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燃欲

燃欲

過了清明，寧莞市天氣愈發暖和起來，早晚氣溫低穿件薄外套，白天暖和甚至可以只穿一件春衣，北歸的大雁從頭頂掠過，山谷河流中倒映着排列整齊的黑色雁群，大雁舒展着羽翅，在山水間翺翔。

溫棠和林筱紗到片場時，姜頌正和一個男演員一塊兒對戲，見兩人過來，姜頌和對面演員說了句什麽，轉身朝她們跑來。

因為昨天那場燒烤，溫棠和姜頌的關系也熟稔許多，見他過來，笑着問好：“姜哥，早上好，吃早飯了嗎？”

“吃了，你們呢？”姜頌道。

待溫棠兩人點頭後，他又道：“溫棠，今天那場戲我還有點拿不準，待會兒可以麻煩你和我一起對對嗎？”

溫棠自t然不會不答應，點頭：“可以。”

林筱紗見兩人有正事，便轉頭去找其他小姐妹了。

劇組裏小團體很多，溫棠因為之前和許嬌關系好，并沒有參與這些人際交往，現在許嬌走了，她自然也不好再插到人家固定團體之間。

不過溫棠對這些都不太在意，心思全放在演戲上，正好也少了很多麻煩。

——

姜頌像是變魔術一般從口袋裏掏出幾頁臺詞，展開來遞給溫棠兩張，自己留兩張。

溫棠看到面前被折得皺皺巴巴還帶着勾畫痕跡的劇本，笑着搖搖手：“我自己帶了劇本。”

說完從随身背的帆布包裏拿出裝訂整齊的劇本。

姜頌收回自己手裏可憐兮兮的兩頁紙：“唉，我和我的臺詞一起被嫌棄了。”

溫棠好笑地看着他：“不是，我是怕玷污了您純潔幹淨的臺詞。”

“溫棠，我倒是沒想到你還挺促狹。”姜頌笑道。

溫棠能和他開玩笑，姜頌肉眼可見的開心，臉上的笑容簡直能将頭頂的太陽融化。

插科打诨之後，兩人便開始認真對戲。

姜頌演戲非常擅長給情緒，這一點有好也有不好，好的是和他演戲被他帶着很容易進入情緒，從而達到超常發揮的效果。但不好的也是容易被他帶進去，如果沒有準備好，就相當于整場戲都被他帶着走，像是被壓制住，盡管兩人都在鏡頭裏，觀衆卻只能注意到他。

溫棠其實也願意和姜頌對戲，可以提前做個準備，免得到時候正式開拍了被他帶跑回不去。

兩人對着戲，溫棠忽然發現有一臺攝像機對着他們，她一愣，拍拍姜頌，示意他回頭，于是攝影師的畫面裏就出現了兩個同款茫然表情，男帥女美，非常養眼。

劇組拍攝期間，一般攝像師沒事就會特意去抓拍一些花絮，剛剛看兩人站在這拿着劇本，猜測他們是在對戲，所以就把鏡頭拉向兩人。

被發現後攝像師也不慌，笑着跟兩人打招呼：“你們對戲，我拍點花絮。”

說是這麽說，其實就剛剛兩人回頭那個點就挺不錯的，有種自然而然空濛的美，以他多年拍花絮的經驗來看，那條花絮真有可能火。

戲都拍了一個多月了，溫棠也習慣了花絮老師的神出鬼沒，很快适應下來，繼續和姜頌對戲。

對戲拍戲讨論重來……一個上午很快過去，中午大家一起吃午飯，吃完飯溫棠熟練地從自己包裏翻出一根貓條，走出屋子朝門前角落那個貓窩走去。

貓窩是前不久新做的，最近氣候暖和了，溫棠拿自己不打算穿的毛衣給咪咪用快遞盒做了個簡易貓窩。

貓窩放在屋檐下，下雨天也淋不着，咪咪很喜歡，每天就是窩在貓窩裏曬太陽。

平時中午的時候咪咪都在貓窩裏，因為她知道中午大家會拿貓糧喂它，但是今天溫棠過去時，卻發現貓窩裏是空的。

她有些奇怪，便打算四處找找。

劇組租的這個土坯房說大不大，說小也有好幾個房間，從籬笆圍欄進去有個小院，走過院子上兩個小臺階從廊下跨門進去是吃飯的堂屋，堂屋後面是廚房，堂屋旁邊各開一門有兩個房間，平時有需要也會在裏面拍戲，廚房後面有個後門，後門出去的平地上有一口枯了的水井，水井旁邊種了棵桔子樹，此時樹上已經密密麻麻開了些小白花。

溫棠在桔子樹下找到了正在舔自己爪爪的小奶牛貓，剛想喊它，忽然聽見房子窗戶裏有人說話的聲音，好像還提到了江渟川的名字。

她一愣，想了想沒有急着出聲，倒是咪咪看到她，喵了一聲，談論的聲音便消失了。

溫棠只勉強捕捉道“江渟川”“熱搜”“緋聞”之類的詞，心中有了大概猜想。

估計是江渟川又傳了什麽緋聞，還上熱搜了。

她心念一動拿出手機，打開微博，果然看到兩條關于江渟川的熱搜：#江渟川艹粉#、#江渟川和神秘女子機場約會#

溫棠看到熱搜時皺了皺眉，随意點進去一個。

她一目十行，很快明白事情經過。

先是江渟川和一個女生機場被拍，本來網友也只是吃瓜，江渟川緋聞太多，都沒當回事。

但沒想到忽然有人眼尖，發現這次的緋聞對象是江渟川的一個網紅粉絲，于是就有了第一個詞條。

詞條點進去是一個營銷號發的九宮格，其中第一個動圖應該是新拍的高模糊圖片，裏面江渟川和一個女生在一起，看背景應該是機場，兩人并肩朝機場走。

第二張動圖則是兩人的正面照，兩人都沒戴口罩，臉完全暴露在狗仔的鏡頭之中。

後面的多張照片則是營銷號放出來的，一個網名叫“玉如意”的網紅顏值博主，這個博主多次在直播的時候cue江渟川，甚至公開說自己是年糕，年糕就是江渟川的粉絲名。

經過多張圖片對比，正面側面背影……，網友确認機場神秘女子就是玉如意，艹粉和談戀愛不是一個概念，吃瓜網友瞬間像是打了興奮劑化身瓜田裏的猹。

這個瓜和江渟川其他緋聞瓜還有一點不一樣的是，這次緋聞對象“玉如意”一直沒有發聲。

以前江渟川傳緋聞，江渟川公司從來都是冷處理，但是緋聞女主角都會出來承認，不管是似是而非欲蓋彌彰還是直接否認，好歹看到了一個結果。

但這次緋聞爆發幾個小時了，遲遲沒有人認領，網友們紛紛猜測這次是真嫂子，江渟川清明節帶女生出現在機場，莫不是帶回家見家長？

看到看家長那條評論，溫棠莫名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

沒等她想清楚這種情緒為何而來，忽然聽見後面有聲音，回頭就看到林筱紗站在後門門邊。

“咦，我還說剛剛怎麽找不到你呢，原來你在這啊。”林筱紗笑着走過來，看到桔子樹下的咪咪，眼前一亮：“呀，咪咪也在這，怎麽不去前面吃飯呀？”

她小跑過去摸咪咪的腦袋。

這些天來咪咪和他們這些人類也混熟了，不會像一開始那樣，看到人就充滿警惕，由于人類總是給它帶吃的，它現在也與願意讓他們摸自己高貴的腦袋了。

溫棠這才想起來自己來這是幹嘛的，将手裏夾着的貓條撕開，走過去蹲下喂給咪咪吃。

喂完貓，兩人一起出去，正好導演從側面房間裏出來，看到溫棠後提醒她道：“再休息半個小時就要開拍了，你準備準備。”

溫棠點頭。

林筱紗下午沒戲，她主要是打算在劇組蹭一頓中飯吃，見下午拍戲快開始，她也沒有繼續留在山上的打算，和溫棠說了一聲，就和等在外面的幾個女演員一起結伴下山了。

看着她們的背影，溫棠忽然想到，許嬌已經回去了，今天晚上她大概要一個人下山了。

前面劇組工作人員們已經開始忙起來了，她也不再多想，走過去候場，為了不影響工作人員，她還特意找了個人少的角落默記臺詞。

一陣風起，窸窸窣窣的鞋底與樹枝接觸的咔嚓聲伴随着由遠及近的聊天聲響起，還有愈發靠近的劣質香煙令人窒息的氣味。

溫棠皺眉，捂着鼻子打算遠離這個地方，剛走幾步又停下來。

“诶，你看了今天的熱搜沒，江渟川這次是認真的嗎？”

“管他認不認真，艹粉這種事，多少都是一個污點了吧，江渟川以後還能這麽耀武揚威不把人放在眼裏嗎？”

“就是，每天眼高于頂，一副懶得和我們說話的樣子，嗤，他能有今天這個咖位，還不知道背後多髒呢。”

“之前就是各種靠緋聞博出位，現在總算是塌房了吧。”

“劇組裏那些個女演員眼睛像是長在他身上了一樣，真看不出來那種小白臉有什麽好的？”

“年紀輕輕就到了現在這個咖位，肯定知道怎麽讨女人喜歡，說不定還知道讨男人喜歡呢，哈哈哈哈。”

“我還看到他總是和那個叫溫棠的女演員一起，說是對戲，誰信呢。”

接着，便是一陣毫不掩飾的嘲笑聲。

溫棠的神情漸漸冷了下來，手握成拳，冷冷看着面前的兩男一女，薄白細膩的臉龐因為氣憤泛着兩抹紅暈，清淩淩的眼睛仿佛即将噴發的火山口。

想起之前江渟川給她上課教她演戲，對咪咪耐心溫柔，溫棠下意識覺得，無論他緋聞真假，至少不會是這些人口中這種低劣沒有下線的人。

更何況，他們還在造謠自己。

溫棠自認脾氣很好，但也看不慣他們這種行為。

那幾個人溫棠也認識，她還記得他們之前看到江渟川時那一副讨好的模樣，現在卻在背後說人是非造謠侮辱，這種作态真是令人作嘔。

溫棠将手裏的劇本狠狠地往旁邊一棵大樹上一拍，短促的聲音令前面幾人一愣，嘲笑聲瞬間一滞。

幾人回頭看到溫棠，眼中不約而同閃過一抹慌亂。

其中一個t男人看到溫棠後，眉毛挑了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悠悠朝她走來。

表情動作有些眼熟，和江渟川有幾分相似，但也許是那張臉，也許是氣質，也許單純是沒學到位，反正怎麽看怎麽別扭。

溫棠想起這個人叫趙承澤，在電影裏演周紛的二流子表哥，也是村裏有名的混混，之前許嬌還沒殺青的時候，還跟她吐槽過這個人總是喜歡模仿江渟川，模仿又模仿不像，像是個低劣的贗品。

當時溫棠也就聽了一嘴沒放在心上，如今一看倒是覺得許嬌說得沒錯。

趙承澤走到她面前，語氣輕佻黏膩，像是陰溝裏的老鼠：“喲，這麽生氣，我們剛剛說的你不同意？江渟川不是大名鼎鼎的娛樂圈“浪子”嗎，難道我們還冤枉了他不成？”

“該不會，你真是他的骈頭之一吧？”男人低頭，朝她勾了勾唇。

有些表情，江渟川做出來是邪肆不羁的風流，而有些人做出來，便是油膩惡心。

溫棠被惡心到了，她上下掃了他一眼，開口道：“你一邊诋毀江渟川，一邊又學他的表情動作甚至穿着打扮，可惜你這張臉，醜得令人作嘔。”

“你說江渟川娛樂圈浪子，他有演技有錢有顏，你又有什麽，一張只敢在背地裏道人是非的嘴嗎？”

男人的臉瞬間陰沉下來，還想說什麽，一擡頭瞥見什麽，嘴邊的話卡在喉嚨裏：“江，江渟川！”

“怎麽，你還有話要說？”溫棠冷着臉問。

見他神情不對勁，她順着他的視線回頭，便看到請假多日的人忽然出現在了這裏。

看到她回頭，他的嘴角甚至還揚了揚，只是看向她身後那些人時，臉色又瞬間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