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他是你弟弟嗎?”小周問陳宏。

陳宏點點頭說是, “他今年已經快六歲了,到上小學的年紀,但家裏一直不知道怎麽辦。我不想送他去特殊學校。但正常學校是不可能收他, 而且就是他去了, 也怕受欺負。”

小周聽了直撓頭。他家就他一個獨苗, 雖然智商不咋滴, 但還是在正常範圍內,人常說傻人有傻福,說的就是他這種。他沒經歷過什麽壞事, 也想不出好辦法來。

小周又想了會兒, 然後說:“要不,你自己教他呢?你那麽聰明, 我見過的人裏面, 只有溫總再厲害一點點了。如果讓你教, 你肯定比很多學校的老師教得還好。”

陳宏聽了眼睛亮了亮, 還真是活寶了,這辦法真成, 如果在家讓他教,他肯定好好教, 也沒人會欺負弟弟了。

陳宏眼睛彎了彎,說:“還成。”

小周繼續說:“但一直你一個人教也不太好。還是要帶他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不然性格會越來越內向。”

陳宏笑了一下,然後嘆氣道:“他倒不是內向這個,算了, 不說了。”陳宏反手捏了捏小周的臉蛋子,小周兩頰都是軟肉,一捏肉便一抖,能拉得老長。

“你,你捏我幹嘛啊!”陳宏試着勁兒,沒讓小周臉上留印子,但小周還是氣得哇哇叫。

“你看上去挺好捏的。”陳宏笑眯眯地說。

很好捏?這是什麽鬼?小周頓時變成苦瓜臉。

陳宏一笑,暫且放了小周一馬,他松了手,又拍了拍他鼓囊囊的大包,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包裏裝什麽了嗎?給你看。”

“裝了什麽?”小周立刻就将腦袋湊了過去。

陳宏一樣一樣地将包裏的東西掏了出來——樂事大包薯片,衛龍辣條,曲奇餅幹,良品鋪子的小雞腿,小雞翅,還有不同口味的玉米火腿腸,小浣熊幹脆面。

“啊!啊!”小周幾乎叫了起,他覺得陳宏簡直就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拿出來的每一樣都是他最喜歡吃的。

小周說:“你帶這麽多吃的來幹嘛啊?”

陳宏忍着笑,說:“我以為我們是來玩兒的,所以帶了點吃的。誰知道你是想泡我,哎……早知道這樣,就該帶點高大上的東西。”

“誰!誰想泡你了!”小周左手抓着幹脆面,右手抓着小雞腿,又想吃陳宏的東西,也不好意思讓陳宏占嘴上便宜,于是臉上一陣青一陣臊,跟打翻調色盤的。

陳宏哈哈笑,說:“吃呀,特意背來就是給你吃的,難道你還要我這麽再背回去?”

小周不好意思吃了。

陳宏便說:“我剛剛跟你開玩笑呢,你不是特意請我出來玩嘛,還訂這麽好的房間,破費了不少吧,我什麽也不帶,空這手來多不好意思?你說是不是?嗯?”

“嗯……”小周不由在心裏暗嘆陳宏這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他真的太會做人了,這種人不創業發財,還真沒誰能了。不過陳宏說他破費了,這又不對了,他哪兒破費了?優惠券是“小喬”給的,車是公司同事包的,他上這兒來,是一毛錢都沒出,還白吃了陳宏一頓好的。

小周有點心虛地撕了一包幹脆面,小聲說:“我也沒幹什麽啊,下次我請你吃飯。”

“真的?”

“真的!”小周已經将幹脆面咬出一個缺口了,連忙說:“我哪次騙你了?”

“好,”陳宏微微眯了眯眼,說:“那我可記着了。”緊接着,他又将小雞腿從小周手裏抽了過去,說:“一天只能吃一樣,吃太多了長痘。”

“啊?”小周抱怨道:“這麽多,一天一樣哪兒吃得完?”

陳宏說:“吃獨食可不是好習慣,你不是還有同事麽?”

小周腦子破天荒的好使了一會,他一下抓住了陳宏話裏的漏洞,說:“你帶吃的來的時候,哪兒知道我有同事要來?”

陳宏臉頓時一黑,眯起眼了。不提還好,一提又要磨牙了,陳宏又伸手捏小周的臉蛋子,這次勁兒大了點,捏了個小紅印,“還說!”

小周嗷嗷叫喚兩聲,等陳宏松了手,又頗有骨氣道:“一天只吃一樣就只吃一樣,但要讓我挑的。”

“行,随你挑。”陳宏說。

小周這也想要那也想吃,再三斟酌,權衡利弊挑出了好幾樣他最愛吃的。

陳宏說:“選完了?”

“選完了。”小周心虛道,他跟陳宏耍了個心眼,他們只在這待兩天,但他渾水摸魚挑了三樣,私藏了一樣。

陳宏全看見了,但也睜只眼閉只眼,将大包拉鏈一收,說:“選完了就拿去給大家吃。”

小周立刻跑去洗手間用吹風機呼呼地将頭發吹幹,然後穿着短袖和闊腿褲,撒着拖鞋,頂了一頭金毛的發型去給其他同事當“散財童子”。

小周出去以後,陳宏便收拾了一下東西。他弄了好半天,也不見小周回來。他一想,小周莫不是借分吃的借口,躲他去了。陳宏剛這麽一想,這時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了震,他拿起來一看——

周周周周周周:“在麽?”

陳宏莞爾。

周周周周周:“謝謝你的優惠券呀!”附帶一個紅包。

陳宏直接将紅包删掉了,說:“不用了。你們玩的開心嗎?”

“嗯嗯,挺開心的!”小周的名字開始變成正在輸入的小點,大概過了半分鐘,小周補充道:“房間很大,套餐項目也很多,就是房間只有一張床,晚上睡覺好尴尬啊……”

陳宏忍着笑,他忍不住彎了彎眼睛,原來出了趟門半天沒回來,是在琢磨這呢。

于是陳宏回複道:“哪裏尴尬呢?”

隔着手機,陳宏都可以想象此時小周抓耳撓腮的模樣,小周過了好一會才結巴道:“就,就情侶套房嘛,一張床,還是張大圓床,進來的時候上面都是玫瑰花瓣……不過還好我機智,将它們全扔了。總之,兩個大男人睡這上面,真的太尴尬了!”

陳宏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地給小周開始下套:“我是個女孩紙,所以有點不懂你尴尬的點诶!”

“怎麽捏?”小周說。

陳宏說:“我和我的小姐妹一起出去玩的時候,都是睡一張床的,學生嘛,沒什麽收入能省就省啰,難道你們男孩紙不是這樣的嘛?”

小周說:“你還沒畢業?小學妹?”

“嗯嗯。”陳宏面無表情,當裝嫩賣萌那套卻是得心應手。

“小學妹!!!”小周又給陳宏發了一個紅包,“我一直以為你跟我一般大呢。”

陳宏不由磨了磨牙,小周那麽扣一人,總是這種時候大方。他不怎麽高興,于是又将紅包删了,自己吃自己的醋,這算個什麽事兒?陳宏黑着臉說:“你現在沒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嗎?”

“沒有,”小周回複道:“我在我同事那邊,看他們打游戲在。”

“哈哈,”陳宏面無表情道:“為什麽你同事也在呀?”

“我們部門總監招的。”小周嘆氣道:“他就愛整我。”

陳宏說:“不是你自己叫來的嗎?”

“當然不是了,”小周說:“叫他們來幹嘛?一天見24小時,都看煩了。”

陳宏一聽,心裏又暢快了起來。他眯了眯眼睛,決定今晚先放小周一馬,他問小周:“你想好等會回來怎麽辦了嗎?”

“還沒,”小周說:“應該睡地上了吧。”

陳宏立刻回複道:“啊?為什麽呀?”

“不然咋辦捏,”小周說:“房間就一張床啊沙發感覺有點硬。”

陳宏便使出了殺手锏,他面無表情地敲字道:“天啦!!!你難道暗戀他嘛?我還以為你暗戀的人是我呢,嘤嘤……”

“什麽鬼!” 小周發了一個笑哭的表情,說:“當然沒有啊,是什麽讓你有這種想法!”

昨天他的“小喬”還是一個不知道搞基為何物的清純小可愛,到底是什麽污染了“她”幹淨的心靈?

陳宏便故意說:“咦?那好奇怪呀!既然沒有,為什麽你會覺得一起睡很尴尬呢?普通朋友旅游的時候都是一起睡的呀,除非是一男一女。你是男的吧?”

“當然了!”

“他呢?”

“他也是……”

“那你不樂意跟他一起睡,非要睡地上,我只能想到做賊心虛這一個解釋了。”陳宏有理有據道。

“這樣嗎?”小周摸了摸被陳宏捏紅的臉蛋子,一下被陳宏無懈可擊的邏輯給繞進去了。

“沒錯,”陳宏繼續振振有詞道:“如果你要求打地鋪,他肯定會覺得你心裏有鬼。因為如果真的光明正大,怎麽會介意這種事呢?”

小周那邊沉默了好久,一直沒回話。

陳宏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辦法已經奏效了,于是沒等小周回複,說:“我先下了啦,我還要上晚自習呢!呵呵!你也快點找你的朋友去吧,你邀請別人來,卻把別人一個人晾在房間裏,挺不好的呀!”

“啊,我知道了!”小周回複道。

陳宏微微一笑,将手機放回桌上,拿着換洗的衣服去了洗手間。

另一邊,小周也放下了手機。

他坐在沙發上歪着腦袋,意興闌珊地看小李他們打游戲,邊看邊讨人嫌地指揮道:“你怎麽這麽菜啊!”

小李氣得要掐小周:“你別吵!邊上去!”

小李狂按手機左躲右避,最後還是輸了,他洩氣似的将手機扔一邊,對小周說:“你幹嘛呢?怎麽不回去,在我們這兒耗着。”

小周摸了摸鼻子,擡頭看天花板,說:“我無聊。”

“你是挺無聊的。”小李将手機扔沙發上,一看時間,今天弄得太晚,于是準備明天再去泡溫泉,他打了個哈欠,一伸懶腰,說:“我洗澡去了,你自己在這兒玩吧啊。”

大家說完各自散去。小周又一個人磨蹭了一會兒,摸摸這兒,摸摸那兒,就是不肯走。待會到底該咋辦呢?跟陳宏睡一起吧,他挺不好意思的,睡地上吧,又跟“小喬”說的一樣,此地無銀三百兩,似乎怎麽做怎麽錯,小周恨不得敲自己腦門兒。

時間真不早了,小李他們開始下逐客令,小周沒地方去,只得回房間。

他在門口兜了一圈,最後依然沒轍,只能硬着頭皮推門進去。他一開門,看見房間裏只亮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昏沉沉的。小周想,陳宏是不是睡着了,如果睡着了就好了。

他輕手輕腳地進去,看見陳宏側身躺在床上,真的已經睡了。

睡着的陳宏安靜多了,眼睫毛又黑又長,也像兩把扇子,鼻梁又挺又直,很英氣,而柔和的漂亮棱形嘴唇抿在一起,不會再說讓他難為情的話。小周突然覺得,其實陳宏不管裝不裝萌妹子,都長得非常合他胃口……

小周看得入神,這時陳宏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嘴角翹了起來,狡黠一笑,伸手将被子掀起了一個角,拍了拍身邊的空位,說:“過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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