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舒柏晧的“冷戰”事實上并沒有任何威懾力。他将溫博涼好好照顧着, 然後一個人蹲在牆角生悶氣。但漸漸的,溫博涼還是發現了。
溫博涼首先察覺的是,舒柏晧出現在他面前的時間少了很多。
以前, 只要他一擡頭, 他總能看見舒柏晧滾圓的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而現在, 已經過去一上午了, 溫博涼卻連舒柏晧的影子都沒看見。
溫博涼病床邊的小案幾上有一碗用小勺子挖好的蘋果球。一顆顆圓乎乎的小球兒,有的地方凹凸不平,看上去挺像一小人臉在不高興。
溫博涼默默在心裏一揣摩, 這是在跟他生氣了?但……是為什麽呢?
也不知道為何, 溫博涼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有點想笑, 甚至生出一絲欣慰。
算是喂熟了, 都知道跟他發脾氣。
病來如山倒, 病去如抽絲。溫博涼還有一針沒打完, 正挂着吊瓶。溫博涼放下電腦,又看了眼時間, 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他估摸着舒柏晧這會兒應該在食堂打飯, 于是一手推着輸液架,從病房出來逮人。
舒柏晧正在食堂排隊。醫院食堂飯菜不錯,葷素搭配很營養,又很清淡,除了口味差點, 很适合病人吃。但今天是他跟溫博涼“冷戰”的第一天,為了躲溫博涼,他在公司待了好一會兒,結果來得晚了。
舒柏晧站在隊伍裏伸長脖子往前看,幾個好菜都被打完了,只剩點白菜幫子和豆腐皮。
生氣歸生氣,人還是不能餓着的,于是舒柏晧一邊排隊一邊用手機點了一罐子雞湯外賣。
做好這些,打飯的隊伍也終于排到了他。舒柏晧手裏拎着兩份打好的盒飯,轉頭便匆忙往溫博涼病房跑,結果一回頭,就看見穿着白色病服的溫博涼,正扶着輸液架站在身後的走廊邊。
舒柏晧只感覺心髒被擊了一下。
不遠處,溫博涼濃密黑發敷貼地別在耳後,直挺的鼻梁上架着那面細腳金邊鏡框。他的肩寬背直,難看的藍白條紋的病服穿在他身上卻意外的整齊,唯一暴露他是一個病人的地方,是嘴唇幹燥發白。
溫博涼對他招了招手。
舒柏晧立刻拎着東西便沖過去,短短一段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出來幹嘛?還打着吊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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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博涼見他跑得急,伸手摟了一下他的腰,沒讓他撞着輸液架,說:“今天一早都沒見到你,就出來找你了。你今天去公司了嗎?很忙?”
“啊……忙吧?”舒柏晧摸了摸鼻尖,有點心虛了。
公司其實并不忙,工程部的主要工作已經完成,現在項目的壓力已經全部轉移到了溫博涼一個人身上。
舒柏晧一早上都沒在溫博涼面前晃悠的真正原因,是他在跟溫博涼賭氣,但這氣舒柏晧一看見溫博涼穿着病服,推着輸液架在醫院找他,不僅一點也不想賭氣了,反而想用塊豆腐把自己撞死。他辦的這是個什麽事兒呀。
舒柏晧趕緊将話題岔開,推着溫博涼便往回走,說:“回去吃飯吧,回去吃飯吧……”
“嗯好。”
舒柏晧在溫博涼的床上支了面小桌子,然後和溫博涼圍着小桌一起吃飯。
盒飯一揭開,舒柏晧又有點挂不住了。食堂只剩兩個菜,一個清炒白菜,只剩發白的白菜幫子;一個豆腐皮炒肉片,沒有肉片,沾着點肉香,其他便是兩碗大米飯。
“等我一下……我看一下我的外賣到哪兒了。”舒柏晧放下筷子開始跟蹤他的外賣。
指示地點的紅色小圓點一直沒動,而是在原地打着轉,大概做飯師傅正在忙着抓雞兒。
溫博涼溫和地笑了笑,說:“先吃吧,邊吃邊等。”
舒柏晧埋下頭,跟溫博涼一起吃簡單的飯菜。
溫博涼說:“下午你要回公司嗎?”
舒柏晧搖搖頭,說:“不回了。”
他吞了一口飯,舔舔嘴唇,嘴皮子一禿嚕,接着就說:“反正公司也沒什麽事……”
溫博涼便說:“沒什麽事嗎?”
“啊?”舒柏晧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趕緊往回圓,說:“嗯……雖然很忙的,但其實沒什麽事……展覽會也沒幾天了,大家都在做準備,現在能提前做好的準備都做好了,就等那一天了。”
舒柏晧越描越黑,已然露餡。
溫博涼心裏有數,給舒柏晧留了個面子,沒當面戳穿,只是說:“我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以為你生氣了,你生氣了嗎?。”
“誰說我生氣了!”舒柏晧立刻鼓腮幫子。
“沒有嗎?”溫博涼笑得更溫和了。
溫博涼這樣,讓舒柏晧說不出假話了。舒柏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終于承認道:“好吧,是有一點點。就那麽一點點。”舒柏晧将食指跟大拇指捏起來,做了個一丢丢的手勢。
“為什麽呢?”溫博涼循序漸進道。
兩個人相處,就要坦誠相待,不吵隔夜架,不結隔夜仇。
舒柏晧很少跟他說自己的想法,舒柏晧習慣于處處遷就他,這雖然很合他的偏好,但從長遠看,這樣的做法并不利于兩人的關系。
舒柏晧被溫博涼哄得什麽都往外招,他一撇嘴,小聲抱怨道:“你……你老加班!”
“怎麽呢?”
舒柏晧幹脆掰起指頭跟溫博涼算,“你這幾天只睡了幾個小時?周一淩晨一點睡,六點半就起來了,周二還要短上一個小時,現在生病住院了,還盯着電腦看。
“不是說好了,項目再重要也沒有人重要,怎麽說過的話,一下就忘了呢?”
溫博涼溫和地聽舒柏晧說完,然後輕笑道:“因為這個,生我氣了,所以躲了我一上午?”
“嗯……”舒柏晧低下頭,腦袋上下點了點,終于承認下來。
溫博涼說:“那真應該多氣一會的。”
“啊?”
溫博涼笑眯眯道:“我這不是說話不算話麽?本來跟你承諾了把人放在工作之前,卻沒有信守諾言,當然該生氣了。”
舒柏晧瞪圓了眼睛,即便他認識溫博涼這麽多年,此時依然要感嘆,溫博涼這脾性,也太好了。
溫博涼又跟舒柏晧保證道:“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一天最多加班四個小時,這樣可以嗎?”
舒柏晧算了算,他們正常大概八點能下班,再加班四個小時,就是十二點,十二點雖然很晚,但比起淩晨,已經是個不小的進步了。
“好。”舒柏晧同意。
溫博涼繼續道:“以前我因為你犯錯誤,老罰你。現在我也犯錯誤了,我也該挨罰,這樣才公平,你準備怎麽罰我?”
“啊?”舒柏晧沒反應過來,溫博涼便讓他慢慢想。
舒柏晧難得有這機會,趕緊抓緊了。但他認真一想,還真想不出有什麽可罰的。他參照溫博涼怎麽罰他,其實溫博涼罰他,也就那麽三板斧,一是罰錢,二是不親。
現在舒柏晧也依葫蘆畫瓢,罰溫博涼錢吧,溫博涼連銀行卡都給他了,再罰下去只能罰股票和期權,這玩意兒他玩不溜,白損失了一筆,還不如不罰。罰不許親吧,那簡直是在變相罰他!
舒柏晧思來想去,才一會功夫,思緒便飄到別的東西上去了,小說裏是怎麽罰來着?哎呀,怎麽這麽不好意思呢……他臉上頓時一陣青紅皂白,變幻莫測。
溫博涼見舒柏晧半晌不說話,亮晶晶的眼珠子卻機敏地轉來轉去的,不知道在琢磨什麽,便好笑道:“想出什麽了嗎?”
溫博涼一出聲,舒柏晧吓了一跳,趕緊将他滿腦子的念頭搖了出去。
他想了想,還真想出來了點什麽。他臉發紅,偏了偏腦袋,将左邊臉頰靠溫博涼近了些,做了一個顯而易見的舉動……
但他顯然沒把掌握好技巧,頭扭得過猛,脖子發出咯吱一聲。
溫博涼立刻眉頭一皺,緊張道:“怎麽了?脖子扭着了嗎?”
“……”
舒柏晧幾乎要炸了,他這是脖子扭着了的樣子嗎?!他這是在索吻!索吻啊!你這傻直男!
撩人也是門技術活,舒柏晧活太差了。
舒柏晧默默揉了揉脖子,強忍着從齒縫間擠出一句:“沒有。”
這時他們的外賣到了,舒柏晧去拿外賣,回來剛好碰見來找溫博涼簽字的小周。
工程部的工作完成後,忙碌的便是行政部門了。展覽會舉行的地方并不在W市市中心,而是為了給大家更好的環境,選擇将地點定在W市周邊的一個旅行小鎮。所以小周需要提前做好一起前去展覽會的人員名單、車程食宿等一系列安排。
小周進門見舒柏晧正滿臉黑線揉脖子,随口便說:“老大,您落枕了嗎?”
“沒有!”舒柏晧低聲咆哮道。
小周哦了一聲,将方案遞給溫博涼然後摸了一塊蘋果吃,說:“溫總,這是展覽會的差旅費預算。”
溫博涼看預算報表的時候,小周便旁敲側擊道:“二舅,那啥,展覽會我能去嗎?”
舒柏晧說:“展覽會又沒什麽好玩兒的,你跑去幹嘛?”
小周說:“誰說不好玩了?我查過這個地方了,展覽會就在W市旁邊的青垣城。青垣城特特好玩了,有山有水的,而且山上還有一座古寺,說是唐朝建的,超靈了。我小姨一直懷不上孩子,去那兒一拜,回來就懷上了!我準備去求個姻緣,嘿嘿。”小周一臉羞澀。
舒柏晧打趣道:“你最近桃花那麽旺,還用得着求姻緣嗎?”
就前幾天,有個人在前臺給小周送了一大束玫瑰花。全公司的人都看到了,說是個長得挺白靜的男生。小周拿到花以後臉都綠了,抱着那捧花便跑到的樓下找人吵架。吵完估計吵輸了,跟只禿了毛的公雞一樣回來,嘴巴都氣腫了。
“老大您可饒了我吧。”小周苦着臉說,“我就想要個好姻緣,把這爛姻緣蓋過去。”
舒柏晧笑笑,小孩子的事兒,就随他們自己去好了。
他瞟了一眼小周給溫博涼遞的差旅預算,憑着他多年的工作經驗,這次小周的預算算得不錯,已經能出師了。
溫博涼拿着文件,右手松松握了只筆,在幾個數額邊做了标記,說:“方案可行,車票退票費含在裏面了嗎?”
“嗯,考慮到了,含進去了。”小周說。
“好。”溫博涼點點頭,說:“注意幾點。第一,這一項再樂觀一點,做好準備,避免類似上次出行,少了房間問題,;”
“嗯,好。”小周立刻掏出筆記本,認真将溫博涼說的記了下來。
溫博涼将文件遞還給小周,說:“還有一點,把舒總監的住宿費和我的住宿費,算在一起。”
“???蛤?”小周一臉驚恐。
算在一起?算在一起兩人只能開一間房了,這是什麽操作?
作者有話要說: 小周:急,在線等,怎麽把老板的櫃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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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各位大佬支持!!!
(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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