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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鳳陽關距京足有七千多裏, 謝俞塵由兩名将士護送着快馬加鞭走了大半月,也只将将走到祈州地界位于束河旁山坳處的驿站。
這座驿站雖被群山環繞,周圍卻出人意料的凝聚了不少熱鬧喧嚣的煙火氣息,有茶鋪、餅攤、野果攤, 還有挑擔叫賣的賣酒郎。
在驿站旁邊做生意的都是些附近村子裏的百姓, 賣的東西雖不講究, 但多少占個香字。
每每有官爺在驿站歇腳,他們便總能賺到個買肉扯布的糊口錢。
桃喜村的張家兩口子天剛蒙蒙亮時就在驿站旁邊的大樹下支起了個簡易的攤子。
攤子上都是些新鮮的野果子,果子瞧着不大卻一個賽一個飽滿紅潤, 上面還沾染着晨時的露水。
可見他們昨兒夜裏壓根兒沒睡, 打着火把進了山, 折騰了一晚上好容易摘到兩筐果子,眼瞅着天快亮了, 便一刻也沒敢停歇匆匆忙忙的用背簍背了過來。
此時兩人的額頭上還在往外大顆大顆冒着汗珠, 鬓邊的碎發被汗水浸濕緊緊的貼在臉頰上。
妻子用幾塊碎布拼起來的帕子輕柔地替丈夫拭了試汗水,又從背簍裏拿出個裝滿水的葫蘆遞給丈夫解渴。
盡管她的嘴唇已經幹裂的不成樣子, 卻還是等丈夫喝夠了才接過來自己喝。
丈夫平日裏分外體貼妻子, 只因今日摘果子時從樹上摔了下來,身上負了傷,這才聽妻子的話先緊着自己。
妻子父母早早亡故, 有一個親弟弟一直被她帶在身邊,出嫁時也跟着她到了夫家。
如今, 妻子的弟弟已有三十歲的年紀, 卻整天不學無術、偷奸耍滑、爛賭成性。
不僅花光了姐夫累死累活在鎮上做工賺的銀子,還把自己的親外甥當賭注輸了出去。
沒錯, 就是——親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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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張家唯一一根獨苗。
祈州民風開放,默涼鎮有許多偏愛陰柔嬌美男子的富賈豪紳。
其中膚白年歲小的尤為受他們青睐。
有些人是打心底裏喜歡, 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鬧脾氣了還得輕言細語的去哄。
有些人則是拿人家當做消遣的玩物,高興了就給幾分體面,不高興了就棍棒伺候。
那日,外甥受自己親娘囑托到賭坊去叫舅舅回家,誰料舅舅因為輸光了銀錢欠下了百兩賭債被賭坊老板當場扣下。
要想活命就得立馬還錢,否則直接會被大卸八塊。
舅舅看了一眼賭坊老板,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外甥,跪在地上恬不知恥的說:“求您放過我!我把我的外甥抵給您。您看他面皮子就跟雪瓷似的,比養在深閨的娘子還要俏上三分。您若想留着可以慢慢享用,若不想留着,鎮上有許多好這一口的老爺公子,轉手一賣也能賣個好價錢。”
外甥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拔腿想跑卻被隐在黑暗處的打手圍了起來。
賭坊老板頭一回見拿自己外甥抵債的,頓時來了興致,笑着說:“行是行,就是傳出去旁人會說是我逼迫你。這樣,我給你一次機會,我們來賭一把。若你贏了,你欠下的銀子一筆勾銷,我讓你們全須全尾的從這裏走出去。”
“——若我贏了,你就把你這外甥以一百兩銀子的身價賣給我,這樣一來你的債也結清了。要知道,尋常大戶人家買個模樣好的丫鬟也才十兩銀子,你這相當于穩賺不賠,怎麽樣?賭嗎?”
舅舅聽到有這樣的好事,趕忙點頭如搗蒜,生怕賭坊老板突然反悔。
後來他自然是輸了。
外甥被人綁住手腳,掙紮着痛哭流涕時,一位身手矯健的公子挺身而出,三兩下打退了賭坊裏的打手,拿出一百兩銀票強行買下了仍在小聲啜泣的外甥。
離開賭坊後,那位公子把賣身契撕了個粉碎,留下一句路見不平,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一遭過後,舅舅本該吸取教訓改過自新。
誰曾想他居然變本加厲,鑽研起了怎麽把外甥賣給富貴人家賣個好價錢。
盤算了多日,終于尋到合适的人戶,那家的老爺雖年歲有些大,但給的銀子足夠他碌碌無為花上五六年。
只要把外甥一賣,他就可以遠走高飛。
全然不用擔心有人拿他問罪。
今日,是買家來接人的日子,舅舅笑容滿面的去迎財神爺,還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回頭一看外甥已經從門縫裏擠了出來,快步流星的跑遠了。
舅舅反應過來後,帶着一夥人朝着外甥逃跑的方向窮追猛趕。
現下他已經什麽都不顧了,只要能抓到人,哪怕待會兒跟至親當面對峙他也無所畏懼。
在他眼裏,錢財才是最重要的。
骨肉親情都是狗屁。
***
驿站屋子裏的擺件兒都是些陳年舊物,上面隐約能瞧見刀劍擊砍的痕跡。
早年這方土地不太平,山賊橫行,驿站也常遭洗劫。
朝廷派兵清剿之後,百姓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歡歡喜喜在驿站門前做起了生意。
拮據了大半輩子的驿丞,好不容易得了一筆修繕的銀子,自然全都用來修砌了被山匪糟蹋的漏風漏雨、潮濕發黴的磚瓦地板。
至于像桌椅板凳這樣的物件,只要摔不死人那便能用則用。
用不了就自己動手再修修。
修不了就用來當柴火。
總之,能省點兒就省點兒。
他又不怕路過的官員笑話。
沒準兒陛下知道他缺銀子,還能再讓戶部撥點兒修繕款下來。
天光透過窗棂照進屋子,謝俞塵緩緩睜開了眼睛。
驿站的床板比石頭還硬,他輾轉反側了一晚上硬是只睡了半個多時辰。
換做平日也就罷了,偏偏他待會兒還要趕路,實在讓人頭疼。
洗漱完,随行的兩名将士過來敲門,謝俞塵收拾好包袱,移開門栓拉開門突然聽到嘈雜的吵鬧聲,他問:“外面發生什麽事了?”
年長的将士方才去給馬匹喂草料和水的時候正好聽到了一些,于是回t道:“好像是舅舅賣了外甥,夫妻兩口子不同意,買家給了定錢一定要把人帶走,兩撥人便鬧了起來。”
“往年我只聽說過爹娘賣閨女,從來沒見過舅舅賣外甥,知縣要不要去看看?”年輕的将士伸長了脖子興致勃勃的往外瞅,就差直接翻身下樓拉開門如利箭般沖出去了。
“走吧。”謝俞塵與那将士不同,他這麽說不是為了過去看熱鬧,而是想看能不能幫襯一把。
倒也不是大發善心,只是舅舅賣外甥這樣的奇事,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這個人對他很重要。
若是此刻他也在這處,想必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搭救。
驿站旁邊的大樹下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人,張家兩口子被圍在正中間,他們的兒子正瑟縮的躲在背簍後面。
十三四歲的年紀,比同齡人要削瘦許多,雪白的肌膚讓他呈現出一種虛假的病态。
娟眉鳳眼配上一張櫻桃小口,哭的梨花帶雨時确然讓人忍不住生出十萬分的疼愛憐惜。
按理說在驿站門口鬧事縣丞是該管管的,但這樣的事情他或許已經見慣不慣了,為了落個耳根子清淨這才躲在屋裏一直不肯出來。
兩名将士身形本就高大魁梧,再加上常年習武練得一身好功夫,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把最外面一層圍的水洩不通的擋路人給拽開了。
謝俞塵亮明身份後問清楚了來龍去脈,他轉頭看向躲在背簍後的少年,眸光幽沉的說:“只要你這黑心舅舅還活在這世上,你就遲早還會被他拿去換銀錢。旁人能救你一回,救不了你兩回三回。現下有一條出路擺在你面前,看你自己怎麽選。”
“背井離鄉跟着我遠赴邊關建功樹業,等有了本事再把爹娘接到身邊贍養,你若同意我們即刻便上路,若不同意我也還是會幫你一回。我只給你一刻的時間,你好好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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