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季時辰高枕無憂地任由各個勢力底牌盡出一通争搶, 最後才師師然劃分了名額。那些有的給資源, 有的讓市場，有的分享自己技術的, 看着他恨不得照着那張俊臉一拳揍上去，咬牙切齒地走了, 還得自我安慰說好在沒讓別人搶了先機，回去就在自己人裏好好選、仔細選，選最聰明的出來聽課, 聽了教給其他人，估計也是一樣的。

這麽一番折騰，主動權完全被掌控在了他手裏, 而且擺在明面上，明碼交易, 省了那些試探算計, 簡單粗暴卻偏偏叫人不敢輕舉妄動。

季時辰想想就覺得一陣好笑。恐怕那些腸子拐了十八道彎的大佬們沒見識過白越這樣的玩法吧？結果被亂棍打得一臉懵逼，只能按照季時辰這邊的游戲規則走。

結果他這兒正美呢，接着就被季定彪發了通訊邀請罵個狗血淋頭：

“……你是不是傻啊？我知道你當兵的一腔熱忱想着給聯邦做貢獻，但是好歹當到元帥了你不知道要留一手？精神力這種東西不自己先摸清楚就往外放？是是是你換來好處了, 但是你不看看你虧的是什麽？你費勁巴拉培養科學家創立的體系, 現在一點能源一點技術就交出去了？大家一條起跑線一塊跑？你怎麽那麽真善美呢？而且你要發揚風格也得看看對象吧？真要是所有人齊心協力為了聯邦，我二話不說讓你奉獻，可這幫人哪個不是私心重、想着劃拉好處的？”

季時辰哭笑不得, 您兒子在您眼裏就這麽傻？

“爸, 我就告訴你一句, 這起跑線，是大家一起跑，但您別忘了，終點在哪兒只有我們知道啊。白越展現出來的還只是冰山一角，他的能力比您想象的還要驚人，留給自己人的不止一手。另外他沒說的是，精神力這東西一靠天賦二靠訓練。名額給他們了，我們也不作假，到時候一視同仁地教，但學生來了就不帶換的了，不管天賦如何。白越會幫季家選合适的苗子，可那些人……就看運氣了。

“再有，說是三百個名額給各個勢力，剩下我們還準備對公衆開放五百個。說是無勢力背景的公衆，別忘了，為了防止混入間諜，審查是咱們季家來做，能确保不被其他勢力占用。而到時候他們在季家學習，受季家的恩惠，就算其他家也會拉攏，您覺得，這五百個到底傾向于哪一方？這還只是剛開始。我們這建的不是一所學校，而是源源不斷的人才儲備庫。但要是咱們吃肉湯都不給別人喝，您覺得咱們這學校能不能這麽順利開起來？”

季定彪幹咳了一聲。

他也是聽到消息氣沖大腦，覺得這小子當兵當傻了，忙着聯系季時辰。結果這小子，好嘛，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些彎彎繞比他這個當老子的還明白。

得得得，既然想得這麽清楚，他也不啰嗦了，由他吧。

只是還不忘警告一聲： “精神力這東西是個新鮮事物，怎麽用、怎麽管控都得有個章程。如果出現你那兒的學生濫用精神力殺人這樣的事情，現在的好名聲會蕩然無存，甚至引起社會恐慌，其他家也早晚拿這個當我們的把柄。我建議你趁早自己起草一份文件，提交議會審批并且全民公示，解釋清楚精神力的攻擊性，以及如何檢測。要是真的能殺人于無形，後患無窮。”

“您放心。“季時辰聽着他唠唠叨叨，嘴角不易察覺地露出一絲笑意。

他跟父親說到底是兩個體系的，又各自是大忙人，甚至做父親的為了避嫌很多時候不敢跟季時辰多說。兩人生活重心都是工作，聊着聊着就避不開，再一個不小心，指不定就碰到機密了。所以，這都多久沒有好好聊天，又有多久父親沒有一副不放心的樣子諄諄教誨了？

他聽得心裏溫暖，和父親又多聊了好一會兒，直到議會那邊有人找季定彪才斷了通訊。

他和父親說話的功夫，那邊白越已經整理好了行李：“我收拾好了。”

“抱歉，這次的度假泡湯了。”季時辰挺歉疚，好不容易騰出一周的功夫，結果出了這麽大事，後面肯定要安排，完不成了。滿打滿算才在鹿野星呆了兩天半，最後半天還忙着直播、跟中央星的人多方聯系。

白越從後面把人抱住，臉埋在他背上：“沒事，以後機會多了。而且這回說到底還是我的研究鬧出來的。”

季時辰抓着對方捂到自己腰間的手，将青年修長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把玩着：“等這段忙完，一定再帶你出來玩。”

然而眼看着精神力這麽大的事，從無到有一攤子搭起來，指不定什麽時候。白越把臉在戀人背上蹭了蹭：“跟你在一起，在哪兒都一樣開心。就是足不出戶只是在全息裏看一看，也心滿意足。”

兩人到底是回到中央星，立刻就有數不清的事情等着他們處理。

白越說了建學校，那就要寫報告——哪怕全聯邦都等着，他随便寫寫都能過審，那也得像個樣子，不然公示出去還不夠丢臉呢。

季時辰更不用說，各方勢力都得打一遍交道，而且幫着居中聯絡，先看好建學校的地方，再和季家核心的人員商議招生審核的标準，然後還要起草精神力使用規範報議會審批……

兩個人忙得不可開交，但心裏卻是充實滿足的。而肖塘那裏，卻整個陷入了一派混亂當中。

精神力論文被傳播開來的時候他就是懵的，怎麽都不信那能是白越寫的。認識這麽多年，從沒聽說他有這方面的能耐。後來那篇暗示論文署名有黑幕的八卦上熱搜，他心說這才正常，心裏又止不住鄙夷一番：

原來還對白越是不是真的扒上季時辰将信将疑，這下是肯定沒跑了。

他抱着肚子大大的白岷感慨萬千，說一樣的爸怎麽兄弟兩個差別就這麽大？一個單純善良一個下賤陰毒。

白岷懵懂地靠在他懷裏，表情都是空白的：“不能吧？白越他從小就驕傲，從來不稀罕別人東西，別人的千好萬好都不覺得好，哪怕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碰過用過都不肯再拿，怎麽可能去搶別人成果？”

這個他真的記憶猶新。小時候程清漣給白越買了個特別可愛的智能小狗玩具，白岷一旁看着十分眼饞，就偷偷趁白越出去的時候抱到自己房間裏玩，結果玩得入迷沒把握好時間，白越回來的時候逮個正着——那只智能的小玩具正用可愛的童聲對白岷叫“主人”。他當時吓壞了，怯怯地把玩具狗還給白越，生怕白越會對自己怎麽樣，結果那個當時就已經顯現出出色容貌的漂亮小男孩只是瞪了他一眼，随即驕傲地揚着下巴說：“管你也叫主人，像陪我玩一樣陪你玩，這種玩具我才不要，你喜歡你拿着吧。”

白岷心裏一直很怕白越。他覺得自己像是一株活在陰影裏的植物，而白越則永遠站在陽光下面，肆意得讓他嫉妒。

現在，他自己終于過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有了可以依靠的伴侶。記憶裏張揚的小男孩，似乎也失去了所有令他羨豔渴望的潛質。白岷說不出是什麽心情，有惋惜，但也肯定是有點愉悅的——他自己覺得不好，但忍不住。終于，那個永遠不低頭的白越，也變得面目全非了，被白家掃地出門，不得不低頭用身體去換取名利。可惜，到底是被戳穿了。

肖塘看到白岷臉上的難以置信，嘲諷地“嗤”了一聲，随即動作溫柔地去捏小嬌夫的臉蛋：“他原先能趾高氣揚，還不是靠着白家？估計失去大少爺的身份，他過不慣苦日子，就連底線都沒了。”

他倆感慨着，對白越越發不屑，自認為看透了真相，然而轉臉研究院、楊老相繼發聲，在之後白越自己也出來更新了動态。

肖塘隐隐意識到自己好像猜錯了什麽，卻不肯承認。他性格說好聽是果決霸氣，說難聽是霸道獨斷，他認了的東西就堅持不改。他自認為和白越認識這麽多年，哪怕中間幾年沒見，也把人摸得透透的，那就是個外表錦繡內裏敗絮的人，想想自己和他吃飯的時候還因為那份骨氣回憶起兩人交往時的美好，他就覺得惡心。

——除了靠着一張好臉蠱惑人心，他還有什麽本事？

然後他就被打臉了。白越的直播這麽大的事，肖塘抱着白岷看了個全程，一開始看到努努獸那兒還能開嘲諷，說這麽拙劣的把戲也好意思搬上臺面，能量檢測儀一出來他就不說話了，臉沉下來，嘴抿成一條線，抱着白岷的身體也僵硬的不行。要不是白岷這會兒也全副心思放在直播上，指定抗議。

等白越直播完了、星網上炸了鍋一樣轉發白越的視頻、熱烈贊美和議論着白越的成果與無私，肖家這對卻窩在沙發上，很久都沒人說話。

肖塘是半點沒有開口的心情；白岷是看着他臉色不敢張口。

肖塘只覺得被當頭一悶棍打得腦子都蒙了，混亂成一片。怎麽白越就成了有着秘密身份研究精神力多年的科學家？怎麽他就展現出了完全超出常理的本事？怎麽他就——按照網友的說法——不僅僅有着聰明的頭腦，還有着對老師的深情厚誼和報恩之心，更關鍵的是有着為國為民的廣博胸懷？

這是他認識的白越？

是被他算計得走投無路、按照他的謀劃被白昌榮掃地出門只能自甘堕落的白越？！

肖塘臉上燙的厲害，活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

他有很強的掌控欲，又自負，總覺得什麽東西只要想都盡在掌握。然而現在，冷不丁告訴他，他自以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白越一開始就不在他掌控當中。

——你以為他山窮水盡，其實只是懶得還手；你以為他自甘堕落，其實只是潛心研究……

想想自己辛辛苦苦安排半天，白越可能根本從來就不在乎白家的一切、白家的身份只是他做秘密研究的掩護，而自己出現在他面前說什麽“你求我我還給你碗剩飯吃”，指不定對方心裏怎麽嘲笑他、認為他是個跳梁小醜，肖塘就覺得一把火在心頭燒灼，燒得他坐立不安，眼珠子都紅了。

更雪上加霜的還在後面。

他父親肖均勝給他發了通訊邀請，接起來之後對方劈頭蓋臉一頓罵：“……我告沒告訴過你做生意要與人為善？不是萬不得已別弄出死敵？啊？！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東山再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你聽了嗎？現在看看，你看看！你針對的這個白越，和你不死不休了吧？他現在呢？……”

好一通大吼，然後直接下命令：“去給我修複和白越的關系。”

肖塘在家接通訊，沒用屏蔽模式，白岷窩在他懷裏聽得真真的。

雖然懷裏的人什麽都沒說，可肖塘還是覺得自己整個臉皮都被扒下來在地上踩。他自尊心極強，又自視甚高，習慣白岷仰望他、視他如神的姿态，想想白岷生出“肖塘還沒脫離他爸的掌控啊”、 “他原來也沒那麽厲害嘛”之類的想法，就根本受不了。

于是硬聲回嘴：“我當時對白家動手您可也沒反對！現在怎麽就是我一個人的錯了？白越就算弄出什麽精神力到底也是個科學家，沒那個本事扳倒肖家。我沒必要低三下四哄好他。”

“你還賴我了？！我沒反對你算計白家，是因為那是商場鬥争，好歹是正事！結果你呢？把白家弄得半死不活就為了把白越逼出家門？！弄出一個私仇來！你要真把他徹底碾死也就算了，結果好麽，你根本不知道人家真正的底細。現在呢？現在呢？！說什麽科學家沒本事扳倒……你要是蠢到看不出全息艙為了适應人腦因精神力帶來的變化要重新改造、市場會重新洗牌，那你趁早滾出公司。還說什麽白越扳不倒肖家，他需要自己扳倒嗎？只要他那個什麽精神力體系半點不透給肖家，然後扶持我們的競争對手……哈。真以為第一大公司就是永遠的第一大了？我肖均勝精明一生怎麽生出你這麽個兒子！”

肖均勝被他回嘴弄得更拱火，幾乎是拍着桌子在吼。罵完又命令一次讓肖塘去修複和白越的關系，然後不等他說話就把通訊斷了。

且不說肖塘那邊是如何覺得自尊心受不了，就說肖均勝這裏，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而一只指尖鮮紅的手輕柔攀上他後背，一道慵懶的女聲響起：“怎麽？忙着正事呢？看來今天我是白來了。”

肖均勝氣得喘了好半天，這才平靜下來，轉身對一襲深V長裙的豔麗女子露出一個苦笑：“還不是我不争氣的兒子……”

一只漂亮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說好不說自己家事、不說公司事的。”女人飽滿的紅唇輕輕勾起一抹性-感的笑意，“別壞了規矩，老肖。”

肖均勝有點無奈地看着她：“焰焰，你就非得和我分得這麽清楚嗎？”

那女人“咯咯”直笑：“這話就有意思了，誰不知道肖總玩起來最講規矩？都是露水情緣不越界的。咱倆這個時間上已經違反游戲規則了，但你我某些方面确實合拍……”她說着抛了個帶點頑劣意味的媚眼。

“……我這才跟你玩了這麽久。但是兒子啊，公司啊，太掃興了，別來這個。”

肖均勝抓着女人細膩的手摩挲，心裏頭生出不舍。

他自己也沒料到，從來被歷任情人認為是“最不講感情、理智過頭”的自己，有朝一日會對一個玩伴動心。起初只是身體的放縱，慢慢卻開始沉迷于她舉手投足的風情。

然而說來簡直諷刺，一貫片葉不沾身、玩過就算的自己忍不住打破規矩“越界”，這女人卻鐵石心腸毫不讓步，一說到私事就警惕地要打住，幾番下來反而讓他更加悵然若失。這人就在眼前，卻覺得怎麽都抓不住，偏偏更渴望起來。

他開口挽留，女人卻毫不留情地起身就要走，然而或許是起身太猛，身體竟然一晃——

“焰焰！”

肖均勝慌忙搶上前把人抱在懷裏，焦急地讓家用機器人過來檢測。

“經檢測，這位女士身體狀态良好，當前狀态為：懷孕三周，請孕婦注意照顧自己，保持身心健康……”

機器人一板一眼地報告着，然而肖均勝已經聽不清它後面說什麽了，滿腦子都是“懷孕三周”……

他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像是毛頭小夥子一般差點蹦起來：“焰焰！焰焰你懷孕了！”

年近百歲的中年男人欣喜若狂地撫上女人的肚子：“是我的孩子。”

他們“玩”的規矩有一條就是，為了保證健康，彼此相處階段只有對方一個人。這個孩子，就只會是他的！

女人用手摸上自己的肚子：“懷孕？”那愣愣的表情，讓美豔到鋒利的她此刻倒顯出一些可愛來，仿佛一下子溫柔起來。“我們措施明明做得很好……”

她似乎不太能接受這個現實，有些許焦躁。

肖均勝一怔，接着又是喜不自勝：“這說明是天定的緣分。措施再周到都有意外發生。這個孩子大概是注定要降臨的。留下他好不好？焰焰？”看女人面色為難掙紮，他把人抱得更緊：“就算你對我這個當爹的沒感情，可這也是你的孩子啊。你看咱倆這歲數，有個孩子多不容易。留下他再作打算，好嗎？”

看着女人猶豫地點點頭，他哈哈大笑着把人抱緊，卻沒發現，懷裏的女人唇邊掠過一絲極快的笑意，如同驚鴻掠影，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