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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早年的将軍府其實坐落在城南的昭華街,離皇宮近挨着上朝的官道,十裏開外住的都是些位高權重或家世顯赫的官員。

五年前臨松一戰,沈将軍領着五萬精兵沖鋒陷陣以妙計打的敵方潰不成軍,後又夜襲敵營斬殺蠻祈首領立下赫赫戰功。

當今聖上龍顏大悅,不僅賞了沈将軍黃金萬兩錦緞美酒,還另賜了一座宅院給他。

這座宅院雖位于城西與皇宮相距甚遠,卻占地廣闊清幽僻靜。

整座大宅有大小院子二十來個,園子五個果林一片,亭臺樓閣曲折回廊無數,還有一個可以供人泛舟的碧月湖。

沈将軍一家初搬到新府邸時有幾個丫鬟在湖邊嬉戲險些掉進湖裏淹死,沈老夫人覺得這湖不吉利便嚴令禁止府中的人靠近。

前不久陸侯家的公子來府中做客,被碧月湖的風光所吸引,在湖中央的亭子裏坐了沒多久就嚷着要乘船游湖。

沈将軍恐他落水把其中厲害都細數了一通卻還是拗不過他,只好吩咐下人到京郊買了幾只漁夫打魚的小木船陪他一同泛舟。

陸公子走後木船就被留在了湖面上。

此時的碧月湖波光粼粼,湖心亭四面的青紗随着微風飄起在空中。沈圓姝走在湖面由木板架起的小路上時不時回頭同雲檸說兩句話。

等坐到了湖心亭的美人靠上她指着一側的木船驚訝的問道:“這木船怎麽翻個了?”

湖心亭旁一共放了五只t木船,其餘幾只都好端端的由繩子系着漂浮在湖面上,唯有最右邊的一只沒了繩子的困縛整個船身翻了個面。

“許是府裏不用去宴席上幫忙的膽大小厮起了泛舟的心思,上船的時候手腳太笨把船給弄翻了,在水裏嗆了水爬上岸就倉皇逃了,也顧不得把船再翻回來。”雲檸撿起被人随意撂在地上的麻繩揣測道。

“姑娘,要不要我去找人過來弄一下?”

“不用了,等宴席散了跟這處管事知會一聲就成。”沈圓姝忽然續上之前的話,“我本不想起疑心的,但前兩日吳嬷嬷的一番話點醒了我。府裏人人都說母親是因為懷胎時染了風寒拖垮了身子這才難産身亡,可我聽說母親過世當晚她的陪嫁丫鬟就在屋裏懸了白绫上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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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看是忠心殉主,但我尚在襁褓,跟母親最為親近的陪嫁丫鬟怎麽舍得丢下我自己尋死?其中恐怕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隐情。”

沈圓姝說是過來轉轉其實就是為了找個僻靜的地方同雲檸說話。芳華院假山上的亭子雖離宴席較遠,但今日畢竟人多眼雜,真讓人瞧了聽了去,難免生出禍端。

只是她察覺端倪察覺的晚,兩家定下婚期後她不日就要出嫁。留給她查明真相的時間并不多,所以她需得把這事理清楚再順藤摸瓜。

“主母過世的時候周姨娘還未嫁入府,府裏也沒有二姑娘,主君與主母向來鹣鲽情深,姑娘是覺得這樁事跟老夫人有關?”

沈圓姝點了點頭,撐腮盯着湖面發了會兒呆才又說道:“我只是想不明白祖母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縱使她再不喜歡我母親,也不至于害我母親性命。”

“除非……”雲檸環視了四周确認無人後,下意識壓低聲音說道:“當年主母手裏有老夫人的把柄,老夫人為了己身不得不除掉主母。”

雲檸說完這句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能讓老夫人下狠手的把柄定然不是什麽小事,若是執意查下去勢必會引火上身。她自己倒不怕,賠上命就賠了。就是她家姑娘眼看就要嫁人了再受到牽連實在是不值當。

她總是一根筋認死理,在她眼裏什麽都沒有她家姑娘重要。

“姑娘,我說句不該說的話,若主母真是被老夫人所害,就算有證據擺在主君面前,主君也不敢拿老夫人怎樣,那畢竟是他的生身母親。即使母子離心,主君還是會為了将軍府的顏面和名聲把知道真相的人通通處理幹淨。”

“屆時老夫人會怎麽對付您?還會讓您順順當當嫁入謝家嗎?謝家公子若是官途順遂,您定然不會絕了複仇的心。為了提防這一遭她肯定會想方設法把您下嫁給對她沒有威脅的無才之人,她再有心給您挑個一屋子都厲害的,您恐怕會被他們磋磨死。”

雲檸停下看了沈圓姝一眼,見自己的一番話并沒有把她說動,于是繼續道:“若您實在鐵了心要為主母主持公道,那就把我留在府中等您出嫁後由我來慢慢搜羅證據。只要姑爺争氣早晚能讓您诰命加身,那時您再回府為主母平冤。”

話音剛落湖面突然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沈圓姝被聲音吸引站起身走到了擱置木船的一側,只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船底伸了出來,瞬間驚的她和雲檸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只手扒拉了幾下船身企圖把木船翻個面,試了試發現木船紋絲不動于是沉底消失在了湖水裏。接着在離木船一丈遠的湖面猛的一下浮出來個人,他抹了把眼睛朝着湖心亭游了過來。

“是孟公子。”雲檸向來眼尖一眼就認出了水裏的孟辭年,“他方才不是在園子裏嗎?怎麽突然跑到這兒了?這麽看來我先前猜錯了,根本沒有什麽膽大的小厮,這木船應該是被他弄翻的。”

沈圓姝畢竟已經是定過親的人,不好與外男共處。雖說這湖心亭百米以內都沒看到旁的人影,但終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辭年快要上岸時,沈圓姝轉身欲走,還沒走兩步就被剛上岸腳下打滑的孟辭年拽下了水,“撲通”一聲湖面上激起了一個大水花。

這個時節的湖水多少還是有些涼,沈圓姝落入水中嗆了幾口水掙紮着從水面伸出了頭大呼救命。

雲檸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臉色蒼白,一時之間慌了神,竟忘了孟辭年會枭水可以救沈圓姝,她跌跌撞撞的跑去附近的園子叫人。

孟辭年一把摟住沈圓姝的腰把她救上岸後,自己背靠着湖心亭的柱子低聲喘氣。方才落水的時候他在沈圓姝身下,沈圓姝嗆了水慌張中一直用雙手摁着他,讓他吃了好些苦頭。

沈圓姝癱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她同孟辭年說了句道謝的話,突然意識到雲檸去找人救她去了,若是待會兒讓人瞧見她濕着衣衫跟孟辭年待在一處,傳出去她的名節不保,于是趕緊站起身順着小路往回跑。

這時雲檸正好領着兩個會枭水的丫鬟趕過來,兩個丫鬟撞上沈圓姝時刻意伸着脖子往碧月湖看了一眼,孟辭年好巧不巧從湖心亭走了出來。

雲檸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六神無主之下辦錯了事,她立馬用身子擋住兩個丫鬟的視線,用三言兩語把她們打發走。

等沈圓姝回栖香院換好衣衫後,雲檸又特意拿了些物件去了趟那兩個丫鬟的住所囑咐她們不要亂說話。

沈圓姝總覺得這事不會就這麽輕易的了了。

果不其然,宴席散了賓客都離府之後她就立馬被叫到了松悅堂,屋子裏除了揭發她的兩個丫鬟,就只有她和她的祖母父親三人。

奇怪的是雲檸早先就被叫走了,現在卻沒了人影。

“平日裏教你的禮儀廉恥都教到狗肚子裏去了,你這方才剛與謝家定親,轉頭就跑去與人私會,你這孽畜是存心要将軍府要你父親難堪?”沈老夫人黑着一張臉摔了盞茶杯重重拍桌說道。

沈将軍在一旁沒吭聲,只是皺着眉一杯接一杯往肚子裏灌茶。

長輩怒火正盛沈圓姝不好站着回話,于是她跪地挺直腰身說道:“祖母想必是聽了這兩個丫鬟的話有所誤會。事實是我聽說父親在碧月湖放了幾只木船就想着去湖上泛舟,誰曾想木船行到湖中央時我不慎跌入湖中,命懸一線之際是路過的孟公子将我救起。我想着我與謝家剛定親不便多待就速速離開了,這兩個丫鬟本就是雲檸找去救我的,這才是讓她們瞧見了孟公子。”

“那你為何讓雲檸偷偷給她們塞東西,不是心虛是什麽?”沈老夫人振振有詞道。

“雖說孟公子是為了救我才失了禮數,但這事傳出去了總歸不好。我不想惹人閑話掃了父親和謝家的顏面,這才讓雲檸拿了些好物件規勸她們把這樁事爛在心裏,誰曾想她們還是告到祖母這兒來了。”

沈圓姝把事情原委說清楚後,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沈将軍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他端起茶杯再喝了口茶,随後朝着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鬟厲聲道:“你們二人收了姑娘的東西不為姑娘着想不說,還跑到老夫人這裏來嚼舌根。我看你們是平日裏在府裏過得太松快骨頭癢了,索性直接打死算了,免得以後再胡言亂語捅出別的婁子敗壞府裏名聲。”

沈将軍經年征戰沙場本就帶着一股子肅殺之氣,如今爆怒之下威壓更是重的吓人。

兩個丫鬟哭喪着臉紛紛磕頭認錯,額頭碰地一聲比一聲響。等兩人在地板上磕出血來沈老夫人才開口替她們求情。

沈圓姝猜測這兩個丫鬟是自己祖母的人,即使她刻意追究也撈不到多少好處,只好暫且作罷,她道:“不知雲檸現在何處?”

沈将軍看了眼沈老夫人,沈老夫人不輕不重的說道:“你犯了錯,她作為你的貼身丫鬟自然要受罰。我讓人把她領到了後院打了三十板子,這會兒應該被送回你的住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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