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知子莫若父

知子莫若父

夕陽西沉，許多鋪子都關了門，唯有一間小鋪還開着，甚至門前還排着隊，莫約三四人，那坐在小鋪前頭的正是淩大夫。

等替剩下的幾位病人看了病抓了藥，淩大夫才得以舒一口氣，坐診了一天，腰背實在酸痛，正打算錘一錘，先有一雙手替他了。

于小林，也就是淩筠的小爹爹，看着相公眼下的疲色，微微有些心疼，但也知道，不看完病人他相公是怎麽也歇不下的：“這回能吃飯了，等吃了飯，咱們一同去看筠哥兒寄來的信。”

淩大夫拍拍夫郎的手，然後起身：“好，讓我猜猜，今日又做什麽好吃的了？”

“我不擅廚，能做什麽好吃的，不過今日也确有兩道好菜。”于小爹笑笑，同淩大夫一起到內院，才踏進屋，淩大夫眼都亮了。

“這是，醉春樓的燒鵝？”淩大夫快步向前，看着盤內色香味俱全的菜有些不可置信。

于小爹看着淩大夫那饞樣，忍不住嗔道：“一把年紀的人了，再說了，又不是沒吃過，怎的還跟三歲孩童一樣，見了吃的就走不動路了？”

“我這不是許久沒吃肉了，快坐下，快坐下，今日這麽好的菜，可得暢飲幾杯。”見着愛吃的菜高興的過了頭，淩大夫一時管不住嘴。

于小爹果然收了笑，哼了一聲：“美得你，有肉吃便不錯了，還想喝酒，趁早歇了那心思。”

倒不是怕喝酒誤事，實在是怕喝酒傷身，淩大夫本就比于小爹大了好幾歲，年輕時沒個顧忌，喝便喝了，可年老了，這身子還是應當愛惜着些。

雖是身為醫者，卻難自醫，淩大夫生平兩大愛好，一是吃肉，二便是喝酒，年輕時倒是自由，可成了親之後就有人管了。

“忘了下雨時腳疼了，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仔細我告訴筠兒，”于小林還不解氣，又多說了兩句。

淩大夫一聽，連忙告饒：“好了好了，我不喝了，不喝了，可千萬別同筠兒說起，那孩子平日裏看着話不多，可到這件事上，卻比你還唠叨。”

“唠叨是為了誰，還不是那不省心的爹，”于小林替淩大夫倒了一杯熱茶，裏面還飄了兩顆枸杞：“安心喝茶罷，酒是別想了。”

淩大夫也知道酒是沒着落了，不過有肉也滿足了，在家時為着教導淩筠莫要重口腹之欲，夫夫二人也只得跟着吃清粥淡茶，當然，也是為着淩筠的身子着想，因着，淩大夫可受了不少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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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去竈房改善夥食，偷幾口葷腥，也是悄摸的，怕他這老父親的形象在孩兒那裏毀壞了。

如今出來游玩行醫，倒是能正大光明吃了，誰知才大魚大肉兩天，就上吐下瀉，後面淩大夫便被于小爹逼着吃了好幾日的清粥，這才是得不償失了。

“也是念着你這幾日辛苦，咱們沒兩天就回去了，這才叫你享享口福，你不是常念着這裏醉春樓的燒鵝，回去再想吃可就難了，今日多吃些。”于小林也只是嘴上嚴厲，實際也是心疼相公的。

淩大夫心裏明白，以茶代酒敬了夫郎一杯，示憐愛之情，也更是為了謝夫郎出來之後的照顧之情。

“你我二人何必言謝，豈不生分，再說了，出來行醫救人，本也是我先提出來的，只求為着咱們筠兒積攢功德，此後健健康康，再無災禍。”于小林微微一笑，将茶飲盡。

“上天有好生之德，筠兒更是吉人自有天相，加之你我愛護，定能平安喜樂，一世無憂，說起來，也不知筠兒在池家如何了，這孩子向來報喜不報憂，也不知像誰，”淩大夫真真有些想念他的小哥兒了。

于小林自然也想念：“池家夫婦都是極好的人。從筠兒信中也能得知，池大哥一家對他多有照顧，咱們回去可要好生謝謝人家。”

“這是自然，說起來，筠兒信中好像常提起一個人，”淩大夫皺起眉頭：“好像是，池家三小子，叫池......”

“池鼎，筠兒在信中稱他為三哥，其他兩個倒也罷了，好似對這個池鼎倒是......”于小爹未盡之言讓淩大夫眉間皺得更深了。

“這小子我倒是有印象，便是小時候偷親咱們家哥兒的那個大胖小子罷，打小不老實，如今長大了也一樣，”淩大夫越說越氣，好似自家哥兒已被人哄騙了去。

于小爹忍不住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也就你記得最清楚，日後見了人，可不準提這事，免得兩個孩子尴尬，許是這鼎小子對咱們筠兒多有照顧，所以才多提了兩回。”

“哼，咱們筠兒本就人見人愛，說來筠兒在那裏也有一兩個月了，咱們是該回去了。”淩大夫嘆一聲，如此道。

對此于小爹也是點點頭。

而池家這邊，正為着池大哥的婚事熱鬧極了。

聽說兩家人見了，相談甚歡，池大哥與那李家姐兒也各自滿意，真真是樁極般配的婚事。

“那姐兒瘦雖瘦些，可娘仔細看了，性子溫和，模樣端莊秀麗，做事也幹淨利落，是個能過日子的，只要她嫁過來，咱們不愁養不胖她。”池嬸子笑容滿面的對池盛說着，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那就奇怪了，既是這麽好的人，怎麽留到現在，”池立平日裏最愛同村裏的嬸子們侃大山，知道的可不少，這樣好的姐兒該是一到年紀上門說親的人便絡繹不絕，又怎會遲遲拖到現在。

提起這個，池嬸子免不了遲疑了一下，不過還是道：“她家聘金要的重，說是十兩銀子。”

“十兩？”池立睜大雙眼：“我好似記着平常哥兒才要四兩，姐兒六兩。再說了，原說的不是八兩麽。”

淩筠對這些不清楚，不過聽池立這麽說也覺着奇怪，就是要的多些，也不過八兩銀子，就是鎮上尋常人家的姐兒，八兩十兩的，也就是了。

“欸，這聘金他家半分不讓，其他東西倒沒要求，少也便少了，”池嬸子留了個心眼，走時打聽了幾句：“這冬姐兒是家裏的老大，下頭還有兩個弟弟，我瞧着那兩小子霸道得很，對他姐姐呼來喝去，就是我們在，也是如此，想來這冬姐兒在家裏日子也沒有多好過。”

他爹娘對着他們倒是笑面相迎，可一些語氣和動作還是叫池嬸子不舒服，若不是實在喜歡那姐兒，池嬸子對這親家也不算多滿意。

冬姐兒兩個弟弟也到了适婚的年紀，要的這聘金，怕是拿去給兩個小子娶親用的。

“既如此，大哥也喜歡，還是快将未來嫂嫂娶回來，嫂嫂到了咱們家定然不會受委屈的。”池立聽此，連忙道。

池盛舉手給了池立一個毛栗子：“就你話多。”

“我又沒說錯，既然滿意，就該早些定下來。”池立揉着額頭仍舊道，他大哥這一下是半點沒收勁兒啊。

池嬸子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對自家老二的嘴也是無奈：“好了，都別貧了，老大，你這事确實拖久了，我今日就去同你王嬸子商量，若是日子合适，最好下月就完婚。”

本來老大婚事要用的東西早準備好了，他們不分家，新娘子娶進來自然是住老大那間，原來哥三個本是住一間的，前一年才将老大分出來，屋子是新修的，正是用作新房。

若是李家同意，池家即刻就可以開始準備，一個月怎麽都夠了。

“娘拿主意就好。”池盛說完就借口起身了。

“這孩子，娘拿主意，還不是事事要顧着你們自己，”雖是這麽說，但是池嬸子面上卻是抑制不住的高興：“老二，今日的飯還是你做，娘去找你王嬸子去。”

“啊，哦，”池立順口答應了，随後反應過來：“不是，怎麽又是我啊，大哥呢，欸，老三呢，爹也不在。”

剩下淩筠同池立面面相觑，池立看着淩筠那小胳膊小腿的，嘆了一聲：“算喽，還是我做罷。”

“我幫二哥抱柴。”淩筠跟上。

“乖，過兩日給你買糖吃。”

池立揉了揉淩筠的頭發，随後想是想起什麽忽然收回手，對上淩筠不解的目光，池立撓撓頭：“不知為何，總覺這時候老三該出現了。”

淩筠：“......”

另一頭，正在同池老爹商量事情的池鼎打個了噴嚏，池老爹皺眉：“着涼了？”

“沒有。”池鼎清了清嗓子：“剛才說的，還請老爹應允。”

“你可想好了，真要去鎮上開鋪子？”想起自家三小子先前的話，池老爹還是有些猶豫：“爹知道你的心思，只是這事可不是輕易就能成的，爹只能給你點本錢，其他的怕是無能為力。”

“有爹這句話就夠了，其他的我一人擔着。”池鼎已經打算好了，等大哥成婚之後他便去鎮上開鋪子。

池老爹笑着拍了一下兒子的臂膀：“好小子，翅膀硬了，想出去闖了，跟爹說說，可是為着筠哥兒啊？”

“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池鼎起身，卻被池老爹攔住。

池老爹難得有打探的心思，三個兒子裏就小兒子心眼最多，如今長大了，跟他這個老爹也有小秘密了，可惜，當爹的，一眼就能看出自家小子什麽心思。

“還羞上了，”池老爹嗤笑一聲：“我可告訴你，中意歸中意，人家筠哥兒現下還住在咱們家裏，你不準欺負人家，那什麽，君子發乎情，止乎禮，你還是注意些，平日裏也克制一下，莫要時時黏着人，免得人嫌你煩......”

眼看池老爹就要長篇大論，池鼎連忙跑了。

“欸，這可都是老爹經驗之談......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