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燃欲

燃欲

翌日, 一輪紅日剛從天際露出一縷圓弧，薄薄的水霧如同紗帳，将霞光散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溫棠和林筱紗幾人結伴來片場的路上, 就聽他們在說今天早上楊導開除了幾個配角男演員，一問名字, 才發現就是昨晚趙承澤幾人。

“趙承澤那個人演技不怎麽好, 就像個混混似的, 要不是氣質正好貼合角色, 楊導估計不會用他。”林筱紗道, “這次被開除聽說是因為他們賣物料給代拍被江渟川助理發現了, 楊導平時最看不慣那些想方設法洩露物料的代拍, 這次直接就把那幾個人趕出劇組了。”

“江渟川助理舉報的，江渟川肯定也知道吧, 沒想到他竟然會抵制代拍，我還以為他巴不得代拍拍他的緋聞上熱搜賺熱度呢。”有人說道。

溫棠本來不想多說, 聞言開口：“江渟川不缺這點熱度。”

林筱紗贊同地點頭：“确實。”

既然那些人被開除了，溫棠也就懶得多管，安心拍戲就好。

江渟川回來了，之前他落下的那些進度需要趕上, 導演将每天的拍攝量增加了不少, 而他的戲份又和溫棠重合度高, 溫棠不得已比平日早起一個多小時，匆忙趕去劇組。

拍完一場戲, 溫棠在化妝間換下一場的戲服時, 外面忽然有人喊她過去, 說是導演找她。

溫棠聞言将自己的包放在化妝間麻煩別人幫忙看一下，連忙起身出來。

見來人是導演助理小陳, 好奇地問：“陳哥，導演找我有什麽事嗎？”

小陳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剛剛在外面幫道哥他們忙呢，導演忽然喊我來叫你過去。”

溫棠眉心微蹙。

想到導演平時也會喊她過去給她講戲，便又放下心來。

進了攝影棚，發現裏面多了一個沒見過的男人，身形高大還留着絡腮胡，看着像是北方大漢，穿着黑色西裝，盡管手裏還提着公文包，但是看外表更像站在導演旁邊的保镖。

見她進來，楊摩朝她招手：“小棠啊，這是錢金裘，星越經紀公司的經紀人，他想找你聊聊。”

星越經紀公司是現在國內三大經紀公司之一，前些年培養出來過不少當紅明星，不過近幾年好像有些走下坡的趨勢。

聞言，溫棠明白對方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她也不是沒想到會有經紀公司找她簽約，但沒想到這麽快，她還以為至少得等這部電影播出後呢。

即便冷靜如溫棠，此時心裏也有幾分激動，能跟經紀公司簽約，以後也能接到更多戲吧。

“錢經紀好。”溫棠禮貌道。

錢金裘一直也在觀察溫棠，娛樂圈外貌出衆的人一抓一大把，但見到溫棠時，還是忍不住有些驚豔。

外貌自不必說，五官精致，肌膚雪白，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身上的氣質，清冽幹淨，朝氣蓬勃，靈氣滿滿。

他總算明白楊摩為什麽會找一個大學生來擔任自己電影女主了，實在是，這麽有靈氣的孩子，現在娛樂圈真的很少能出一個了。

想到自己公司那些藝人，錢金裘愈發想嘆氣。

今天這個資本塞進來一個，明天那個資本塞進來一個，都是開口就想演女主角，小成本網劇還不要，指名就是某大制作，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抛下這些煩心事，錢金裘對溫棠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但由于他的長相太過粗犷，這個笑看着有些像是拿着糖騙小孩子的怪叔叔。

“溫小姐你好，可否借一步說話？”

溫棠看向楊摩。

楊摩的劇組一向管得非常嚴格，沒有他的首肯外人不可能進來，錢金裘今天來，她猜測其中也有導演的默認。

楊摩見她看着自己，笑道：“不用管我，我雖然跟他有些交情，但簽約是大事，你不用看我的面子。”

溫棠了解了，對錢金裘道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一間沒人的休息室，溫棠推開門讓錢金裘進去，自己準備進去時，就看到元蔔忽然跑了過來。

“溫棠，你是要聊經紀公司的事嗎？”元蔔問道。

溫棠點頭：“你怎麽知道？”

“剛剛我和江哥正好路過看到星越經紀人過來，江哥說簽約的事情你可能不太熟，讓我幫你看看，我跟你一起進去？”

溫棠怔愣了一瞬。

江渟川竟然讓元蔔過來幫她。

溫棠皺眉，對于簽約的事情，她确實不太懂，而且她也沒打算今天聊完直接就簽約，現在江渟川讓元蔔過來幫她，對她來說确實可以幫她避坑。

但是……

溫棠腦海中忽然就想到昨天晚上，江渟川送她回去後，林筱紗用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和江渟川，後來還特意跑到她房間，問她江渟川是不是喜歡她。

溫棠想，江渟川做這些應該是好心，她已經欠他很多了，不能再麻煩別人。

當然，她也不是莽撞的性格，既然敢拒絕江渟川的幫助，便是因為她自己有信心能應付這件事。

于是對元蔔道：“謝謝元哥，也麻煩您幫我謝謝江哥，今天的事情我自己可以，下次有需要再找您幫忙。”

元蔔是個人精，一眼就看出來溫棠有意拒絕，也不勉強，只笑着道：“不麻煩的，那你這邊不需要的話，我就走了。”

溫棠颔首，轉身進屋。

錢金裘見她進來，展唇笑道：“溫小姐，這是我的名片，今天冒昧打擾，也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簽約經紀公司的想法呢？”

溫棠接過錢金裘遞來的名片，看了一眼後，沒有明确拒絕或答應：“錢經紀人，您也知道，我現在還沒畢業，如果簽約的話，可能沒辦法配合公司的所有工作安排。”

錢金裘扶了下鏡框，像是早就猜到她會有這樣的顧慮，溫和地回應：“這個沒事，考慮到您還在上學，公司也會相應的減少您的一些工作安排。”

溫棠點頭。

見她神情松動，錢金裘笑了笑：“相信您肯定也聽過我們星越，不過我還是簡單給您介紹一下我們公司吧。”

溫棠道：“您請。”

……

十幾分鐘後，錢金裘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方才他說的那些條件，很多現在已經出道有一定名氣的藝人都難免會有動容，但溫棠卻始終很平靜，不管他提出來多少誘人的條件，她都沒有太激動的表現，這不禁讓錢金裘對她高看幾分。。

要不是來之前就知道對方只是一個還沒畢業的大三學生，他都要以為對面的女孩已經出道多年了。

溫棠想了解的基本也清楚了，以她目前還剛進圈的情況，對方能給到的條件已經算是優厚，但是依舊難以掩蓋圈內娛樂公司割韭菜的本質，甚至越是大的經紀公司，有些許諾越不能輕信。

溫棠對這些這麽了解，還歸功于她家隔壁住的就是法學院的一名教授，教授的女兒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比她大五歲，大學畢業後進了華京一家知名的律師事務所當律師，那個姐姐辦理過幾起娛樂圈的案子，過聽說她要進娛樂圈，在她放假的時候特意跟她說過一些娛樂圈的坑，讓她小心。

因此這次和錢金裘談話時，她也格外小心識別對方的文字游戲。

錢金裘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如果溫小姐沒有其他問題的話，這是合同，t只要您簽約公司這邊就可以給您安排工作，您現在剛進圈，可以上一些綜藝混臉熟，也可以去網劇裏演些女主練練演技，對您都有好處，您知道的，娛樂圈這個地方，成名要趁早。”

錢金裘笑着看着她，雖然長得像個彪形大漢，但他的心思卻很細，可以說算準了很多影視學院表演系學生的命脈。

但他說的這些，溫棠卻不太在意。

不是不想成名賺錢，只是她并不認可錢金裘給她安排的那條成名路。

雖然錢金裘說得好聽，但像星越這種公司，盡管許諾一堆她所謂的綜藝網劇，但他們公司的藝人很多，輪到她又要到什麽時候呢？

溫棠喜歡演戲，想演一輩子的戲，但她也很清醒，在這個圈子裏，如果不紅，誰又會來找她演戲呢，就算有又哪裏會是什麽好劇本呢？

她的青春只有這麽多年，她不想浪費在無謂的等待上。

而且對于她而言，現在并不是最佳簽公司的時機。

“抱歉，錢經紀，我考慮過後，還是決定暫時先完成學業，簽約的事情不急。”溫棠道。

錢金裘道：“你考慮清楚了嗎，圈內能給出我們星越這樣的條件的公司，可能沒幾個了，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溫棠道：“這确實是我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行，那我把這份合同放在你這，你好好考慮，要是改變主意随時可以聯系我。”錢金裘還是不想放棄。

溫棠越是拒絕，越是可以看出這個姑娘心性穩定，确實适合娛樂圈，他更加想把她簽到自己手裏了。

不過這種事也不好勉強，錢金裘和她握手告別。

錢金裘離開後，林筱紗過來找溫棠。

推開休息室的門就迫不及待地問：“小棠，剛剛來的人是經紀公司的嗎？那個經紀公司的？你簽約了嗎？”

溫棠道：“你一下問這麽多，我先回答哪個？”

“你答應簽約了嗎？”林筱紗好奇地問。

這時，姜頌也來了，他身子靠在門口，同樣好奇溫棠的答案。

溫棠看了他倆一眼，搖頭：“我暫時還不想簽約公司。”

“為什麽啊？”林筱紗很不理解。

姜頌道：“如果我剛才沒有看錯，那個人是星越的錢經紀人吧？”

溫棠點頭。

“天哪，星越，小棠你竟然拒絕了星越，要是剛剛那個人找的是我，我一個夢想當經紀人的可能都要心動，那可是星越啊。”林筱紗道。

姜頌卻不以為然：“其實越是這種大公司，分給小藝人的資源越是一言難盡，小棠你可以等等，我覺得等咱們電影播出了，你會有更多選擇。”

溫棠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如果實在碰不到和她契合的經紀公司，大不了先不簽約，雖然可能資源少點，但一個個劇組去試戲也不是不行。

姜頌道：“你也可以考慮一下瑞和，我當你師兄肯定護着你。”

溫棠道：“謝謝頌哥，我會好好考慮的。”

正聊着，姜頌被他助理叫走了，休息室剩下溫棠和林筱紗。

林筱紗暧昧地笑了笑，湊近問：“小棠，我剛才還看見元蔔過來找你，是不是江渟川有事找你啊？”

溫棠皺眉：“沒有，江老師就是怕我面對這種事沒經驗，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啊~”

林筱紗眼睛更亮了：“江老師也太貼心了吧，還特意過來問，小棠你可真有魅力。”

溫棠被她說得耳根發熱，認真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江老師好心幫我，我們這樣揣測不好。。”

林筱紗造型沒做完，聊了一會兒後回了化妝間，溫棠将錢金裘留下的合同放進帆布包裏，起身離開時發現門口逆光站着一人。

江渟川穿着祁燃的戲服，白色襯衫黑色運動短褲，黑色碎發服帖地垂落，随着微風輕輕晃動，青澀的少年感撲面而來。

溫棠動作一頓，腦海中剛剛林筱紗打趣的話轉了一圈，像是火種在胸口傳遞，手腳不知該往哪放。

“江哥，好巧啊，你也在這啊。”

江渟川低頭看着她：“合同沒簽？”

溫棠不知道他怎麽知道自己沒簽，但也誠實地點了點頭：“沒簽。”

“挺好的，星越這些年內部資源兩極分化很嚴重，你要是簽約也拿不到什麽好資源，你還小，可以慢慢選。”江渟川的語氣難得帶了些溫和的勸導，比之前給溫棠講戲時還要溫和。

溫棠感覺對方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後輩，在認真地幫她規避風險，這一刻，她忽然為剛才那點小心思的揣測感到臉紅。

她點點頭：“我明白的，謝謝江哥。”

說完，她掀眸看着他，水潤明亮的杏眸像是将窗外的朗朗日光盡數私藏，令人不敢逼視。

江渟川看着她，微微勾唇：“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竹影如玉碎，斑駁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