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多鬥點

多鬥點

“你感覺德運最近不對勁？”

壽寧宮裏, 柳聽月接過程芷遞過來的折子，邊翻看邊開口問道。

程芷點了點頭，她覺察到異常是在昨日, 昨日下朝後鄭老将軍又來單獨求見，說的還是選秀之事，但依舊被她幾句話打發走了。

“鄭老将軍走後，德運也聊起了此事, 這是他這幾日第三次聊到這個話題了, 我便多留意了些, 發現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她面帶回憶之色，若是剛穿越過來時, 這細微的變化她不一定能發現，但經歷了這麽多事之後，她比之前敏銳了很多。

但如何處理這個問題，程芷心裏實在沒底, 就想着和室友商量一下。

林迎睜大了眼，嚷嚷道：“世子們才被摁下去, 這太監怎麽也出幺蛾子了。”

她語氣激動, “會不會是被誰收買了？”

“應該不是。”柳聽月聞言卻搖了搖頭，“大概是以前利益一致, 現在利益出現沖突了而已。”

蕭寧儀也點點頭, “我們早該想到的。”

“啊？”林迎還在狀況外, 目光在兩個室友之間移來移去, 腦袋也跟着晃, “什麽意思啊？”

程芷這會也想通了, “德運之前對我這麽友好，是因為我是先帝的血脈, 他最開始偷梁換柱讓原身女扮男裝也是為了能讓先帝這一脈延續。”

“所以，之前扳倒晉王爺和世子時，他都能堅定站在我這邊，因為這些是能讓先帝血脈在帝位上坐得更久。”

“我懂了。”林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現在，因為芷芷不想選秀生孩子，他就有意見了？”

得到了其他室友的點頭肯定，林迎咧開嘴笑得特別開心，她的腦子還是很好使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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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芷：“現在的問題是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柳聽月皺眉，這件事處理起來确實有點麻煩，就像豆腐掉在灰堆裏，不拍不行，拍重了也不行。

如果聽之任之，任由德運站到她們對立面絕非好事。

德運無疑是個重要角色，程芷能這麽快适應皇帝這個身份，和他的幫助分不開，而且他到目前也沒做過對她們不利的事情。

從本心出發，她并不想去采取暴力手段。而且直接處理掉也不太現實，不說撕破臉後德運可能的底牌與反撲，處置之後，芷芷身邊也沒有能代替他的人。

所以最好是能先穩住，再慢慢找機會培養自己的內宦勢力。

“芷芷，你怎麽想？”她看向程芷。

程芷沉默了一瞬，擡起頭來，認真道：“我想盡量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繼續說道：“我也想過要不要先同意選秀，選幾個人進宮放着，但我怕現在扛不住壓力，他們進宮後就更扛不住了。”

聽到這裏，一直坐在旁邊聽着的蕭寧儀突然開口道：“朝臣們最近的反應如何？”

“還是一直在勸我選秀。”程芷的面上現出一絲無奈的神色，“最近的早朝天天有人為這事上奏，大臣們在這件事上空前團結，連以前總是意見不合的幾個大臣都格外和諧。”

蕭寧儀頓住在桌案上敲擊的手指，冷笑道：“都急着做皇戚的美夢呢。”

對于這些朝臣來說，勸女帝選秀百利而無一害，萬一自己家族的青年才俊就被選上了呢，萬一未來的皇子就有了自家的血脈呢。

柳聽月點頭，“若同意選秀，必然有別有用心的人進宮，後宮本就和前朝密不可分，選誰不選誰，都是問題。”

程芷長嘆了一口氣，她可算感受到什麽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若真的選秀了，這朝堂格局說不得也會跟着變。

“那該怎麽辦呢？”她晃着腦袋發愁。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蕭寧儀的聲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德運要的是先帝血脈延續，大臣們要的是一個成為皇親的機會，那給他們就是。”

她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先帝血脈不是還有一個選擇嗎？”

……

晨曦初露，太陽剛爬過地平線時，金銮殿裏，早朝已經開始了。

“陛下，選秀之事不可再拖了。”鄭老将軍拱手上奏道。

朝臣的目光紛紛投了過去，還有人小心翼翼朝上方瞟。

殿內安靜了一瞬，就在大家以為陛下會如同之前一樣敷衍拖延時，有聲音從上方傳下來。

“與選秀相比，朕覺得過繼更好。”程芷沉聲道。

鄭老将軍驚訝地擡頭，表情有一點發懵，這陛下怎麽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之前建議過繼她不肯，現在成年世子都沒了，去哪裏過繼。

腦子活泛的韓晉鵬立馬想到那兩個年幼世子，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誰的可能性更大。

誰知下一秒，他的盤算就白費了。

“朕不打算從現在的這些宗親裏選。”

韓晉鵬震驚地擡頭，不從現在的宗親世子裏選，還能從哪裏選。

程芷迎着朝臣們的驚訝的目光，并沒有讓大家等太久，她直接說道：“朕打算過繼長公主的子嗣。”

衆人驚訝，目光不禁投向最前排，蕭寧儀穩穩地站在那裏，一襲華麗的宮裝拖地，并未露出多餘的表情。

朝臣們恍然大悟，難怪長公主今日突然來上朝，原來是為了此事。

陛下和長公主之間的關系可真好啊，不僅共同治國，現在連皇嗣繼任的機會居然讓了出來。

不過，也有人心裏犯嘀咕，陛下如此大方，莫非是自己有隐疾，不能生養？

程芷也看向前方的室友，蕭寧儀嘴角微微上揚，朝她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一切就如同她昨天預料的那樣，沒有人提反對意見，蕭寧儀覺得，或許那些朝臣還巴不得呢，無非是換個思路努力，反正路沒被堵死。

而且長公主選驸馬說不定只選一個，不比入宮為妃機會大。

她暗自好笑，瞧，看似團結的朝臣現在又吵開了，利益突然就不一致了呢。

“我張家倒有個适齡的好兒郎。”

“我許家也有一位，天生聰穎，才學過人。”

“你家那算什麽啊，長那麽醜，長公主肯定看不上t。”

“總比你家那繡花枕頭強。”

“怎麽說話呢你！”

眼看着說話的兩個大臣就要打起來了，其他大臣趕緊來勸和，但很快，話題又繞到各家的年輕子弟身上，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讓她能聽到。

鬥吧，鬥吧，蕭寧儀懶洋洋想道，她最愛看這些了。

……

韓晉鵬眼裏的驚訝轉為喜悅，今日下值回去他一定要好好鼓勵鼓勵小兒子，長公主驸馬的位置現在可是真正的香饽饽了。

一旁，林俊郎的目光落在了德運的身上。

德運面色不變，昨日陛下就與他提前說了此事，他沒想到陛下變得如此敏銳，竟覺察到他的想法，在驚訝之餘，他還生出一絲欣慰。

先帝子嗣衆多，沒想到最後能坐穩這天下的是兩個女兒，也好，有長公主幫着，這個帝位能坐得更長久。

周圍的大臣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林俊郎收回目光，開始盤算起林家哪個兒郎合适。

……

宋修遠站在長公主府門口，遲疑了一會，還是叩響了門。

“宋大人？”門房拉開門後愣了一瞬，這個宋大人倒是很久沒來過了。

宋修遠颔首，“還請通報長公主殿下，宋某有事來訪。”

“不用通報了，直接進去吧。”門房應聲道，同時側身讓開位置。

宋修遠站在原地沒動。

門房納悶地擡頭，卻看到這位宋大人正在發呆，他又喚了一聲，“宋大人，殿下在書房，您直接去就行。”

“是長公主提前叮囑過的麽？”宋修遠問道。

“回宋大人，是的。”門房點頭道。

宋修遠微微颔首，邁步朝裏面走去。

門房望着他的背影，歪着腦袋思考，剛剛他好像看到一向冷臉的宋大人笑了，難道是他的錯覺。

他收回目光，算了，這也不重要，他最近忙着呢，因為這半月以來，每日都有人變着法地要上門拜訪。

奇怪的是，一向不愛理人的長公主，這次居然來者不拒，特意叮囑他只要是白日來訪的客人，都不用通報直接進門就可，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

書房外的院子裏，蕭寧儀斜倚在藤條躺椅上，神情悠閑，對于宋修遠的到來并不吃驚。

她笑着調侃道：“怎麽，宋大人也有意驸馬之位？”

宋修遠站在原地，愣了一瞬，而後搖了搖頭。

“哦，那宋大人來幹什麽？”蕭寧儀坐直了身體，猜測道：“是張太傅讓你來的？”

宋修遠還是搖頭否認。

蕭寧儀卻失了興致，她最不喜歡這種問什麽都不說的了，想套點情報都難。

她重新倚靠了回去，揮了揮手，“宋大人若沒什麽事便回吧，本宮忙着呢。”

宋修遠當時知道她這些天在忙什麽，他并未立即離開，而是沉聲道：“張家三郎不合适，他經常流連風月場所。”

“李家四郎也不适合，他雖沒有通房，但在外面養了個外室。”

“趙家六郎年前曾被賭坊的人的人追過債……”

“還有……”

聽着聽着，蕭寧儀露出笑來，“宋大人怎麽這麽了解，不會是特意查過的吧？”

她本想看看他嘴硬的樣子，沒想到宋修遠竟然面色不變地“嗯”了一聲。

這可真是稀奇，蕭寧儀忍不住又盯着瞧了幾眼。

然後，她就看到他的耳尖越來越紅。

“望殿下擇婿之事務必慎重。”宋修遠拱手道，說完也不待蕭寧儀回答，竟轉頭就走。

一陣清脆的笑聲在身後響起，他腳步一頓，而後走得更快了，身影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