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二天, 當晨光照亮這片景色宜人的峽谷, 光明騎士團再一次向着鳳凰叛軍發起進攻。
甫一交手,他們就意識到對手的全然不同。
一直都被他們壓着打的鳳凰叛軍一夕之間實力暴漲,放出的黑色魔氣濃郁到幾乎能夠徹底遮蔽視線, 每一次進攻都仿佛魔力不要錢一般鋪天蓋地。很快,被擊中的騎士們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呼,感受着劇烈的破壞力在體內橫沖直撞, 毫無還手之力。
從這一天開始,接下來的幾次交戰, 光明教廷都是潰敗。鳳凰軍輕而易舉地收割着聖騎士們的生命,打得他們人數越來越少。
戰報再送到黑暗聖殿的時候,克勞德十分滿意,但他身後的麥凱卻是欲言又止。
——克勞德不在意, 而他敏銳地意識到, 這幾天投奔鳳凰領的平民越來越少。
很顯然,鳳凰軍使用黑暗魔力——甚至于以人命補充力量——的內幕,傳了出去。
這與原世界線已經有了本質的不同。
原本, 黑暗教廷在最困難的時候, 有一些高層建議利用平民補充鳳凰叛軍的魔力, 但主角受堅決不同意。他的堅持感動了前來投奔的平民, 平民們主動忍痛表示願意犧牲死去的家人的屍骨為鳳凰軍補充魔力, 主角受克勞德還為此下跪, 按着胸口發誓絕不辜負這樣的支持, 可以說是既解決了燃眉之急又得到了信仰。
也是從此開始, 鳳凰軍徹底成為了底層人心中的綠洲和希望,哪怕是祖祖輩輩傳下來對黑暗教廷的恐懼也無法動搖。
但現在不一樣了。
屢屢受挫的主角受無法信任阿爾迪亞和自己的感情,将對方煉化成了傀儡。這個底線一旦突破,曾經束縛他的道德也不複存在了。
在初來鳳凰領的投奔者發覺鳳凰軍是黑暗教徒而猶豫害怕的時候,他沒有選擇安撫,而是将這些投奔者投入魔法陣變成了魔力源。
就算是對外消息封鎖得再好,所有搬到鳳凰領的人全部音信全無,外面的親友怎麽可能猜不到出了事?
鳳凰領是惡魔的居所、黑暗教廷食人的魔窟。這樣的秘密不胫而走,原本準備搬家到鳳凰領的平民們在恐懼中慌忙返程,恨得咬牙:
“還以為真的是善良無私的魔導師大人……誰知道,居然是趁着瘟疫這樣的災難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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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說黑暗教廷是魔鬼的信徒、抛棄良心的渣滓,果然不假。據說那些搬家過去的人竟然被剖開肚子、挖盡血肉煉化,給那些鳳凰軍補充魔力!而白骨則被打造成為武器。這是讓他們死了都無法安穩啊。”
傳言與記憶中吟游詩人和神官對黑暗教廷的誇張描述合為一體,再提到這個勢力時人們便紛紛繃緊了背脊,握緊了拳頭。
這些黑暗教徒趁着瘟疫災難肆意騙人去送命,這對不幸中的倫巴第伯國的居民無疑是雪上加霜,讓他們恨到了骨子裏。有聰明人更是猜出,甚至這場瘟疫都可能是這些龌龊的魔鬼們放出的災難,就為了騙人入彀。
鳳凰軍的所作所為,無意中成了路德維希和紅龍傭兵團最好的襯托物。
在加坎納,路德維希連着幾天舉行治愈儀式,純正的金色波動在他指尖輕易灑落。磅礴的魔法力讓被控制在這裏的光明教廷倫巴第伯國分會的神官們駭然。
他們印象中,即便是聖子和主教要舉行大型儀式,也要籌備多時,積攢足夠的魔力。從沒有聽說有人能這樣接連施與大型魔法,而且舉行完畢後看上去依舊神采奕奕。
更令人驚駭的是路德維希在儀式中的言論。
他的贊詞中沒有一句提及教皇,而僅僅是贊美了光明神,然後公然表示原本的光明教廷上層腐朽,被欲-望的魔鬼所滲透,以至于不少神職人員忘記了傳播神的恩惠的使命。
正因為此,他才授命于神,繼承神力,要重新建立一個教廷,讓信徒與神直接溝通,不再受神使的壓榨欺負,而是平等地作為神的子民,享受神的榮光。
——這相當于,已經是光明正大地和光明教廷對着幹了。
戴着魔力枷鎖的光明分會神職人員全都吓得無法思考了。
就算這位比格蘭公國的聖子敢大逆不道地控制倫巴第分會,他們心裏有點猜測,但怎麽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就這麽公然的,在光明教廷分會的地盤上……宣揚什麽新教!
下面的民衆反倒适應良好。
最開始路德維希和柯林斯從梅薩一路到加坎納,擡手間黑霧盡退、鮮花重綻、瘟疫消除的神跡這段時間已經漸漸傳開;這段時間,紅龍傭兵團到每個村莊送去聖水和儲魔器又加重了人們對光明新教的認可。
光明教廷不管染病的平民,曾以為是希望的鳳凰軍是罪魁禍首,這麽一來,路德維希和他的新教一下就成為了唯一的選項。
連續五天的治愈祈福儀式,源源不斷的人從四面八方趕來加坎納,他們站在原本的光明教廷的院牆下面,仰首看着高處鉑金色頭發的少年,如同仰望漫長黑夜中唯一的光源。
他指尖揮灑出金色的暖融,照亮他們幹癟的臉頰,點燃無神的雙眼。
“……我親愛的兄弟姐妹們,願神的光輝永遠将你們照耀。”
少年這樣說道,聲音優美如吟游詩人描述的,只出現在人跡罕至的密林中夜莺婉轉的嗓音。
“願蒙受神的光輝,在神的指引下前行。”
高牆下的人們齊齊彎腰,右手覆在胸口。
他們念着光明□□字,但眼睛裏能看到的,只是上方那名如同發光般的少年。
他告訴他們神沒有形體,無所不知無所不在,山川河流是神,日月星辰是神。但對于這些樸實而虔誠的平民而言,他們更渴望去膜拜一位可以想象出形象來的、愛護他們、庇佑他們的确實的神。
這才讓他們覺得踏實。
這些信徒望着擁有精致面容和悲憫神情的少年,覺得他們找到了。
——是的,神應該擁有最美麗的面孔,只要站在那裏就熠熠生輝,即便是最美的贊美詩也唱不盡他的優雅風姿。
——是的,神應當是善良的,願意認真谛聽每一個信徒的心聲與渴求,哪怕他僅僅是一名衣不蔽體的乞丐。
——是的,神應當是強大的,擁有明辨是非的雙眼和舉手投足驅散邪惡的無上力量。
而這些抽象的品質,他們都在一個人身上找到了。
所以他們幾乎沒有什麽掙紮地、輕易地從光明教廷變為了光明新教徒。
畢竟他們念的還是□□諱,在胸口畫的還是同樣的十字,渴望的還是同樣的恩惠,不同的只是,曾經僅僅是黑暗當中最後的一點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動力,仿佛切切實實地落在了現實當中。
曾經,神的庇佑只是絕望中撐着疲憊的身軀多挪動一步的自我安慰,而現在,他們似乎可以真的去相信,在黑暗的盡頭,有一雙等待他們的手。
“——贊美您,歌頌您,敬慕您,追随您,我們的聖子,路德維希殿下。”
金色的暖流無聲地彙聚到少年的體內,将原本的魔力池再度擴大。
路德維希感受着細微又磅礴的力量,望着下方一雙雙明亮熾熱的眼睛,輕緩而溫柔地嘆了口氣。
信仰啊。
這些樸實又艱辛的人們比他想象得還要容易感動、容易滿足。僅僅是一次拯救,他們就能這樣赤忱地将靈魂捧到他的跟前,給予他真摯的信仰之力。
這樣的一些人,他怎能不為他們多做一點?
光明新教在倫巴第悄然生長起來。
在這個伯國的邊陲,名為鳳凰領的地方上,鳳凰叛軍和光明騎士團的戰鬥卻如火如荼,不分勝負。
騎士長本以為這樣一支成員級別低、儲備不足的隊伍可以手到擒來,但幾次交戰下來卻是越來越心驚。
他最終不得不向中央教廷去信,懇求幫助和支援。至于倫巴第伯國光明分會的異常?不,他不知道,什麽也不清楚。畢竟情人和孩子的命吊在那個容貌精致美麗、但微笑卻如同淬着毒液的年輕聖子掌心。
光明教廷非常意外。
最開始倫巴第分會求援的時候,他們已經驚訝于七大分會之一的力量竟無法收拾一個新生的勢力,即使有所謂的“黑暗勢力殘餘”,黑暗教廷都在兩千年前銷聲匿跡了,一些茍延殘喘的黑暗魔法師算什麽呢?
誰知道,派出了光明騎士團,竟然還是沒能解決這支叛軍。他們不得不加大兵力投入,派出另外的騎士團加入戰局,同時向活躍的傭兵團發出任務,希望這些傭兵可以幫忙。
鳳凰叛軍也不甘示弱。上一次亡靈祭煉魔法所獲得的魔力被消耗一空,鳳凰領可以用作“祭品”的平民又已經被“用光”了,黑暗教廷不得不到附近的村鎮去“帶”人回來,用以祭煉。
恐懼和憤恨的氣氛在這裏蔓延開來,卻恰恰助長了黑暗魔力的産生。鳳凰叛軍獲得了一次集體進階,然後終于和前來征讨的光明教廷力量打得難舍難分。
戰火從倫巴第伯國邊境的鳳凰領一路燃燒,很快将接壤的安提約公國,貴霜侯國卷入其中。半個大陸陷入了光明、黑暗教廷的戰争當中,後世稱“第二次信仰之戰”。
——這次戰争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一直活躍在大陸上的信仰霸主光明教廷也好,暗中籌謀了兩千多年的黑暗教廷也罷,都沒有成為戰争的贏家。
他們造成了無數人流離失所,放肆将每處地方都變成戰場,不在意當地人民的生活與性命,甚至也不在意當地執政者的權威和尊嚴。
他們彼此你死我活的争鬥着,而路德維希和柯林斯此時已經聯手将倫巴第伯國控制得鐵桶一般。這段時間足夠他們摸清原本的光明教廷神職人員的命門,并且,十分湊巧的是,這個國家的伯爵在瘟疫詛咒到來時也在教廷分會避難,直接落在紅龍傭兵團手裏。再加上平民們熱烈的支持,幾乎可以說這個國家已完全在掌握之中。
比格蘭公國作為大本營,自然也不會被忘記。
看着整片大陸戰火燃起,路德維希連忙聯絡了自己的忍受,動作迅速地将比格蘭的光明教廷分會也“和平演變”成為了光明新教。
他們剝除教廷過于奢華的裝飾品,換上樸素的粉刷和木質的裝飾品;他們打開教廷的秘庫,取出奢侈精美的藏品,變賣了部分用來購買糧食和棉花,作為戰時儲備物資……
原本的光明教廷神官一臉懵逼,還沒有回過味來所在地就已經改換門庭,而那些他們從不在意的平民們竟然手捧鮮花、吟誦着聖子路德維希的名字前來禮拜了!
“這是陰謀!”
他們嘶喊着。但是此刻中央教廷正陷入苦戰,哪裏有精力管其他的事情?所有的小報告都被海曼樞機主教攔住,後者隐約知道了自己養大的那個孩子在做着驚天動地的事情,掙紮良久後選擇沉默。
“是時候正式登上大陸舞臺了。”
路德維希靠在柯林斯懷裏,親昵地蹭了蹭。
占據兩大國的信仰,他的實力又以無限接近于神,如今的光明新教早就沒有躲躲藏藏的必要了。
“之後,恐怕就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了。”想着公開光明新教之後會遇到的種種麻煩,路德維希忍不住嘆了口氣。
柯林斯垂眸看着他慵懶的眼瞳,輕笑着用手指去逗弄聖子纖長卷翹的睫毛,半是調侃半是感嘆:“你很快會變成整片大陸的信仰領導者,新教的神,我還真有些舍不得。”
“嗯?”
“不舍得你被所有人仰望和傾慕。”
路德維希眨眨眼睛,任由睫毛刮過對方的指腹:“可無論有多少人仰望着我,我只有你一個守護騎士,只看着你。”
他純澈的藍色瞳孔仰望着上方的男人,眼底的笑意潺潺如初春融化的溪流。柯林斯撚了撚有些發癢的指尖,微笑着低頭,在少年的額頭烙下珍惜而輕柔的吻,然後一點點滑下去,順着高挺的鼻梁落下一連串親昵的啄吻,厮磨着,輾轉着,最終抵達對方柔軟的唇瓣。
龍族青年含住少年的嘴唇,舌尖靈巧地探入,穿過牙關,勾住細膩的舌頭,慢慢地吮吻。
兩人的頭是倒着交錯在一起的,路德維希發出含混的聲音,鼻尖抵在柯林斯的下巴上輕蹭,呼吸撲在男人的喉結,撩起悸動的滾動。
“不過……。”
分開的時候柯林斯輕笑,說了一半又停下,換來少年疑問的目光。
“想想又有點興奮。獻給神的祝詞裏往往說,信徒的靈魂和肉-體都屬于神明。”男人笑着将對方抱得更緊,“你是新教的主宰,聖子殿下,唯一活躍在大陸上的神明。……而我大概會成為神明唯一願意享用肉-體的信徒?”
路德維希似笑非笑地用手指去挑男人的下巴:“這麽期待被我享用?”
“當然,我的殿下,我的神明。”柯林斯扯開身上緊身的上衣,露出鎖骨和半片胸口,“這是我表達虔誠的方式。”
他的聖子看着他任人采撷的模樣,笑着親了上去:“剛好,你的神對于這種虔誠獻祭十分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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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