽鎮的幾個富商就喜歡鴻湘樓,沒事就要過去聽個曲,我只能過去作陪。怎麽突然問這個?”

肯定不是他,林海棠想。

“沒事,随口問問。”林海棠從桌面上下來,親手把玉佩給系好。

本來江城想陪着林海棠的,但是青松過來說有事情,江城就去處理要事,吩咐青山一會帶林海棠回別院。

原本林海棠想等江城走,她就在屋裏看會書,但他在的時候沒察覺,現在只剩下她自己,忽然覺得冷清寂寥。

她摸了下嘴唇,微微腫痛,先是羞惱,随後捂着臉笑了。

她想過,此去京城是遙遙不知歸期,但她會盡快回來的。

只要洗刷父親冤屈後,她會立刻返程。

想必……也不會和他分開太長時間。

又問佟掌櫃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各處都安排的妥帖只待良辰吉日。既然無事,林海棠就和青山回去了。

馬車就停在門口,青山擺放好矮凳見林海棠正站在那張望,他順着她視線看過去,只瞧見匆匆而行的百姓們。

“姑娘,是看見誰了嗎?”

“興許是看錯了吧。”說完她提着裙擺鑽入車廂裏。

蘇士明怎麽可能在這,一定是背影相似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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