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長河宴

長河宴

祭河神儀式過後，各家便分散了去，淩筠還以為是結束了因着各自回家，誰知并沒有，反而是各自挑了塊地方，或是席地而坐，或是走進更深一點的地方，不過都是在河邊，一眼能看到。

淩筠見他們占好了位置便開始整理東西，原以為都只背了祭品來，誰知長桌短凳都有，鍋碗瓢盆也俱全，看樣子是要露天造飯了。

“今日一整天，大家都在一塊兒歡慶，順着長河而下，各樣的美食都有，若你想吃，不用銀錢買，拿東西去換就可，這叫長河宴。”池鼎在一旁道。

淩筠聽了不僅大感驚奇：“竟如此有趣，還有麽？”

“看到河邊了麽，他們正在砍竹子，将砍來的長竹搭在一起，酒杯順着竹子漂下，誰想喝便去拿一杯，這叫平安酒。”池鼎又指了指不遠處：“不過，也不是誰都能撈到的。”

長河依山勢自上而下，放入竹道裏面的酒盞自然順水漂流，只是這流水時而湍急時而緩慢，一人又只能拿一杯，若是你的那杯拿翻了或是錯過了，那就只能敬河神了。

這祭河神用的酒可是好酒，遠遠便聞到了清冽的酒香，早有愛酒的人在一旁守着了，只待酒盞漂下便一把撈起，一是品嘗美酒，二是搶福。

因着河邊現在很熱鬧，還都是高大雄壯的漢子，少有哥兒姐兒能擠過去，他們便在河岸邊上做飯。

淩筠看了一轉，剛要開口，就聽身後傳來喊聲：“筠哥兒，快過來，”

池嬸子早占好了位置，不前不後，正好在長河宴的中間，離平安河也近，池大哥他們好似在生火，埋頭吹着冒煙的柴堆。

淩筠跟池鼎過去，池嬸子正在用水和面，看樣子，是要做餃子，池叔叔正在一旁剁肉，噠噠噠的響聲一聽就是熟手了。

“咱們不僅吃湯的，還要吃幹的，筠哥兒愛吃煎的麽，”池嬸子笑着揉面：“因着費油，平日裏嬸子還舍不得做哩。”

淩筠搖頭：“只在鎮上見人賣過，我卻還未吃過呢，”

一個銅板兩個，算是稍貴些的小食，只是鎮上做的看着極為油膩，他小爹爹沒敢讓他吃。

“是怕油膩？嬸子倒有個妙招，待會兒你嘗嘗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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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筠站在一旁，看着大家各有事情，也想幫着做些什麽，池嬸子看了看，見籃子裏還有一把小菜，便讓他去拿到河邊去洗洗。

“你也別閑着，去，多找些柴來，”池嬸子看着一旁站着的池鼎也吩咐了事情，池鼎看了一眼淩筠，池嬸子笑：“只幾步路也不放心，有我盯着你還擔心什麽？”

幸而淩筠先走了兩步，不然聽了池嬸子這話定然會面紅。

“誰擔心了，”池鼎說完就走了，也不顧池嬸子在後面囑咐快些回來。

一邊揉着面池嬸子一邊同池叔叔說道：“這小子，人家筠哥兒才來時叫他去接一接還老大不樂意，如今才多久，就寸步不離了，跟小時候沒什麽兩樣，”

“我瞧你也是一樣的，成日裏筠哥兒長筠哥兒短的，若是實在歡喜，我帶着那小子上門去求親，也省得你們娘兒倆惦記，”池叔叔玩笑道。

“你若真能說下這門親事，那才是真有本事，”池嬸子也沒隐藏直接道：“筠哥兒我是極歡喜的，瞧你兒子那模樣也是頂稀罕的，倆人年紀相仿，要真有那心，你趁早去找你兒說說，瞧瞧這人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不過，這話咱們私下說說就好了，可別叫筠哥兒聽見。”

人家小哥兒現下借住在家裏，兩個爹爹不在身邊在，這事也做不了住，再說了，八字少一撇的事，說了叫人難為情。

“還有你家老二，人倒是長的高大，可性子卻還稚幼得很，你私底下也多說說，別成日裏跟個小孩似地玩鬧，不穩重，尤其是今日，家裏若有适齡的哥兒姐兒的，多少人家盯着呢，”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操心這麽多做什麽，”

“我不操心誰操心，我是他們的娘，還是你另有心思了，”

“嘿，這話說的，扯遠了不是，我能有什麽想法。”

“......”

好不容易将火點燃了，池立看着拌嘴的二老，也不知該不該插話，為着保下家裏的鍋，他還是道：“娘，再不放油，鍋就燒壞了，”

眼看鍋底冒起了白煙，池嬸子忙忙的往裏面倒油，一邊倒一邊罵：“你這傻小子，你娘忙不過來不能自己倒，非要将鍋燒個洞才滿意，多大的人了，一點事也做不了主......”

池立頗為委屈：“不是娘說等你來看的麽，”

“還頂嘴......”

“......”

池老爹見戰火轉移，連忙又剁起肉來，倒是池立，做了事又挨了訓，委屈巴巴的。

——

這邊，淩筠拿着菜籃走到河邊，避開了竹道往下游去，見有好幾個婦人蹲在河邊洗菜，他也挨過去。

沒有淩筠認識的，他也沒有多話，找了處空地安安靜靜的蹲下洗菜，洗了一會兒，他看着水面，忽然想起早上池鼎給他塗臉的事情。

于是淩筠将身子往前湊了湊，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下，先前過去時，他好像看到了池二哥在偷笑。

“欸，小心啊，”

就在淩筠往前湊時，忽然聽見一道焦急的聲音，淩筠還沒怎樣，卻被後面趕來的人抱住了腰身，然後整個人往後摔去。

動作間，一旁的菜籃被無意踢翻，大半小菜順着流水飄走了，淩筠懵了一瞬，随後轉頭，身後的人腳被淩筠壓着，動彈不得。

“是你啊，”孟平苼先看清了淩筠：“我只當誰這麽不小心，你在河邊做什麽，怎麽好端端的就往水裏去了？”

淩筠連忙起身，順便将孟平苼也扶了起來，面色微紅：“我來洗菜，”

“洗菜也不必離水這樣近，大半的身子都歪倒了，河邊濕滑，摔進去可怎麽好，”孟平苼看着順水漂走的小菜：“我害你将籃子打翻，菜都順水漂走了，若你這麽回去，少不得被罵，不若同我過去那些小菜回去。”

淩筠自然也看到了，挨罵倒不一定，只是孟平苼本是好意，這菜不該讓他賠：“不用了，我......”

“怎麽不用，”孟平苼打斷淩筠：“我瞧了，你那竹籃裏都是常見的小菜，我家都有，反正不遠，你若防備，說個地方我給你送去。”

淩筠被孟平苼這麽一番話說得也不知如何是好，人家好心，這回雖有誤會，但上回是實打實的幫了他，為着表明他覺着孟平苼是個好人，只得跟着過去。

路上，孟平苼還囑咐淩筠：“下回洗菜，你且找個幹草地，我瞧你剛才找的地方，石頭多不說，旁邊都是青苔，若是一個不慎，腳滑栽水裏也是常有的。”

“知道了。”淩筠也看出來了，孟平苼是個極熱心腸的小哥兒，做事風風火火，性子大大方方，想來是很厲害的小哥兒。

“到了，今日祭河神，我家做的是野菜馍馍，只是才蒸上，等會兒熟了你若想吃，只管過來拿。”孟平苼帶淩筠來到一個角落，攤前一個婦人帶着一個小漢子在忙碌。

“是苼哥兒的朋友麽？”婦人溫溫柔柔的，見孟平苼帶着淩筠過來笑着開口道。

淩筠也不知算不算，猶豫間，孟平苼先開口了：“是，娘，我将他的菜籃不小心打翻了，回來拿些菜賠他。”

“原是如此，下回可要當心些，”婦人聽了，皺起眉頭但是語氣還是柔和的：“你快給人裝上，莫要耽擱了時候。”

“知道了。”孟平苼從旁邊的籃子裏抓了一大把，比淩筠先前的還多，也不等淩筠拒絕，他就塞進了淩筠的竹籃裏：“拿着去罷。”

淩筠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孟平苼見了，忍不住笑：“我算知道了，你這小哥兒，說話做事都比別人慢些，”

“莫要打趣人，”婦人嗔怪道，随後同淩筠道：“若是不急，留下來說說話，好不好？”

淩筠出來洗菜都好長時間了，怕池嬸子他們擔心，連忙婉拒：“不了，嬸子，我先回去了，下回再來陪您說話。”

“好好，乖孩子，快回去罷。”那婦人溫柔笑道。

孟平苼也道：“能找到回去的路麽，要我送你去不？”

“不用了，能找到。”淩筠說完，同他們告別。

等淩筠一走，那嬸子看向孟平苼：“這是誰家的小哥兒，說話和和氣氣的，長的也好，”

“池家那個，說是鎮上來的，遇見好幾回了，上次還扶了人一把，性子慢吞吞的，怪可愛的。”孟平苼笑笑，往柴堆裏繼續添柴。

“說話總沒個顧忌，”他娘嘆一聲：“你不是最不愛管閑事，怎麽這回倒管上了？”

“瞧他不錯，順眼。”孟平苼勾過一旁的小弟：“喲，都饞的流口水了，怎麽個事啊？”

“哥，我餓。”小子胖乎乎的臉蛋被他哥用手捏了擠在一起，嘴上還忍不住嘟嚷。

“知道了，口水都流我衣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