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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牙司後院的水井旁放置了一口蓮花缸,裏面養了幾尾紅鯉。
做生意的人向來就圖個財源廣進,紅鯉是吉祥之物,牙婆早前聽算命先生說在院子裏養上幾尾紅鯉能聚攏財氣,于是她便依葫蘆畫瓢在院子裏布了個風水局。
這時一道驚雷突然至天穹劈下,不偏不倚正好劈中了院子裏的水井,水井在四分五裂後向四周飛濺,一下子就擊穿了相隔不遠的蓮花缸。
轟隆的巨響和瓷器碎裂的清脆聲讓屋子裏的人猛的一驚,牙婆擔心自己的風水局被損毀破了財運,便撇下沈圓姝腳底生風的直奔後院。
只是她才剛走近一些就聞到了一股子濃烈的焦臭味,裏面還摻雜着令人反胃的腐臭。
後院裏攏共有十來間屋子,驚雷劈下來的時候那些打手都躲到了屋子裏,這會兒他們聽到腳步聲紛紛跑了出來。
只見院子中央的水井已然只剩下幾塊尖石矗立在原地,四周除了燒焦的水桶、紅鯉和殘破不堪的蓮花缸碎片外,還躺着一具被水泡浮腫了的女屍。
女屍雙目圓睜,嘴巴微張,臉頰兩側有好幾道血口,衣不蔽體,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
雖然她的眼睛早已因為死亡變得渾濁,但只要活着的人稍稍瞧上一眼,就能從她的眼睛裏瞧出無盡的恐懼與萬念俱灰的絕望。
這具女屍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牙婆頓時臉色大變,竭力壓低聲音抱怨說:“你們幾個天殺的平日裏懶散就算了,人命關天的事也敢把我說的話當做耳旁風。我昨晚千叮咛萬囑咐讓你們一定要趁着夜色把屍體偷偷運出城埋了,現下屍體卻還躺在這兒。要讓外面那兩位祖宗知道,我們誰也吃不了兜着走。”
“是陳老三,他昨晚非拉着我們喝酒,還說把屍體放在院子裏多個一兩晚沒什麽事。我就是以防萬一才特意把屍體塞到了蓮花缸裏,誰知這蓮花缸竟然好巧不巧被石頭砸碎了。”
陳老三此時仍在屋子裏爛醉,牙婆恨不得即刻沖過去将他拽起身亂棍狠打一頓,但眼下最要緊的是解決燃眉之急。
她緊皺着眉頭說:“快快快,把屍體搬到你們屋子裏去。”
沈圓姝在屋裏等的急了索性也來了後院,她這才剛要出聲喚牙婆回去,轉頭就瞧見不遠處的地面上躺着一具毫無生氣的女屍。
女屍的臉已經浮腫的不成樣子,纖纖細手也腫的如蘿蔔般渾圓,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女屍不是別人,是只與她分別了三日的——雲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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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雷再次炸響,狂風暴雨以奔騰之勢順着天際而下,打在房檐青瓦上“咚咚”作響。
許是天上的神仙生了憐憫之心,想用一場大雨沖去人間的罪惡與冤情。
雨水混着眼淚從沈圓姝的臉頰掉落,牙婆在看見她的那一瞬就心知屍體的事瞞不住了,于是慌忙解釋說:“這姑娘性子剛烈,在得知我要将她賣進窯子裏,就……就自我了結了。”
“昨日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沈圓姝明亮好看的眼睛外面像是罩了一層薄冰,她一步一步走向雲檸的屍體,喃喃自語:“我早該來救她的。”
今日的雨比寒玄寺的那日的更來勢洶洶,沈圓姝站在雨中全身上下沒一處是幹的。
雨水澆的她睜不開眼,她就跪在地上閉着眼摸索,終于,她的右手摸到了雲檸。
她的身子是那麽的冷,冷得快要把沈圓姝凝結成冰。
世人都說,離別不可怕,因為總有下一次的重逢。
只是,她與雲檸的重逢,從今往後都要隔着一方小小的墳冢和一塊堅硬醜陋的石碑。
“是我……害死了你。”沈圓姝跪在雲檸身邊淚如泉湧,哽咽的說:“我對不起你。”
“若我早一些過來,你就不會被這些畜生折磨致死。我不敢去想你那時該有多痛,被辱罵、被踢打、被熱水灌喉,被一棍子奪去性命,頭破血流,遍體鱗傷。臨死前你是想着終于解脫了還是……望眼欲穿的盼望着我能來救你?”
打手們聽着沈圓姝的話頗有些心虛,心中立時t生出了幾分恐懼,他們想趁着沒人注意時偷偷溜出去,沒想到剛走了三兩步就被後進來的孟辭年擋住路攔了下來。
他們眼巴巴的望向牙婆,只見牙婆早已面如死灰。
無意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除了求饒似乎再沒有旁的法子能讓他們活命。
有個經不住事的打手立馬跪下瘋狂給沈圓姝磕頭說:“人是陳老三殺的,他現下就躺在屋子裏,您要尋仇找他去,求您放過我。我家中還有弟妹要養,這事兒真的跟我沒有關系。”
“對,怪只怪陳老三心狠手辣不把人命當回事兒,您要是氣不過把他打死或是抓去見官都行,我們都可以作證,求您放過我們。”
打手跪成了一片,把所有的錯全都歸到了陳老三身上,仿佛他們做的那些都微不足道。
沈圓姝閉眼聽着耳邊此起彼伏的聲音,只覺得厭煩。
雲檸那時也曾弓着身子跪地求饒過吧?可他們手下留情了嗎?
還不是變了法兒的蹂/躏她。
如今身份調轉了,他們竟然開始癡心妄想祈求她有菩薩心腸了?
真是荒謬可笑。
“幫幫我可以嗎?”沈圓姝已然哭累了,她眼眶通紅的看着孟辭年說:“我自己擡不動她。”
孟辭年點了點頭。
他從那些磕頭的打手身邊走過,來到了沈圓姝身邊,借着力将雲檸扛到了自己身上。
“我到外面等你。”孟辭年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囑咐說:“淋了雨容易感染風寒,莫要說太久。”
“嗯,我知道。”
孟辭年離開後,沈圓姝把牙婆叫到了一邊冷聲說:“我想你也知道,我父親現下深得陛下榮寵,殺幾個人就跟捏死幾只螞蟻那麽簡單。你要是想活命,就把害死雲檸的一幹人等通通解決掉。我只給你半日的時間,若明早讓我發現他們還活在這個世上,那你就跟他們一起死。”
牙婆與這些打手本就沒多少情分,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哪還顧得上他們,她長舒一口氣笑着說:“您放心,我一定做的不着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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