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柯林斯和他的紅龍傭兵團将“真相”帶去比格蘭公國的每個角落, 而路德維希也沒閑着。

系統告訴他, 在即将到來的新的一年，鳳凰協會将正式登上這片大陸的舞臺, 成為鳳凰叛軍, 明火執仗地挑戰光明教廷的權威, 并策動了數次起義。

黑暗教廷的勢力越來越大，吸納了不少對光明教會的無能、冷酷和漠然暗恨于心的貧民，甚至家有薄財卻損失人口的小貴族和農場主。克勞德也在這一年當中獲得了一件難得的聖器, 可以以負面情緒與夢魇為食。紛争與戰火醞釀出更多憤恨和怨氣，喂飽了這件聖器，幫助他在之後的修煉中事半功倍。

路德維希既然知道未來的形勢不妙，就不能坐視不管。他不能允許自己實力落後于克勞德，否則真的明火執仗對上, 沒有一戰之力就麻煩了。這段時間裏, 他便在教廷當中的聖池裏潛心修煉, 同時整饬自己權限範圍內的教廷人士，并且多舉辦了幾次祈福活動, 希望能夠減少平民和神職人員間的矛盾。

“我親愛的殿下, 看我帶回來了什麽好東西！”

伴随着熟悉的嗓音，一道黑影輕靈而迅捷地蹿到了華美的房間當中。

“柯林斯。”

路德維希又是無奈又是驚喜地捉住飛過來的那只小巧紅龍的尾巴， “為什麽又用龍形鑽進來？”

而且這人現在龍形已經長到了成年體, 完全放出來堪稱遮天蔽日, 偏就喜歡縮小了來賣萌。

“如果我不是龍形, 你會放我進來嗎？”與最初變成龍時無法說話、僅有小臂長的模樣大相徑庭, 現在的柯林斯已經十分熟悉自己的這一形态了。

此時它一臉無辜地眨巴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歪歪腦袋，讓哪怕知道他本體多麽龐大的路德維希也心裏忽悠軟了一下。

“當然不。”路德維希嘆了口氣，“我在聖池沐浴，你就不能等一等？”

“不能。你一修煉就是半天的時間。”嬌小的紅龍撲閃着一對翅膀，撲進他的懷裏，兩只前爪挂在浴袍襟口，體重将衣料拉開，露出少年一大片白皙的胸口。

钴藍色的眼睛閃了閃，它小巧的頭顱忽然微微底下，直接蹭上了少年的皮膚。

“！”

路德維希感覺一邊胸口的突起被一條柔軟而火熱的東西卷了一下，臉色頓時染上緋紅，咬牙道：“柯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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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只龍。”那混蛋語氣無辜地強調，“你養的馬沒有舔過你嗎？”

路德維希恨恨地抓住它，将他盡量拎得離身體遠一點：“你還好意思和馬來比？我的馬我還可以騎呢，你呢？！”

紅龍的大眼睛快速地眨了眨，旋即，那張龍臉上竟露出某種跨越生物種群也能理解的堪稱“嬌羞”的表情：“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是可以給你騎的。”

路德維希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整張臉都沖上了血色，一把将手裏的這只狠狠扔了出去，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咆哮：“——滾！！！”

“咳咳。”柯林斯扇動翅膀止住了被扔出去的趨勢，在空中懸停着轉過身，望向泡在滿是金色光明魔力的池中的少年，“我錯了我錯了，我是真的有東西帶給你才跑來找你的。”

“什麽？”

“晨曦女神的桂冠。”紅龍身形一轉，落地變成一個六英尺兩英寸的高大青年。他從魔法空間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盒子， “貝克托帝國出了一樁麻煩事，傭兵令懸賞已經挂了兩年也沒解決。我的傭兵團這次成功完成了這個特級任務，我便要了這頂桂冠做報酬。”

晨曦女神的桂冠是貝克托帝國三千年前一位皇後的收藏，由當時最負盛名的矮人大師打造。其頂端最耀眼的寶石經過當年一位光明法聖的祝福，充滿了濃郁的光明魔力，只是其中藏着一個精妙絕倫的魔法禁制，據說解開禁制就能轉變形态成為一件強大的神器。

路德維希對這頂桂冠早就非常有興趣，之前閑聊時也曾和柯林斯提起，但卻怎麽也沒想到，這件理應被貝克托帝國皇室妥善收藏的珍寶，竟真的能被柯林斯拿到手。

他好奇這頂桂冠的模樣，于是從聖池中起身，沿着純白的玉石雕琢的臺階緩緩而上。

淡金色的長袍汲滿了水，緊緊貼合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略顯單薄纖細，卻也颀長誘人的身材。微微敞開的領口袒露出玉色的肌膚，細碎的水珠點綴其上，如同墜落的星辰般閃爍。

柯林斯看得呼吸一緊，旋即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對着他的聖子伸出手。

路德維希輕笑，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任由他将自己拉上最後兩級臺階。

龍族的青年并沒有松手，而是接着微微用力，把人拉向自己的懷抱。在胸膛與胸膛之間還有一拳距離之時，路德維希伸手抵住了他的胸口，擡頭一笑：“你想做什麽，柯林斯？”

“想要個獎勵，獎勵我給你帶回了桂冠。”柯林斯垂眸，視線凝在少年殷紅飽滿的嘴唇上。

“如你所願。”

少年伸出雙手，按在對面的人肩上，揚起下巴将花瓣一樣柔軟瑰麗的唇瓣輕輕印在青年的唇上，抵着對方的唇低笑：“我很喜歡你的禮物，我的騎士。”

回應他的是扣住後腦的大手，和慢慢加深的吻。起初是溫柔輾轉的，漸漸的，氣息膠合之中，高大的青年唇齒間的動作便變得有些貪婪而兇狠，仿佛是要将少年吞噬下去一般。

安靜的冥想室中，響起細微而暧昧的水漬聲，兩道身影緊緊貼合在一起，良久才分開來。

“打開看看。”柯林斯餍足地一只手摩挲着聖子的唇角，另一只手随手用魔法烘幹對方身上的水汽，然後将裝有桂冠的盒子捧到對方的身前，“但願它對得起你的期待。”

盒子微微打開，一抹薄霧般輕盈皎潔的銀色光芒便流洩出來。待到完全打開盒子，裏面靜靜躺着一頂工藝極盡精巧、流光溢彩的冠冕，最中央拱衛着的一顆純淨剔透的方形寶石，閃爍着無色透明的光芒。仔細看，便會注意到它的光彩并非來自對燈光和日光的折射，而是源自其本身。

光明魔力無聲地流淌其中，讓它顯得格外誘惑耀眼。

路德維希贊嘆地輕呼了一聲，伸手将晨曦女神的桂冠取出。只是這件藝術品再精美，對于一個魔法師來說，更重要的也是其中蘊藏的力量。

路德維希試探着向那顆寶石內注入魔力，試圖與之共鳴，然而無論怎樣嘗試都得不到回應，只有一個繁複到旖麗的陣法會浮現在空氣裏，紛繁而自有規律的線條糾纏如夏日城堡牆壁上的藤蔓。

“魔法禁制大約也禁锢了裏面的魔力外洩。”柯林斯皺了皺眉，“不然這麽多年，估計它早就被一代代所有者吸幹了。而且，如果能夠使用，貝克托帝國也不會這麽輕易地将它交給我。”

路德維希聳了聳肩：“好吧，但我還是不願意死心。吟游詩人曾經歌唱過，‘晨曦女神戴着她的桂冠，将整個世界的夢境點亮’。我想這大約并不僅僅是歌謠，它一定有着非凡的魔力。”

“慢慢來，我想，光明教廷圖書館浩如煙海的卷帙裏，總有一本能夠解決你的難題。”柯林斯伸手揉亂聖子的頭發，換來一個瞪視。

兩人正嬉笑膩歪着，一道明光從路德維希指尖閃過，是魔法傳訊。

他打開一看，是自己吩咐過關注各地有無黑暗勢力動向的一名騎士。對方表示發現倫巴第伯國的一個邊陲小鎮有黑暗魔力波動的跡象，但是當他靠近觀察的時候，卻又完全找不到痕跡。

“唔。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路德維希将傳訊給柯林斯看，“黑暗教廷最近太安靜了。”

雖然也有光明教廷毫不留情地清查追殺的緣故，但以他對主角受的了解，絕不是會想着要避風頭就安靜如雞的性子。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柯林斯指尖燃起一點龍火，将這一條細小的羊皮卷燒去，“假如不放心的話，帶上紅龍傭兵團——在傭兵工會裏，我們已經晉升到了特級傭兵團，整個大陸幾乎沒有不能去的地方。”

他語氣裏的驕傲讓路德維希會心一笑。僅僅是幾個月前，這個青年是他身邊明面上實力最弱的一個，連追随他都會感動慚愧。可現在，他已經脫胎換骨，有把握說帶着路德維希去大陸的任何一個角落。

根據魔法傳訊透露的消息，路德維希兩人趕往了倫巴第伯國邊陲的梅薩小鎮。紅龍傭兵團接了一個順路的任務，中途和他們分開。

抵達梅薩小鎮的時候路德維希就敏銳地覺得不對。雖然看起來是山清水秀、陽光明媚的一處祥和安逸的地方，但過于平靜的景致總讓他覺得有些違和。

沿着村莊裏的小路走了一段，路德維希忽然轉頭：“柯林斯，我們回去看看。”

兩人在村口一棵三人合抱也抱不住的大樹面前停下腳步，路德維希指尖一道魔力擊下一片樹葉。樹葉飄落在他掌心，沒有異樣。

路德維希看了看手中的樹葉，又如法炮制打下另一片，将兩片葉子并在一處仔仔細細地打量，片刻确認道：“這是魔法制造的假象。”

僞造得很真實。簡單的僞裝，根本無法讓人成功擊落樹葉，一般人嘗試後成功了，很可能就不再懷疑。

但路德維希卻拿了兩片樹葉對比，發現它們一模一樣。

而現實當中，不可能有兩片完全一致的樹葉。

“柯林斯，看你的了。”

柯林斯在路德維希拿着兩片樹葉比較時就明白過來，聞言立刻念出一串複雜晦澀的語言。龍語魔法制造出巨大的火球，猛地沖向眼前這棵大樹。

——對于幻象，一個很好的辦法便是使之局部魔力過載而崩塌。

再沒有什麽比堪比熔岩的龍焰更适合完成這個任務。

火焰落在樹冠上，原本應該燃燒，卻詭異地漂浮在了與枝葉一拳以外的空氣當中。柯林斯冷笑着又是一簇龍火過去，高溫與強大的魔力波動終于使得魔法結界開始破碎，看上去空無一物的半空中浮起透明的波紋，魔力的波動将空間突兀地拉開一個半人高的口子，有隐隐的黑氣從中透了出來。

這道口子随着龍火的灼燒越擴越大，邊緣如同紙張被烤焦般卷曲起來，将原本寧靜安逸的景致顯得猙獰而詭谲。

“是黑暗魔力。”

路德維希臉色一沉，十根手指迅速打出複雜的手勢，交織出淡金色的結印，将幻象的破綻處越拉越大，然後一低頭便要闖進這處破口。

“走我後面。”柯林斯卻先一步踏入充滿黑色霧氣的真實空間，将路德維希擋在身後，伸手拉住了對方的手。他身後的少年露出一個有點無奈的表情，眼睛裏卻含着柔軟的笑意。

幻象背後真實的梅薩鎮與表象中的美麗恬淡天差地別。

黑色魔氣将天空的本色掩蓋，原本應該潔白可愛的雲朵呈現為黑色的絮狀物挂在樹梢。原本整齊的麥田籠罩着不祥的深紫，稭稈七七八八折斷倒伏，已經徹底焦枯。

路德維希的目光落在周圍的木屋與磚房上。

同樣的黑色魔氣從窗棂與門扉上探出。

最近的大約是貧民人家，僅有一間簡陋的木屋。推開木門，路德維希頓時瞳孔一縮——

一個人影倒在屋子的角落，以四肢僵直的程度來看，顯然已經死亡多時。

路德維希走進屋，用魔法将人翻了個身，果然見到死者面容青黑，而且兩頰的肉竟都凹陷下去，宛如骷髅般可怖，仿佛血肉和生機都被活活吸走了一般。

“詛咒。”

金發的少年面容冷凝，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