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陳宏這麽睜眼一動, 小周立刻吓了一跳,差點從床沿上滾了下去,生怕他心裏剛剛那一陣的鑼鼓喧天, 全被陳宏聽見了。

陳宏眼睛彎了彎, 假裝打哈欠, 用手背揉眼皮, 說:“你不睡嗎?”

小周一下把剛剛自己想的思路忘了個一幹二淨,他在地毯上坐着,然後說:“我……我晚點睡。”

陳宏擡頭看時間, 說:“已經很晚了。”

小周說:“你……你先睡吧, 我睡地上就行了。”

“睡地上?”陳宏半睜半閉的眼睛一下眯了起來,看來剛剛他給灌的迷魂湯藥勁兒還不夠大, “為什麽呢?”陳宏語氣平和道。

小周便說:“我睡相不好, 半夜會爬起來打拳, 我怕打到你了。”

“是麽?”陳宏說:“床這麽大, 你怎麽打到我?而且我睡相也不好,說不定是誰打誰呢?”陳宏見小周已經有軟化的跡象, 變繼續再接再厲道:“再說了,你請我出來玩兒, 我卻讓你睡地板,這種事我可做不來。”

小周摸了摸下巴,又無話可說了。他再在心裏琢磨了一下,本來是真沒什麽,別別扭扭讓人會誤會有什麽;現在是“貌似”有點什麽了, 再扭扭捏捏,就會真被看出來。

小周擡頭看陳宏,陳宏正側卧着看自己,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像是什麽也逃不過他的眼睛。小周立刻從地毯上坐了起來,兩手撐在床沿邊上,虛張聲勢地跟陳宏說:“我也睡床上了,但半夜你被我踢到了,可不能怪我。”

陳宏眉眼一彎,拿起小周的枕頭不輕不重地砸了小周一下,說:“誰怕誰呢,睡那邊去,小心我晚上踢你屁股!”

“哈哈,”小周哈哈笑了起來,他只覺得豁然開朗,什麽戒備也沒有了。原來真是他自己想太多,陳宏這樣子,是真的跟他做朋友呢,他卻七想八想,把事情想得帶顏色了。

“睡覺睡覺!”小周樂呵地鑽進被子裏,将被子一卷,像蠶寶寶一樣裹成一團。他兩腿兩手在被子裏劃水似的撲騰,陳宏身上的熱氣一下勻到了小周身上,暖呵呵的。

小周天生身體好,腎氣足,一年四季都像一只小太陽,一會兒便暖出了一背的汗。他在被子裏亂動,腳趾頭突然輕輕碰着了一塊滑溜溜的皮膚,一蹭便一打滑,小周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是蹭陳宏哪兒了,趕緊停止亂動。

陳宏閉着眼睛,眉毛挑了挑,說:“你還真沒謙虛。”

“哼……我說了的,你不信嘛!”小周知道陳宏是說他愛亂動,嘴巴一癟,連手指頭也不動了。

陳宏也不說話了,真的開始睡,他換了一個姿勢,由側卧改成了平躺,這讓他面部的棱角在夜裏變得清晰起來。小周從被子裏露出一雙眼睛,确定陳宏一直是閉着眼的,這才大着膽子也又看了陳宏一會兒。

陳宏這人怎麽說呢,跟他認識的其他人比,要有意思得多。陳宏特別聰明,那是一種毫不費力的聰明,腦子好使,什麽也難不倒他,于是永遠積極向上,幹勁滿滿。

陳宏跟他差不多年紀,現在他“走後門”,在二舅的公司打打雜,而陳宏已經開始創業,并且辦得風生水起。小周真的是羨慕都羨慕不來……

但也因為陳宏腦子太機靈了,他總跟不上,只能被牽着鼻子走,這讓他有些氣惱。但能怎麽辦呢,他都笨這麽多年了,一時半會兒的,想聰明也聰明不起來了。

小周這麽想着,眼睛閉上了。他一直心事少,認識陳宏以後才漸漸多起來,現在往舒服的床上一躺,蓋了暖和的被子,一會兒便睡着了。

然而,另一邊一直閉目養神的陳宏卻壓根沒睡,他聽着小周睡着了,便手臂一勾,将軟乎乎的小周揣懷裏去了。

第二天一早,小周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哈欠,昨天晚上睡得實在是太舒服了。小周動了動,感覺自己壓着什麽了,他迷迷糊糊地睜眼一看,發現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趴在陳宏身上,四肢像八爪魚一樣把陳宏勒得死死的。陳宏在他身下發出一絲微弱的氣音——“能起來了麽,我的腰……”

小周幾乎是彈起來的,他趕緊坐起來,兩腳規規矩矩地盤在一起,垂着頭一臉青紅皂白,而陳宏則倚在床頭,低聲長嘆。如果這畫面是一張海報,那一定挂在男科醫院的門口,并且旁邊的配字一定是——“腎虛,每個男人的噩夢……”

“……”

陳宏有點頭大。昨天小周說他睡覺愛亂動,那是真的說了老實話。

前半夜,陳宏将睡着的小周揣懷裏,這畫面本來“父慈子孝”極其和諧,但安寧了沒幾秒,小周便開始不老實了。

他先是肉呼呼的手到處亂動,摸着他腰窩上的癢癢肉,他被弄得癢了,便往另一邊躲,沒想到小周緊接着往他身上纏,簡直把他當成了一只大娃娃。

小周雖然愛吃,但更愛動,所以腰上一點肚腩也沒有,但蹭在他身上也是軟和和的。

小周身上是燒炭似的熱,一會兒便弄得陳宏出了一層薄汗,他想怕不是小周發燒了吧,伸手摸了把小周額頭,額頭又是涼的,陳宏放了心,明白小周這就是血氣旺而已。

他不由苦笑,算來算去還是算不過小周天公疼憨仔,傻人有傻福,他以為能占着便宜的是自己,沒想到卻被小周折騰了一晚。

“起床嗎?”陳宏恢複正常道。

“啊,起來呀,”小周從來沒有起床氣,到點就能醒,一醒便活蹦亂跳。

小周從床上跳下來,亂七八糟地往身上套衣服。他在短袖外面穿了一件格子襯衣,再在格子襯衣上套了一件套頭衫,然後去洗手間換了條牛仔褲。

小周叼着牙刷低頭出來拿洗面奶,眼角餘光一瞟,卻看見陳宏正在床上換衣服。

陳宏将那身滑溜溜黑緞子面料的睡衣換下,露出背來,他背是白的,沒多餘的肉,脊梁骨是往下凹,一直連接到尾椎部位,兩端各有一只腰窩,像兩只圓眼睛。

陳宏左邊肩膀上有一顆小痣,小周聽人說,肩膀上長痣,那是有出息的人,以後能挑得住擔子。

陳宏回了一下頭,小周猛地反應過來,惡人先告狀地指着陳宏大聲說:“你!你怎麽不穿衣服!”

陳宏慢條斯理地扣格子襯衣紐扣,說:“你把洗手間占了,我還能去哪兒換。”

小周沒理,一下哽住了,他頓了頓,又說:“那你也可以等我出來了再換。”

陳宏已經開始套帶帽衫了,說:“可我肚子餓了。我想快點吃早飯。”

“哦,”小周一下又沒得話說了,他也肚子餓了,于是說:“那你早上想吃什麽?”

陳宏擡起頭,偏着頭看小周,笑着說:“你準備請我吃飯了?”

“當然了,”小周挺了挺小胸脯,說:“我不說好了要請你吃飯嗎?我一直說話算話的。”

陳宏頭又偏了過去,低着笑了一聲,說:“知道了,但是不用。”

“嗯?”小周說:“為什麽啊?你不是想吃早飯嗎?”

陳宏說:“你是真沒看那張優惠券麽?早飯已經包含在優惠券裏了。”

“真的?!”小周眼睛一亮,顯然心裏正在為又省了錢開心。

陳宏臉色暗了暗,又開始磨牙了,就對他扣,給“小喬”發紅包的時候那大方勁兒呢?他默默調整了一下情緒,讓自己別吃自己的飛醋,然後站起身,兩手插兜裏,說:“一起去嗎?”

“嗯嗯。”小周連連點頭。

陳宏撥了撥頭發,說:“好。等我一下。”

陳宏去洗手間洗漱了一下,然後帶着小周往酒店的自助餐廳走。陳宏雖然皮膚很好,又白,但花在皮膚保養上的時間還趕不上小周。小周跟在陳宏後面慢慢走,盯着陳宏衣領子後面露着的那一圈白皮看。

陳宏進入自助餐廳後便拿着托盤挑選早餐,讓小周把他們的座位看着。小周心不在焉地坐在那裏,眼睛到處亂看,他又開始看陳宏了,看着看着,突然大腿一拍,怪不得他覺得陳宏今天帥呢!原來陳宏穿的衣服,跟他是一模一樣的!格子襯衣、套頭衫、水洗牛仔褲,球鞋……

這不這不情侶裝嗎!被人看到了,肯定又要誤會他什麽!小周心裏偷罵陳宏心機深重,故意穿成這樣被人看見,他不就跳進黃河洗不清?

小周正要找陳宏理論,兩名同事卻正好也過來了,他們跟小周打招呼,“诶,小周,你待會兒去哪兒玩呀?”

“早啊!”小周跟他們也打了個招呼,他停下一看,發現這兩位同事穿的也是格子襯衫、連帽衫、水洗牛仔褲還有球鞋。

小周這才想意識到他們整棟樓所有人都這打扮啊!

格子襯衣、套頭衫、水洗牛仔褲這是碼農的标配!碼農的“校服”!所有人都這麽穿!這是哪兒門子的情侶衫?

小周忍不住覺得自己戲太多,他摸了摸鼻子,笑呵呵地跟同事他們說:“我還沒想好,你們準備去哪兒玩?”

同事便說:“我們待會兒準備去爬山。”

這家溫泉酒店的溫泉是天然的,而不是人工挖建,所以附近風景特別優美,依山傍水,很值得游覽。

小周便說:“我也去。”

這時陳宏拿着托盤回來了,他拿了好多吃的,烤土司,蔬菜沙拉,牛肉培根拉面還有三鮮豆皮燒麥和鮮肉湯包。

小周剛剛跟他們說的話陳宏也聽到了,便笑眯眯道:“你們想去爬山呀?我可以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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