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阿瑞斯篇

阿瑞斯篇

他将她一側的頭發捋到耳後：“正是因為顧忌着姐姐, 我才遲遲沒有對星際位面下死手。”

藍亭如同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木偶人聽着他說話，他不喜歡這樣死氣沉沉的藍亭，但只有面對這樣的她, 他才能将那些真正的想法說出口。

裴晏慵懶地往後仰, 靠在沙發上：“好了，姐姐暫時不要追求我的過錯了, 我更感興趣姐姐究竟喜歡誰。”

“你！”藍亭依舊只說了那一個字。

裴晏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坐正了身體，繼而眼睛直直地盯着藍亭的嘴唇：“姐姐再說一遍，我剛剛沒有聽清楚，你喜歡誰？”

藍亭這次多說了兩個字：“喜歡你。”

裴晏嘴角的笑意怎麽壓也壓不下去，眼睛中好似能看見煙花綻放, 他歪着頭，帶着幾分得意：“真讓人難以置信。”

他拿出手機打來錄音軟件：“姐姐再說一遍, 我留一個證據。”

失去自我意識的藍亭不厭其煩地重複：“喜歡你，裴晏。”

裴晏将這句話完整了錄了下來，他将手機抛在沙發上, 然後緊緊地擁着藍亭：“我很高興。姐姐。為什麽你之前不告訴我，是故意在折磨我, 讓我患得患失嗎？”

沒有人回答他。

裴晏掩下心裏的失落。

燈光在這一瞬間全部亮了起來。

裴晏盯着她濕潤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親了一下。

天光大亮，藍色床單上, 還在睡夢中的藍亭動了動腿, 卻不小心踢到什麽東西, 她一下驚醒，從床上坐起來。

站在床邊的裴晏帶着笑意看她, 幫她蓋被子的手還沒有收回去，他的身後是被風吹得鼓起又平複的米色窗簾，少年臉上不見陰霾，好似身處于四月春光中。

“你沒回去嗎？”藍亭依稀記得昨晚停電，她和裴晏說着話，她突然感到很困就睡了過去。

“太晚了，我就睡在沙發上。”裴晏心情很好的樣子：“想不到姐姐還有說夢話的習慣。”

藍亭不敢相信，她指着自己：“我說夢話？”

她什麽時候添了這個毛病。

“我就知道姐姐不會承認，所以我錄音了。”裴晏拿出手機，按下播放鍵。

手機裏，藍亭的聲音響起。

喜歡你，裴晏。

藍亭的表情像是被十萬道雷劈了一樣，這确确實實是她的聲音。

“姐姐不承認嗎？”裴晏腳抵在床邊，他俯身朝藍亭靠近，銀色的頭發，張揚的笑臉就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二次元美少年。

藍亭黑溜溜的眼睛睜得很圓，她将臉撇到一邊：“我沒有。”

裴晏見她慌張到了極點，見好就收，他站直身體，又變成了那個乖乖男大：“沒有就沒有吧，姐姐說什麽就是什麽。之前是我将姐姐逼得太緊，以後不會這樣了。”

裴晏說着軟話：“我再也不對姐姐說莫名其妙的話來試探姐姐。姐姐不喜歡的地方我都會改。我們還像以前那樣自然相處，可以嗎？”

藍亭将頭轉過來，抿嘴點了點頭。

裴晏又笑起來：“我很高興，原來不是我單方面喜歡姐姐。”

藍亭臉上紅暈漸起：“你別說了。”

她起床，躲進衛生間裏，出來時換了一身衣服：“我去晨跑了，你随意。”

“好。”裴晏看着她離開。

她沒有否認她喜歡他的事。

裴晏挑了一下眉。

藍亭走到小區花園的角落裏待着，楓葉已經開始變紅，t風一吹沙沙搖晃。樹下的女孩苦惱地按着自己的太陽穴，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

孟原的頭像在她的大腦裏一閃而過。

藍亭的眼睛明亮了一點，她走到附近的小超市，換了一枚一元硬幣，又回到花園角落裏，那有青瓦紅柱的亭子。

藍亭在木椅上坐下，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她将硬幣抛出，硬幣在空中翻轉，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朝上方的依然是反面。

接下來，藍亭抛了二十次，次次都是反面。

她蹲在地上，将頭埋在膝蓋上，未被紮起的頭發散在她的胸前。

一雙黑色皮鞋出現在藍亭的視線範圍，她擡眼看，持森踏着落葉走過來。

她沒有起身的打算，他就學着她的動作蹲下，他不習慣這個動作，持續了幾秒，就由蹲改成單膝跪在地上。

“褲子會髒。”藍亭說。

“沒關系。”持森絲毫不在意，他的眼睛裏只有她。

“你要相信我說的每一個字。”因為結巴，他的每個字都說得很艱難：“這裏是幻境，不是真實的世界，是裴晏主導了這一切，我知道幻境的出口，我帶你出去。”

藍亭眼神乖巧，怔怔地看着他：“你是寫小說的嗎？為什麽能編出這麽多話來。唯物主義的世界哪來的幻境這樣的說法。”

“你到底怎麽樣才能相信我？”持森看着他單純的眼神，心裏悲痛。

藍亭說：“你總是說裴晏的壞話。”

“因為他壞。”

“可是他對我很好。”

“哪裏很好？”

“他長得很符合我的審美。我和他有娃娃親，興許以後我會嫁給他。”

持森的手顫抖了一下，他的膝蓋發麻，沒有人告訴過他遇到現在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亭子外，裴晏的嘴角向上擡。

亭內，藍亭站起來，因為蹲久了，她的大腦發暈，腳步踉跄了一下，持森及時扶住了她。

在那一刻，裴晏的眼神陰冷得像一條毒蛇。

為什麽還不松開，到底要抱多久？真想砍斷他的那雙手。

藍亭向後退了一步，裝作沒有看見裴晏的到來。

她笑着說：“謝謝。不過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了，我不喜歡聽。我還有事，再見。”

她邁下另一個方向的臺階。

持森綠色的眼神失神，在他扶藍亭的時候，藍亭的嘴唇擦過他的耳邊。

“走！”她說了這一個字。

藍亭沒有回頭，她又在外面磨蹭了一會兒才回去。

指紋嘀的一聲開鎖，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

窗簾拉得很開，光全傾了進來，陽臺邊的少年精細地裁剪着花枝，将藍玫瑰插進花瓶裏，顏色像廣袤無垠的宇宙，帶有神秘色彩。

藍亭很自然地說：“我去洗澡。”

她出了一身的汗，洗完澡出來，她的頭發濕答答的，裴晏坐在沙發上，眼睛盯着藍玫瑰，聽到她的腳步聲後轉頭看她，他的手指朝她勾了勾：“姐姐，過來，我幫你吹頭發。”

藍亭将吹風機拿過去，裴晏的手指纏繞上藍亭的頭發，藍亭的身體被裴晏覆蓋着，顯得小小一只。

吹風機的風力很小，藍亭的頭發很多，吹起來很慢。

藍亭問了他一個問題：“你不是說社團節表演過後會将頭發染回來嗎？”

裴晏的手微頓：“姐姐不喜歡我的銀發？”

“也不是。”藍亭說：“我就是感覺你很喜歡這個發色。”

“它讓我看上去很突出，不像一個嚴守規則的好學生。”

“就跟你的性格一樣，你确實沒有你的長相那麽乖。”

“姐姐會讨厭嗎？”

“頭發長你頭上，當然以你自己的喜好為主。”這個話題由藍亭引起，但藍亭卻不想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她被吹風機的暖風吹得很犯困，果然啊，只有別人幫忙吹頭發才是最舒服的。

“我想睡覺。”藍亭懶懶地說。

“姐姐躺在我腿上。”裴晏出主意。

藍亭沒多糾結，真換了一個姿勢直接躺在他的腿上，裴晏看着瘦，但卻不是幹癟身材，寬肩窄腰，腿步肌肉暗藏着力量。

從她這個腳步可以看見裴晏流利的下颌線，他的嘴唇較薄，很紅潤。

藍亭閉上眼睛，就這樣睡了過去。

裴晏将她的每一寸頭發都吹幹，她睡得很香，臉色紅潤，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她好似對他這個心懷不軌的人一點都不設防，但裴晏偏偏不相信一切會按着他的預想順利推進。

還是不能任由持森和阿芙羅在這裏蹦跶，沒人能從他手中帶走藍亭，他們應該感謝他的慈悲，沒有立馬出手殺了他們。

四周湧來的陰冷的氣息不停地往藍亭的毛孔裏鑽。藍亭眼睛顫了顫，她睜開眼，拉上窗簾的屋子半黑。

窗簾什麽時候拉上的？

她瞧見裴晏面無表情的臉，失神空洞，就好像所有的山川草木和人間風雪都無法融到他的眼睛裏。

藍亭擡手撓了撓他的下巴：“在想什麽？”

裴晏随即笑了起來，看着她，卻一句話都不說。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着。

兩人對視了十幾秒。

裴晏的頭漸漸地朝她傾過來。

他見她沒有抗拒，便吻了下去，一時不知道是誰的心跳如雷。

吻過之後他又靠在她的身上，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藍亭，我們在一起吧。”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故作乖巧地叫她姐姐。

藍亭沒有回答，他又用毛茸茸的銀色蹭了她的臉：“好不好？你得對我負責。”

“好。”随着這個音的落下，裴晏浮在高空的心落在了實處。

他看不到藍亭的表情。

冰冷而又複雜。

而當他看向她的時候，她一定僞裝得特別好。

藍亭說：“現在的生活有些無趣。下周，我們去山頂露營看星星，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