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燎原03

第十三章燎原03

第十三章  燎原03

方輕燃的視線一點點轉向那個女人。

五十來歲的中年婦女，頭發灰白，雙眼無神，歲月的痕跡爬滿了她臉上每一根皺紋。站在趙涵清身邊，被襯托得很殘忍。

突然間方輕燃什麽都不想說了。她頭昏腦脹，一直壓抑着的嘔吐感在胃部翻滾。

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吐出來了，她本能地蹲下身，腦袋埋進雙膝之間，拳頭抵在胃部。

趙涵清和方峻茂都吓壞了，一個叫着燃燃，一個叫着姐，一起沖過來。

但方輕燃被抱起來的時候，盡管昏昏沉沉，還是清楚地意識到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搞什麽啊，有什麽非要在今天說？人我先抱上去了。”

是葉珩。

“方峻茂你等會上來。至于趙叔叔你，不好意思啊，今天先不招待你了。”

方輕燃放心地閉上眼睛。

電梯裏，葉珩低頭對方輕燃說：“吐我身上的話，要賠哦。”

方輕燃正努力地忍着，沒空搭理。

“吐嘛，不用擔心，我要的東西你肯定賠得起。啊！”

小腿被踹了一下。

“這麽有力，看來沒什麽大礙嘛。”

葉珩穩穩地抱着方輕燃進屋。方輕燃來到衛生間，掀開馬桶蓋，終于吐了出來。

葉珩去廚房沖了一杯淡鹽水，在衛生間外等了會，聽見裏面響起抽水馬桶的聲音，緊接着是水龍頭的嘩嘩水聲，才敲門進入。

方輕燃漱完口，撐着洗漱臺，感覺這一吐，病是徹底好了。

但人也是丢盡了。她懊惱地想。

“喏。”葉珩遞上淡鹽水。

方輕燃接過來，喝了幾口，聲音雖然低，但确實比剛才有精神許多：“你怎麽在那？”

葉珩懶懶道：“我就在旁邊的快遞櫃那裏，聽見方峻茂的聲音，出來一看，真是一出大戲。”

方輕燃把杯子放在洗漱臺上，站直身體，面向葉珩。因為漱口的緣故，口紅比剛開始淡了些許，但也因此自然幾分，淡淡的胭脂粉。同色系的腮紅為蒼白的臉色點綴顏色，額發稍許濕潤，整個人泛着朦胧的水汽，脆弱又清豔。

葉珩喉結滾動，低低地問：“因為今天生日，所以化這麽好看的妝？”

方輕燃一聽，旋即扭頭看向鏡子：“只是多打了腮紅，很誇張嗎？還是口紅不太合适……”

她說不下去了。

從鏡子裏，她瞥見葉珩的眼神。

攀着洗漱臺邊沿的手指微微收緊，方輕燃慌亂地換了話題：“你怎麽知道今天我生日？”

葉珩無趣地一扯嘴角，但也配合地回答道：“租房合同裏不是有些身份證，瞄一眼就記住了。”

“哦。那個，方峻茂呢？怎麽還沒上來？”

“噗。”

“……”

葉珩施施然抱起雙臂，靠牆而立：“繼續啊，我就看你還要找多少話題。”

手機鈴聲拯救了方輕燃啞口無言的窘境。是方峻茂的電話。

親弟弟。方輕燃在心裏給方峻茂加雞腿，無視葉珩，側身走出衛生間，接通電話。

“姐，你現在好點沒？”

“嗯。你在哪？”

“我還在樓下，姑父已經走了，放心吧姐。但姐你住在幾層幾號啊？我還不知道呢。”

方輕燃揉揉太陽穴，說出房號。

葉珩端着裝淡鹽水的杯子去了廚房，洗幹淨，又拿出一個新杯子，倒了半杯果汁。

方峻茂剛進門，葉珩先遞上果汁，又從他手裏接過袋子，略一颔首：“辛苦了。”

袋子裏裝的是王婉月給方輕燃拿的各種吃的用的，生怕她照顧不好自己。

方峻茂覺得哪裏怪怪的，但又說不出所以然，只憨憨地說：“謝謝葉哥。”

方輕燃在旁邊看着這一幕，忍不住捂臉。

“哦對了葉哥，還有這個，”他又遞上一個正方形的快遞盒，“剛你抱我姐之前交給我的，是你的快遞吧？”

“嗯，給我吧，是給你姐的生日禮物。”葉珩接過，也不賣關子，直接說出了用意。

方峻茂大為驚喜，完全被折服：“葉哥你有心了！”

葉珩嗯哼一聲：“看你姐喜不喜歡咯。”

方輕燃感覺頭又開始痛了。這屆弟弟還是不行。

方峻茂走後，葉珩不等方輕燃說話，先發制人：“雖然你家裏人已經給你過了生日，但我也準備了。”

方輕燃見他從冰箱裏拿出一個蛋糕，本來有點緊張的，都沒忍住笑出來：“我十三歲以後的生日家裏人就不給我準備蛋糕了。這是你買給自己吃的吧。”

“鹹奶油，專門給你買的。”葉珩揭開蓋子，找出蠟燭插上點燃，關掉屋內所有燈。

氣氛一下子變了。

“儀式感必須要有。”葉珩雙手插兜，在燭火微弱的光線中，一步步走近。

他在方輕燃旁邊坐下，沒有和往常一樣坐到對面。

高大身軀帶來的溫度和氣息瞬間将這一小片區域籠罩。方輕燃身體緊繃，卻沒說什麽。

葉珩輕聲地唱起生日歌。

方輕燃聽了兩句，表情漸漸一言難盡：“停。”

葉珩：？

方輕燃感到不可思議：“生日歌你都能唱走調？”

葉珩更驚訝：“不是這麽唱的嗎？”

“……你別唱了，下一個流程是什麽。”

“不要，儀式感一項都不能缺。”葉珩很堅持。

方輕燃被迫聽完，由衷地說：“你還是好好畫畫吧，別碰音樂了。”

葉珩切了聲，進行下一步：“許個願，然後吹蠟燭。”

方輕燃略一頓，張嘴欲吹。

“等等，”葉珩趕緊攔住，“要先許願啊。”

方輕燃疑惑：“我聽見了，已經許了。”

”

“幾秒鐘，你就許好了？”

“沒有那麽貪心。”方輕燃毫不猶豫地吹熄蠟燭。

“你貪心一點就好了。”葉珩起身去開客廳的燈，回來時他的位置前已經擺了一塊蛋糕。

“你吃吧。”方輕燃說。

葉珩切下一小塊放進紙碟裏，推到方輕燃面前：“壽星不吃算怎麽回事。再說剛才都吐光了，半夜肯定會餓的。”

方輕燃戳穿葉珩：“你是小朋友嗎？吃蛋糕還要人陪的。”

葉珩理直氣壯：“嗯，我是，你陪我。”

方輕燃舀一小口嘗，果然是鹹味的，沒甜的那麽齁人。

“好吃嗎？”

“還行。”

“那你多吃點，我去把禮物拿過來。”

方輕燃立刻想到剛才的盒子，無論大小還是形狀，只能讓人聯想到首飾一類的東西。而這種東西由男人送給女人，天然地帶有暧昧。

幾聲劃開膠布的聲響後，葉珩走回來，手裏拿着的，果然是一個印着某珠寶品牌logo的白色方盒，系有同色緞帶，包裝高級精美。

“生日禮物，”他将盒子放在方輕燃面前，“生日快樂。”

方輕燃盯着logo，長呼一口氣，擡頭看向葉珩：“你應該知道，送這種東西給室友，無論價格還是寓意，都不太合适吧？”

“誰說是送給室友了？”

葉珩拉過椅子，還是坐在方輕燃旁邊，但坐姿換了個方向，正對方輕燃，一字一句道：“是送給我喜歡的女生。”

一秒、兩秒、十秒、六十秒。

葉珩在方輕燃眼前揮手：“Hello？給點反應好不好。你這樣我好緊張的。”

方輕燃放下小勺，自言自語：“有種，鍘刀終于落下來的感覺。”

“鍘、鍘刀？”葉珩如聞晴天霹靂，整個人像漫畫角色一樣瞬間灰暗，“人生頭一次表白，居然被喜歡的女生說成是鍘刀……”

方輕燃抿了抿唇：“抱歉，比喻不太恰當。只是你終于說出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葉珩真誠建議：“有沒有一種可能，只需要實話實說？”

方輕燃斂眸不語。

葉珩鼓起腮幫：“拜托，我都這麽明顯了，你明明也有感覺，再不戳破，還怎麽在一個屋檐底下住下去？”

“等等，”方輕燃感到不妙，“我有感覺？你什麽意思？”

“喝酒那天晚上，我是不太清醒，但沒有失去意識。”

方輕燃一陣眩暈。

“你坐在我旁邊看了很久，”葉珩眼中醞釀着期待，“你在看什麽呢？”

“看……”方輕燃掙紮道，“看一個事前誇下海口，結果一喝就倒的醉鬼，不行嗎？”

葉珩一臉“果然如此”，哼了聲：“就猜到你不會承認。那我接下來的話，你可別惱羞成怒哦。”

方輕燃大腦飛速轉動，回憶着那一晚的細節。

突然間，她瞳孔地震。

只聽葉珩慢悠悠道：“你還摸我了，摸的是嘴唇。為什麽？”

方輕燃蹭地轉身，動作之大，連椅子都發出響動。

葉珩擡手觸摸自己的唇，上半身微微前傾，幾乎貼近方輕燃的鼻尖，含笑道：“至少，對這副皮囊是有感覺的吧？”

方輕燃一巴掌推開葉珩，聲音僵硬：“晚安。”說完不給葉珩任何說話的機會，快步走回房間。

“……”

“哎，”葉珩一下子趴倒在桌，屈指敲了敲盒子，苦惱極了，“□□都不管用，好難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