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燃欲

燃欲

一直到花絮錄制結束, 場記過來催促時，溫棠的心緒還未恢複過來。

少年閃着光的眼眸，讓她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場話劇中的一句詞：“他像風一樣自由, 能無拘無束馳騁于曠野；亦像水般溫柔，能悄無聲息浸透山河。”

但當風吹過山崗, 萬物的聲音重新在耳畔響起時, 溫棠清醒過來。

有些悸動, 注定只能是悸動。

待人群散去, 溫棠仍沒走。

江渟川亦是, 他漫不經心地翻着手裏的劇本, 春風吹起他額前散落的碎發, 散漫又恣意。

不像她，永遠循規蹈矩, 小心翼翼，知道娛樂圈的複雜與混亂, 便更加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他們倆，注定不會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溫棠擡頭，注視着江渟川，嗓音清軟鄭重：“江哥, 謝謝。”

謝謝他剛才幫她解圍。

說完, 她轉身跑開, 裙擺旋開漂亮的弧度。

江渟川擡頭，眼底也有笑。

他擡手将劇本卷成卷握住手中, 不緊不慢循着裙擺流連的痕跡走回去。

接下來要拍的戲是溫棠和江渟川的對手戲, 來劇組一個多月, 溫棠第一次因為情緒影響拍攝。

也許是心亂了，她剛剛表演時竟然忘了一個走位, 直接站在原地沒動，導致下意識往這邊走過來的江渟川無處落腳，停在她面前。

兩人的距離猛然拉近，她的手也觸碰到一處溫熱。

熟悉的氣息竄入鼻間，那瞬間像是電流穿過身體，溫棠心口一顫，急忙後退。

退到一半手臂被拉住，寬大的手掌輕松地将她整個手肘包裹，男聲低沉如淙淙流水：“別退了，後面是個坑。”

說完，他自己往後退了兩步，又自然地将她拉過來，避開那邊的坑，而後松手。

紳士，禮貌，和那些緋聞裏的浪子形象莫名不符，但又更加真實有溫度。

手臂上的溫熱褪去，溫棠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出了錯，她的臉上頓時紅了，連忙給大家道歉。

楊摩擺擺手：“沒事沒事，偶爾犯點錯沒關系，小棠不要有太大壓力，咱們再來一條啊。”

溫棠認真點頭。

盡管楊摩沒怪她，溫棠自己卻很是羞愧，急忙收斂心神，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戲上。

江渟川看她一副緊張的模樣，笑道：“放輕松，好好演。”

溫棠看了他一眼，心道，男色誤人。

小姑娘剛進圈，演技不錯但還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江渟川被她眼中的控訴看得好笑，歪了歪頭問：“難不成，剛剛是我害你忘記走位的？”

溫棠眼眸一閃，連忙否認：“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

江渟川眼底的笑意愈發濃厚，伸手似乎想拍拍她的頭，手伸到一半放下，插進褲兜：“嗯，那你好好準備，争取下一條直接過。”

溫棠：“……好。”

收拾好情緒後，t下一條溫棠沒有再出錯，順利拍完。

——

時間匆匆又過了一月，随着日複一日的拍攝，溫棠逐漸在劇組有了如魚得水之感，她的演技比起剛來的時候也在肉眼可見地進步。

五一勞動節過去，就迎來了姜頌殺青。

姜頌最後一場戲是和溫棠的對手戲，拍完後他攬着溫棠的肩，笑着道：“小棠，過來過來，我們一起拍個視頻，到時候我剪到殺青vlog裏面去，咱們好歹拍了這麽久戲，我的vlog你怎麽能缺席。”

溫棠也沒有拒絕。

這是她進圈的第一部電影，組裏關系最好的人除了許嬌就是林筱紗和姜頌，一起拍個短視頻溫棠自然是願意的。

抛開情誼不說，以姜頌如今的知名度，他将她放進自己vlog裏是好意，她更不能不知好歹地拒絕。

姜頌打開了手機相機，組裏跟他關系不錯的演員都有入鏡，拍了一圈後他舉着自拍杆走到溫棠身旁：

“最後是我們楚毓的扮演者溫棠，也是我在劇組最好的朋友，小棠來跟粉絲朋友們說兩句。”

聽到姜頌說她是他“最好的朋友”，溫棠秀眉微蹙，但見姜頌笑意爽朗仿佛沒把那句話當回事，她也沒說什麽，只是小聲問了句：“頌哥，我說什麽啊？”

姜頌笑着道：“随便，想說什麽說什麽，如果是誇我的最好！”

見他一副臭屁的模樣，溫棠不禁好笑，對着攝像頭道：“嗨嗨，頌哥粉絲朋友們好，我是溫棠，在《情詩》裏扮演的角色是楚毓。

頌哥讓我誇他，那就誇一下吧，頌哥是我們全劇組演員裏最會鬥地主的，是鬥地主玩家裏最會演戲的，祝頌哥殺青快樂，鬥地主把把拿王炸。”

姜頌誇張地喊道：“溫棠，誰讓你說我鬥地主了，我的高冷人設都要被你毀了，重說！必須重說！”

“哈哈哈哈哈。”

在姜頌的威逼利誘下，溫棠還是重新錄了一遍正經版殺青祝福，姜頌看完滿意地笑了，拍拍她的頭：“算我這兩個月的奶茶沒有白請。”

“對了，我後天的飛機離開，後天我請客，咱們聚一次，你一定要來。”姜頌又道。

溫棠秀眉微蹙：“後天嗎？”

“你放心，我已經跟楊導請示過了，咱們拍攝進度快，楊導說給大家放一天假。”

“真的？”

“當然，待會兒楊導估計就會說了，好了，我去跟楊導道個別。”

“行吧，那我先去準備下一場戲了。”

溫棠笑了笑：“嗯，頌哥再見。”

姜頌揚唇，露出他一口大白牙，看了溫棠背影許久，才轉身離開。

他搖搖手，轉身走向楊摩。

這邊溫棠也準備回化妝間為下一場妝造做準備，上個星期林筱紗殺青，現在姜頌也殺青了，她在劇組裏的朋友一個個離開，要說沒有一點不舍是不可能的。

溫棠走着走着，不覺眼眶有些發熱，情緒少見得有些低沉。

走到化妝間門口，隔壁休息間門被人拉開。

聽到聲音，溫棠擡頭望去，江渟川修長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門口，一向多情恣肆的桃花眼像是壓了什麽情緒，叫人分辨不清。

“送姜頌去了？”江渟川主動開口。

溫棠颔首。

江渟川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女孩眼圈紅紅的，杏眸蕩着一層水光，眼底還有一絲未曾消散的不舍。

像是遇見一場格外潮濕的回南天，胸口既悶且沉，仿佛呼吸都被濕沉沉悶的空氣堵住，有什麽想要掙紮着逃離又被死死按住。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視線不自覺注視着她，甚至會因為她和其他男演員交好而感到不舒服。

江渟川眼底愈發深沉，喉結滾了滾，嗓音像是在磨砂紙上擦過，低沉沙啞：“因為他要走難過？”

“什麽？”溫棠疑惑地問，她隔得有些距離，沒聽清。

江渟川看着她，忽然笑了聲，像是自嘲又像是其他：“沒什麽，馬上要拍下一場，收拾好你的情緒。”

和江渟川合作這麽久，溫棠也知道他效率至上的性格，于是收斂心裏最後那絲情緒，道：“知道，我不會耽誤拍攝的。”

江渟川張了張唇，最後淡淡“嗯”了聲，轉身又進了他自己的休息室。

溫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她覺得他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對，但她也看不出原因。

不過因為這場短暫的交談，溫棠心裏那點不舍倒是真的所剩無幾。

她想，與其在這浪費時間，不如好好拍戲，早點拍戲也可以早點回華京見許嬌！

而且林筱紗姜頌也在華京，到時候都能約着見一見。

溫棠進到化妝間後，江渟川從休息間出來，轉身朝片場大棚走去。

姜頌剛告別楊摩出來，就看到了站在青松下的男人，他笑了笑，雙手插兜走過去：“江哥，你也來送我？”

江渟川轉身：“後天的聚餐不知道姜老師介不介意多加一個名額？”

姜頌笑意微斂，目光和江渟川對視。

江渟川臉上帶着笑，但眼底的敵意卻毫不掩飾。

都是男人，江渟川能看出姜頌對溫棠的想法，姜頌自然也能看出來江渟川眼底的占有欲。

過了會兒，姜頌重新揚唇：“江哥願意來是我的榮幸。”

江渟川颔首：“麻煩了。”

“不客氣，我本來也想找您，就怕您沒興趣來。”姜頌笑道。

江渟川道：“不會。”

“那行，那江哥沒事我就先走了，後天見。”

竹葉随風而動，響聲飒飒。

姜頌走了幾步，又忽然轉身回頭對江渟川道：“你和小棠并不合适。”

江渟川掀眸，對此不置與否。

姜頌笑了下，揚長而去。

看了眼他的背影，江渟川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磕出一根點燃。

缭繞的煙霧讓他的面容有些朦胧不清，煙被夾在手指間，也沒見他放入口中。

片刻後，一支煙燃盡，他掐滅煙頭轉身離開。

姜頌下午殺青，他的工作室晚上就更新了殺青照片。

姜頌本人也在他的微博上發了剪輯好的殺青vlog。

剛從工作室那邊收獲一批營業圖的粉絲又呼啦啦轉移到姜頌的微博下，評論區瞬間被各種彩虹屁占領。

【啊啊啊姜頌真的太帥了！】

【恭喜頌頌電影殺青！】

【期待頌頌新電影上映，迫不及待想看電影了】

【頌頌好好笑啊，他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嗎，高冷人設哈哈哈哈哈】

【頌頌和最後那個女演員的互動好好笑啊，我短暫磕一下】

【劇組氛圍好好啊，頌頌人緣好好，和大家都相處得好棒】

【頌頌和江渟川同框了，我的正主和牆頭，誰懂！都好帥啊！】

【最後入鏡的是電影女主角嗎，好清純好漂亮啊，完美戳中我的心巴啊啊啊】

【頌頌和女主角的關系好好啊，兩個人好搞笑，肯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話說，只有我一個人磕到姜頌和溫棠了嗎，一個陽光一個清純，簡直就是校園電影男女主照進現實】

【只有我注意到姜頌說溫棠是他在劇組最好的朋友了嗎？都給我磕！】

【整個vlog，其他人都是一筆帶過，只有溫棠不僅有自我介紹還有兩版誇誇，他甚至寧願自己人設崩塌也沒有剪掉她的誇誇和祝福，這沒有點貓膩誰信啊】

【姜頌這個視頻就是在暗搓搓發糖吧，粉絲真可憐】

……

很快#姜頌《情詩》殺青vlog#、#姜頌vlog發糖#，這兩個詞條相繼上了熱搜。

第一個詞條裏面幾乎都是粉絲在誇誇，而第二個詞條則是一些磕cp的網友和姜頌的唯粉在“群魔亂舞”。

姜頌唯粉自然是不承認姜頌在談戀愛，說辭一共兩個套路：澄清姜頌是單身，往溫棠身上潑髒水。

溫棠剛出道，也沒有什麽真情實感為她說話的粉絲，除了少量覺得她好看幫她說句話的路人，評論基本一邊倒都是在罵她。

但一些磕cp的網友才不管溫棠火不火，單純是看臉，覺得兩人很配，覺得姜頌這個vlog是在發糖，姜頌粉絲越是不讓他們磕，他們越是磕得歡騰，最後甚至還建了一個cp超話。

溫棠知道自己又上熱搜的時候還剛拍完一場戲下來，打開手機就看到許嬌擔心又好奇的詢問以及姜頌發來的道歉消息。

溫棠從許嬌的消息裏很快明白事情始末，先和許嬌解釋幾句後就去回了下姜頌的消息。

姜頌：【小棠，非常抱歉，我只是覺得那一段挺有意思的所以沒有剪就發了微博，沒想到網友會誤會，給你帶來困擾很抱歉。】

溫棠确實有些不想因為這種事上熱搜，但姜頌都道歉了t，她也不好揪着不放，更何況這件事其實也讓她漲了波熱度。

溫棠看着自己微博後臺今天一天的漲粉量，給姜頌發消息：【沒關系，需要我出來澄清一下嗎？】

姜頌一直拿着手機，等到溫棠的消息後立即回複：【不用，等熱度自然消失就行了，這點事也沒有實錘，頂多熱鬧了今天，明天就沒人看了。】

溫棠想了想，覺得是這個道理，于是打字：【好。】

她邊走邊回着消息，也沒注意自己到底走到了哪，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她回眸望去。

不遠處那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後，元蔔好奇地問：“江哥，你幹嘛花錢撤掉溫棠和姜頌的熱搜啊？”

溫棠心一緊，江渟川撤了她和姜頌的熱搜？為什麽？

她的心不自覺提起，就聽見一聲慵懶散漫的男聲：“關你什麽事？”

元蔔好笑地問：“江哥，你不會是看網友都在磕溫棠和姜頌的cp，吃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