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令牌

令牌

那名弟子笑着說:“能得到匡山君的認可是他們的榮幸。”

君九天晃了下神,不由自主想起當年和師父拜入頤天門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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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頤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大一小,頗為頭疼地嘆了口氣:“起來!”

彼時的君忘川不過青年樣貌,他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仰着頭懇切道:“您就收我為徒吧!我聽話着呢,絕不會給師父添麻煩!”

“誰會帶着自己徒弟來拜師啊?!”木頤氣得想要關門,被君忘川眼疾手快地攔住。

“這不是好事嘛!”君忘川賠着笑,手心托起君九天的下巴,露出君九天怯生生的小臉,“您瞧,不僅能收個徒弟,還能順帶收個徒孫,一舉兩得、一箭雙雕啊!”

“而且我這徒弟是個特別好的孩子,您肯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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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天無聲地笑了笑,那時的師父還沒無情道大成,行事做派都潇灑随性得很,倒是忘了是什麽時候起才多了這幅清冷師尊的模樣。

不過無論師父什麽樣子他都喜歡就是了。

古修田是個白胡子老頭,穿着灰色道袍靜坐在丹爐面前,等歸元宗的弟子禀告完退出大殿,他才慢悠悠開口:“東西都帶齊了?”

君忘川淡淡道:“嗯,什麽時候起陣?”

古修田站起身,沒好氣道:“你這是什麽求人的态度,呦,九天也來了。”

“合體期了啊,不錯不錯,比老夫那些蠢徒強多了。”

君九天笑着行禮:“古宗主謬贊了,都是我師父教得好。”

古修田仿佛牙疼地一皺臉,擺擺手:“別整這些虛的,你師父要真那麽上心,你們頤天門也不至于連個客卿都不招。”

“客卿?”君忘川嘲諷道,“一群只知道靠宗門養活的老東西,關鍵時候比誰跑得都快。”

“我們頤天門才不會養這些廢物。”

古修田搖搖頭,不欲與君忘川理論,探出手搭上君忘川的腕部,睜大了眼睛,愕然道:“你做什麽了?!怎麽會突然修為全無!”

君忘川默了片刻,淡定開口:“我跟人上床了。”

古修田:“哦,你跟......你跟人上床了?!!”

古修田猛地轉頭看向君九天,見君九天耳垂微紅,視線飄忽不敢擡頭,恍然一拍手,“所以那個傳聞是真的!啧啧啧,君忘川你可以啊,我就知道,你這老東西遲早會對九天下手。”

君忘川額角直跳,“......古修田!”

古修田贊許地對君九天道:“不錯啊九天,這麽多年總算把君忘川追到手了。”

“其實還沒有,”君九天指出古修田話裏的錯誤,并認真保證,“但我會繼續努力的。”

君忘川:“......”合着都當我不存在呗。

“所以,我現在的情況到底還能不能用天元丹和天罡劍陣恢複修為?”君忘川打斷了那兩人就“如何追到君忘川”這個課題而展開的一系列激烈讨論。

古修田由衷建議:“我是覺得真沒戲,忘川啊,你要不幹脆換功法吧,我雖然不知道無情道是怎麽修的,但你都跟九天上床了,總不好始亂終棄、殺徒證道吧?”

君九天在一旁頻頻點頭,覺得古修田不愧是宗主,說的話就是有水平。

君忘川直接了當地說:“無情道破沒破我自己心裏清楚,倘若天元丹當真無用,我會考慮換功法的。”

“無用?你敢說我們歸元宗的天元丹無用?!”古修田氣得白胡子一飄,“我話撂這,只要你無情道沒破,別說恢複修為,就是當場晉升渡劫期都不在話下!”

“那最好不過,”君忘川見古修田如此篤定,也就轉了話題,“今年的九天秘境,無極府的人可能會有動作。”

聽完君忘川被無極府襲擊的事,古修田表情沉凝,“畢竟是二百年才開放的秘境,無極府有所圖也正常,我會小心的。”

君忘川眼眸微沉,忽然開口:“修田,你和韶菱羽......算了。”

君忘川本打算問個清楚,想了想還是作罷,“無論你們要做什麽,頤天門都不參與,要是敢波及到我門下弟子......”

說到最後,君忘川一貫平靜冷漠的眼眸多了幾分寒意,雖然話未說盡,但肅殺之氣已顯。

古修田笑了笑,樂呵呵道:“君門主想多了,我和韶閣主能做什麽,不過盡些地主之誼,總不能讓外來人看輕了我們不是?”

“行了,”古修田把門外的弟子招呼進來,給君忘川和君九天安排住處,“今日你們就在這裏好好休息,布陣的材料交給我,明日一早起陣。”

等走出了殿門,君九天踱到君忘川身側,“師父,古宗主和韶閣主......是要做什麽嗎?”

“每次三大秘境開放,十九州都不得安生,”君忘川沒多解釋,“今年的九天秘境恐怕也是一樣。”

君九天猶豫着說:“既然如此,要不到時候我們跟着一塊去吧,反正我們都沒去過,秘境裏沒有留下我們神識,應該是可以進去的。”

“九天秘境是化神期秘境,”君忘川冷冷提醒他,“你化神期?”

“這有什麽難的,”君九天滿不在乎地說,“臨時壓制修為的丹藥多着呢,進個化神期秘境還不容易?”

“倒是師父你,”君九天撥了下君忘川的佩劍,突發奇想到,“我應該可以通過雙修讓你臨時恢複到化神期的修為,這樣我們就都可以進去了。”

君忘川:“......你什麽時候去的合歡宗?”

君九天立刻自證清白:“我沒去過!合歡宗的功法早就出書了,我是真金白銀合法正規買下來的!”

提到這個,君九天興奮起來,“欸,對哦,師父你可以修合歡宗的陰陽合功啊!”

“我一個合體期給你當爐鼎,用不了多久就能讓師父恢複修為,還省時省力又省錢,多好!”

君忘川一巴掌打上君九天蠢蠢欲動摸上自己後腰的手,“再敢想這些有的沒的,為師今日就把你逐出門下!”

君九天:“......師父你就會這一句話嗎?”

君忘川思考了一下,從袖口裏摸出一塊木牌,拔出佩劍就要砍,吓得君九天撲上去握住君忘川的手,連連道:“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不說這種話了!”

手忙腳亂好說好歹讓君忘川收起木牌,君九天擦着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在心裏嘆了口氣,但在路過練武場,看見那些通過了試煉的孩子正排着隊領取道服和令牌時,又忍不出笑了下。

果然,他就知道,那枚木牌一定會被師父貼身收好,甚至都不會放入儲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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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拜了木頤為師,君忘川和君九天總算有個住處了。

那時的頤天門就他們三個人,或者說,頤天門其實還沒有開始建立,不過是君忘川早早聽見風聲,第一個帶着君九天進入廬山,找到隐居于此的木頤,死皮賴臉想要拜入師門。

所以君忘川只能自己用術法在山中搭建屋院,君九天才剛剛引氣入體,什麽忙也幫不上,就蹲在一邊給他師父加油打氣。

“說起來,咱倆這個拜師儀式很倉促啊,”君忘川脫了外袍,卷了袖子,躺在草地上,懷裏摟着剛收來的小徒弟,手欠地捏捏君九天又白又軟的小臉,“唉,我現在窮得很,什麽佩劍啊、道袍啊、法器啊、靈符啊、功法啊,一個都給不了你。”

君九天乖巧地枕着君忘川的肩膀,嗅着君忘川頸側的青草味道,懂事地搖頭,脆生生道:“師父,九天什麽也不要,您能收我為徒,九天就很感激了。”

君忘川琢磨了一會兒,翻身坐起,眉飛色舞道:“我知道能給你什麽了!我給你做個令牌吧!”

他手腕一轉,伸手招來自己的佩劍,劍氣一揮,削下了一塊樹皮,盤着腿坐下,兩指并攏,指尖凝了靈力,鋒銳地切割起樹皮,漸漸打磨出一塊木牌的模樣。

“呼,”君忘川吹了吹木屑,對君九天介紹道,“每個宗門招收弟子都會給他們發令牌,一是彰顯宗門身份,二是和魂燈相連,可以随時和宗門求救,三是儲存物品。”

君九天趴在君忘川肩頭,兩個腦袋相抵,在暖陽中落下一個重疊的影子。

君忘川先是施了個空間術法,然後一筆一劃寫上自己的名字,最後留下自己的一縷神魂,和木牌融為一體,得意地攤在手心遞給君九天,“好啦,做完了。”

君九天小心翼翼地接過,心裏像是有一團軟綿綿的雲填了個滿,捧着這塊小小的木牌就像擁有了全天下最珍貴的寶物,手指慢慢摸過君忘川飄逸不羁的字跡,後知後覺道:“師父,令牌上不應該寫我的名字嗎?”

君忘川:“......靠,我忘了。”

君忘川尴尬地撓撓臉,“要不,你把這個還我,我再給你做一個吧。”

“不!”君九天抓着這塊令牌藏到身後,盯着君忘川的眼神下意識流露出幾分兇狠,“我就要這個!師父不許和我搶!”

“好好好,不搶不搶,”君忘川知道這小孩脾氣,“也行吧,反正我就收你一個徒弟,令牌上寫誰名字都一樣。”

君九天眨了眨眼,一陣茫然,而後震驚地張大了嘴,“師、師父,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你要拿這個當令牌我也沒意見。”君忘川攤了攤手。

“不是這句!”君九天仿佛被巨大的喜悅砸中,頗有些暈頭轉向的昏眩,“你說、你就收我一個徒弟?”

君忘川的表情似乎頓了一瞬,狹長的彎翹眼眸裏不再有方才的興趣,變得淡漠了些許,不過他又一眨眼,很快掩住了那點摻着自嘲的苦澀,揉了揉君九天的腦袋,輕聲道:“對啊,就收你一個徒弟。”

“為師說到做到。”

他也沒法、也不想再收第二個了。

君九天雖然歡喜,但也一眼看出君忘川忽然冷下去的周身氣場,他抿了抿嘴,突然拿起君忘川的佩劍,憋足了氣舉起劍,揮劈向剛才被君忘川削了一刀的靈木。

又一塊更小的樹皮掉落,君忘川懵然發問:“你幹什麽?”

“我要給師父也做一塊令牌!”君九天站在君忘川面前,稚嫩的聲音透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你要怎麽做?”君忘川更茫然了,君九天不過才練氣期,既用不了術法,也凝不了多少靈力,能做明白什麽令牌?

君九天努力彙集起靈氣,滿頭大汗地牽引至指尖,壓縮再壓縮,但最後也只是得到了一個粗糙的靈氣球,根本稱不上純粹凝實的靈力。

君九天埋着腦袋,就這樣對那塊樹皮反複磋磨,勉強得到了一個小木塊,歪歪扭扭地刻上自己的名字,滿懷期待地送到君忘川面前。

明明是個很簡陋的木牌,甚至不具備任何術法,但就是讓君忘川不知道為什麽笑出了聲,壓抑悶沉的情緒被孩子的簡單舉動輕而易舉地抹去,留下澄明晴空般的明快意境。

他摸摸君九天的發頂,接過令牌,靈力溫柔地進入君九天的身體,勾出一縷神魂,附到木牌上。

“可以了,”君忘川擡起手,“這樣一來,為師就能随時知道你的安危了。”

靈力穿過身體的感覺讓君九天覺得酥酥麻麻的,他想起了曾經看過的那些東西,一下子漲紅了臉,蚊聲細語地扭捏問:“師父,我們剛才......是叫神交嗎?”

“......”君忘川黑了臉,屈起指節敲在君九天額頭上,“不知道什麽意思的詞不要亂用!”

君九天吃痛地捂着額頭,他看着自己和師父手上一人一塊的令牌,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師父,這算定情信物嗎?”

君忘川:“......什麽玩意兒?”

君九天理所當然道:“你看,你送了我東西,我也送了你東西,這不就是定情信物嗎?”

君忘川翻了個白眼,手指怼着君九天的額頭,“你才多大就敢談情?懂不懂什麽叫喜歡啊?”

“我當然懂了,”君九天站在君忘川面前,鼓起勇氣說,“我喜歡師父!我早就喜歡師父了!”

君忘川好笑道:“你那不算喜歡,頂多是感激加崇拜,真正的感情沒有這麽簡單。”

“反正我就是喜歡師父,”君九天嘟囔着,轉而揪着君忘川的衣角問道,“那,師父喜歡我嗎?”

“喜歡啊,”君忘川随口道,彎了彎好看的眼睛,“不喜歡我為什麽收你為徒啊?”

“所以我們是兩情相悅!”君九天激動了,蹦到了君忘川身上,雙手扒着君忘川的脖子不肯松,來回蹭着君忘川的下巴。

君忘川滿頭黑線地抱住君九天,咬着牙揍了一下這小子的屁股。

“我都說了感情沒有那麽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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