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番外

番外

【5】

如意只聽說徐如貴是聖德帝面前很得寵的總管，有很多朝政之事都交給了徐如貴處理，可見他受寵之深。

許久後，聖德帝大步地走了進來。

他沒有發話，如意也不能走，只得站在角落裏，看着他摔遍了屋內她一輩子也買不起一件的大小各式瓷器。

摔完了東西，許久沒聽到他的動靜，如意擡頭看過去，只見聖德帝氣得臉色漲紅，一個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濃稠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麽。

如意知道，這時候該她出場了。

她該扮演一個有些小聰明，但在大事上又蠢笨的小宮女，來逗他開心。這幾日她就是這般做的，她也成功地達到了目的，聖德帝對她特殊很多。

可是還不夠。

如意眼波微動，上前輕輕叫了聲，“聖上。”

聖德帝冷笑，自嘲道：“我算什麽聖上。”

如意沒回這話，而是說道：“聽說行宮裏有個荷園，在夜色下乘舟賞荷，別有一番風味。聖上要去看看嗎？”

出口的這一刻，看着這個郁郁不得志的少年，如意改變了心中的想法。她不想費盡千辛萬苦爬上去，只當他後宮的一個普通妃嫔，她想當真正能入他心的女人。

聖德帝轉身，氣呼呼地道：“不去。”

“聖上，”如意叫住他：“小不忍則亂大謀。”

看着她清澈明亮的雙眸，聖德帝的心，忽然急促的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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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去荷園。”

秋日蕭條，此時的荷園裏，荷花早已衰敗，只剩下幹枯的荷枝或直或斷，胡亂地插在塘裏的淤泥裏。

如意讓人搬來一艘船，兩人興致勃勃地上了船，劃到池塘裏。

“聖上，你要聽聽奴婢的故事嗎？”

聖德帝此時已經恢複了心情，躺在小船中央，看着閃爍銀星的夜空，“如此良辰美景，不要拿那些可憐巴巴的故事來破壞我的心情。”

如意自顧自地說着：“奴婢小時候家裏窮。”

“入宮當奴婢的，誰家不窮？”

“家裏孩子多，奴婢是老大。”

“哼，都這麽說。”

“母親從小就教育我，要多幹活少吃飯。我多吃一口餅，她就對我非打即罵。從我記事起，我的身上幾乎沒一塊好皮。後來我十四了，她為了八十兩銀子，要把我賣給隔壁村的黑老三。聖上應該不知道，黑老三是個屠戶，身上的肥膘比他殺的豬都多。整個人又黑又壯，聽說他還虐待人，前頭死的兩個媳婦，都是被他打死的。”

聖德帝聽的入了神：“後來呢，你嫁給黑老三了嗎？”

“我要是嫁給他，就不能入宮了。”

“也是，可你入宮後的日子也不好過啊，不是有那個□□的老太監嗎？”

“因為我知道，兩害相較取其輕。”

【6】

夜已深，周圍安靜的只有不知名的蟲兒鳴叫。

如意坐在船頭，昏昏欲睡。

早已閉眼的聖德帝忽然開口：“如果你沒能進宮，面對你母親和黑老三，你會怎麽辦？”

如意不想回答她，裝作沒聽到。

蜷起來的腿被他踢了一下：“我問你話呢。”

“尋根究源，斬草除根。”

聖德帝垂眸，忽然道：“弑母可是死罪。”

如意自信一笑，眯着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沒有人會找到證據。”

“為何？”

“因為我有這世上最強大的證人。”

“誰？”

“鄰裏四舍，他們都會為我作證。”

為什麽鄰居會不管真相，直接為她作證。

因為大家對她的父母早已不滿。

因為大家可憐她。

因為大家都想讓她的父母消失。

岸邊傳來侍衛們巡邏過來的腳步聲，聖德帝若有所思，又恢複了原來的姿勢，躺在小船中央，看着頭頂上的夜空。

【7】

回寝殿的時候，已經過了子時。

在寝殿門口，如意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得寵的總管徐如貴。他看起來有五十多歲，頭發花白，面容卻幹淨白嫩，只眼角有一些深深的皺紋，像是長時間的笑容所造成的。

徐如貴朝聖德帝走過來，眼睛不經意瞥了如意一眼。只這輕飄飄的一眼，讓如意心驚膽顫頭皮發麻。

“聖上去哪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更深露重，聖上要小心身體。你是怎麽伺候的，跟在聖上面前也不知道勸着點。來人，拖下去杖打二十。”

後面這句話是對着如意說的。

二十棍，換句話說，要把如意打死。

如果是從前，如意直接吓暈過去了。可是現在，經過荷園那一番交心，如意覺得自己會平安無事。

果然，聖德帝道：“打打殺殺的像什麽話，沒事快滾回宮去，少在這耽誤朕花前月下。”

“老奴也是為了聖上的身體着想啊，太後在宮裏可是時刻都在擔心聖上.....”

“滾。”聖德帝平淡地說。

兩人經過徐如貴，向前走去。如意暗中給聖德帝遞了個大拇指：“聖上威武。”

【8】

說花前月下，就花前月下。

聖德帝開始了帶如意在行宮閑逛瞎溜的日子。

溜着溜着，就溜到了一間隐秘的房間內。

裏面正站着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看到他們，青年跪下：“微臣扈培英，見過聖上。”

聖德帝讓他起來：“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扈培英看看如意，有些為難。

“但說無妨。”

扈培英這才開口：“一切都很順利。唐大人，楊大人和孟大人，秦大人都已經聯絡了不少大臣，只要武将那邊沒問題，實施計劃指日可待。”

如意退到門邊，專心看着四周的情況。

等半個時辰後，聖德帝起身向外走，如意才放松身體，跟着他。

出了門，聖德帝問道：“你怎麽不好奇我在做什麽？”

如意道：“聯絡百官，逼太後還政。”

“你覺得會成功嗎？”

雖然不想打擊他的自信心，如意還是如實說：“奴婢不清楚，但覺得很難。”

聖德帝看向她。

如意道：“聖上手裏，有多少籌碼？文武百官嗎？這天下之下莫非王土，他們不想當官了，有的是人當官，無非是朝政動蕩幾年，下一批有才學之人很快就能頂上來。”

“大家都覺得此計可行。”

“所以奴婢問聖上，手裏有多少籌碼，是否能讓太後及其勢力抵擋不住。”

聖德帝沒有說話。

如意知道，自己還未獲得他全部的信任，不過能讓她知道他密謀之事，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

【9】

如意成了聖德帝新寵的事情，傳遍了整個行宮。

巴結的人，如潮水一般湧了過來。

從前那些欺辱她的，現在在她面前低頭哈腰，恭敬讨好。

如意本以為自己會得意，會開心，可是她卻開心不起來。

回到聖德帝面前伺候的時候，依舊沉悶着臉色。聖德帝見狀放下毛筆問她：“怎麽，不開心？”

如意點頭。

“為何？”

這些天的相處，如意已經能和他平視。

此時看着聖德帝，頭發被玉冠整齊地束在腦後，額頭光潔，眉眼精致的不像是真人。這樣矜貴的人兒，該是潇灑恣意的，風流倜傥的，可是現在被困在行宮裏，連見個大臣都要偷偷摸摸的，唯恐被人發現。

如意艱難地開口：“奴婢想讓聖上也開心。”

“我很開心啊。”聖德帝直接說道。

如意看着他，沒說話。

聖德帝靠着椅背，沉默之下樂出聲來：“好如意，過來，讓我摸摸你，我就開心了。”

如意甩給他一個白眼，轉身出去準備晚餐。

身後傳來他朗聲大笑。

【10】

天色冷下來的時候，聖德帝離了行宮。

他是偷摸出去的。

白日裏兩人在行宮裏，當着衆人的面玩鬧了一天，天色擦黑的時候，聖德帝摟着她進了房，還吩咐所有人不得打擾。

進房之後他換了夜行衣，翻窗出去。

沒了他在，寝殿顯得又大又空曠，如意自己尋了個小角落，和往常一樣，拿起本書開始看。

時光如水流逝，燭臺的燈光閃爍，在明亮的寝殿內，并沒有引起如意的注意。直到外面傳來大批的腳步聲，以及明恩那聲變了調的“太後駕到”~

如意的心，猛烈跳了一下。

她合上書，又急忙弄亂自己的衣服和發髻，朝殿外走去。

太後聲勢浩大，身後帶着宮女太監和侍衛無數，粗略算起來，應該有上百人。

如意擋在門前，朝太後跪下：“奴婢如意，見過太後。”

她沒有擡頭，眼前只有太後腳上那雙繡着如意認不得圖案的綴珍珠繡鞋。

太後的聲音高高在上：“你就是行宮的新寵？擡起頭來，讓哀家瞧瞧到底是什麽樣的妖媚子，讓聖上留戀的連皇宮都不想回了。”

如意吓的身體顫抖，仰頭讓她看，目光卻依舊向下。

看清她的模樣，太後冷嘲：“勉強算得上清秀，連哀家宮裏的婢女都比不過。讓開，哀家要見聖上。”

如意膝行擋在太後的前方：“太後舟車勞頓，不如先去休息吧，奴婢這就去請聖上過來。”

“放肆！你敢攔着哀家？”太後冷厲道。

“奴婢不敢。”

“那就給哀家讓開！”

如意直接擋在了門前：“太後，聖上正在休息，如此擅入，着實不妥。請太後先去別殿休息。”

“來人，給我拉開她！”

眼看着那群太監越走越近，如意怒道，“我是聖上的女人，你們敢對我拉拉扯扯，不要命了是不是？”

太後不想再和她多言，直接揚手一巴掌打在了如意的臉上。

“這麽多年了，哀家還未聽到如此愚蠢的話。”

如意全身緊繃，死死地扣住門框。

“聖上已經很累了，我不允許你們去打擾他休息。”

“他累？他累也是被你這個妖女給禍害的。來人，把這個引誘聖上的賤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如意打定主意，就算是被打死，也不能讓他們進房。

房門卻從裏面被打開，聖德帝打着哈欠，雙眼通紅：“大半夜的，鬧什麽呀？喲，母親怎麽來了？”

他向前走了兩步，朝太後彎腰問好，順便擋住了如意大半個身體。那些想動手的人見狀，一時不知該如何。

太後上下打量着他，臉色紅潤，神情有些犯困，瞧不出任何異常。“你身邊這個女人以下犯上，不能留。”

聖德帝笑道：“那可不巧了，兒子最近喜歡的緊，可真離不開她。”

“一個小小的宮女，又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怎得你如此維護。如此這般，必有蹊跷。哀家就說，她是能蠱惑人心的妖女，哀家擔着大興朝的興衰之責，要對整個大興負責。聖上這是想要違抗哀家，違抗先帝的命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