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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京郊密林深處的茅屋中, 沈圓姝被外力弄醒，睜開眼還未适應周遭的光線，就瞧見“一條”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碧色身影貼着地面仰着頭向她蠕動過來。

她剛想逃跑，卻發現自己被麻繩五花大綁捆住了。再轉頭, 碧色如青蟲般的東西已經近在眼前。

好在, 那不是什麽怪物。

是跟她同樣處境被死死捆住手腳的——人。

而且這個人, 還是個“老熟人”。

沈圓姝被堵住了嘴說不了話，只能擠眉弄眼問她:“你怎麽在這？”

對方同樣也只能用擠眉弄眼的方式回答:“我也想知道。我不過在自個兒的院子裏小憩了一會兒，醒來就到這破地方了。”

這時, 屋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由遠及近, 接着是開鎖的聲音。

門被推開那一剎那，沈圓姝看着來人一點兒都不意外,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孟母為何會摻和到這件事情裏來？

看兩人亦步亦趨低聲攀談的樣子不像是近兩日才熟識起來的, 沈應枝既然将她們綁來了定然是要殺之而後快的。做壞事還要帶一個人在身邊，無異于是給自己多留了個把柄。

除非——孟母與她本就是一丘之貉。

“大姐姐, 一日不見, 別來無恙啊。”沈應枝笑盈盈的走到沈圓姝面前，伸手扯掉她嘴裏的布團，像看蝼蟻一般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

“別這麽叫, 我當不起。”沈圓姝別過頭，不願與之對視。

“既然你這麽不識擡舉, 那我也不用顧及什麽手足情分讓你死t的體面些。索性直接把你扒光了扔到破廟中的乞丐堆裏好了, 這樣你在死前還能好好享受享受男人的滋味。”

“你我同為女子，你怎可如此？”

“都死到臨頭了, 還拿自己當将軍府嫡女呢？成王敗寇自古以來都是贏家說了算，我怎麽對付你輪得到你置喙？”

“我寧可咬舌自盡也不會讓你得逞的。”

“笑話, 你活着跟死了有什麽區別嗎？那些乞丐可不在乎這些。奸屍這種事他們又不是沒幹過，你以為這是個什麽世道？”

“沈應枝，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別急着投胎，先讓你看一出好戲。”

說着沈應枝拍了拍手，一名婦人抱着襁褓走了進來，綠鳶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她花高價為自己的幼子找的奶娘，頓時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嘴裏連續不斷的發出嗚咽的聲音。

“瞧瞧這小模樣多招人喜歡呀！”襁褓中的嬰兒此時睡得正酣，沈應枝在他圓潤嬌嫩的臉頰上撫摸了一把，随後将手放到了他的脖頸處猛的一用力，嬰兒因為快要窒息瞬間大聲啼哭了起來。

慢慢的，哭聲越來越微弱。

“輕點兒，還沒問話呢，別真先給他弄死了。”孟母連忙勸道。

沈應枝松手，走到綠鳶跟前扯了她嘴裏的布團:“說說吧，這野種是你跟哪個男人生的？”

綠鳶猜到自己隐藏了許久的秘密已經敗露了，但礙于孟母在場她不敢說實話，只得反問:“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沈應枝不悅:“問你什麽就答什麽，別在我面前耍花樣。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他。”

綠鳶故作硬氣的扯謊道:“你憑什麽這麽做？這是我跟辭年的孩子，殺了他，辭年不會放過你的。”

“啪”的一聲脆響，綠鳶被一巴掌扇的東倒西歪眼冒金星，沈應枝甩了甩手，用匕首貼着她的臉頰威脅道:“再嘴硬，我割了你的舌頭。”

綠鳶吓得脊背發涼卻還是堅持自己的說法，狡辯道:“我與辭年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早在涼州時我們就已經私定終身有了夫妻之實。這孩子本就是他的至親骨肉，不信你可以把我帶到他面前當面對峙。”

她這麽說不過是緩兵之計，只要離開這裏就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逃走，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孟母突然開口:“你自作聰明把這野種栽贓到年兒頭上，哪裏料到我會在你進府那日責問他關于你的事。他親口說從沒有碰過你，你覺得我是信你還是信我自己的兒子？”

“說，這野種到底是誰的？”沈應枝手上暗自用力，綠鳶的臉頰立刻多出道血痕。

“說出來，我可以既往不咎饒你一命。不說，你們母子二人就一起上路。”孟母循循善誘道。

“真的？”綠鳶被拆穿後已然慌了神，一心想着活命。

“自然是真的。”

“你起誓，如若反悔，不得好死。”

孟母眼神微變，惡狠狠的說:“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那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騙我？”

“你不說我也可以殺了你。我數三個數，說不說由你。”

孟母朝沈應枝使了個眼神，後者立馬會意将匕首的堅刃抵在綠鳶的脖子上。

“三！”

“二！”

“我說！！！”

孟母滿意的笑了笑:“這就對了。”

綠鳶幾乎用懇求的語氣說:“我說了，你一定要放了我。”

孟母點頭。

“是……是鄭楓的孩子。”

鄭楓是鄭姨母的兒子，因為親眼目睹了孟母殺人的場景被孟辭年從身後偷襲勒死。

綠鳶則是當時藏匿在暗處的第五人，也是鄭姨母口中的人證。

“你這沒臉沒皮的浪蹄子！與別的男人纏綿床褥、珠胎暗結，卻騙辭年自己還是處子之身，還想做孟府的主母，呸！下賤的東西！”

“我已經說了，可以放過我了吧？”綠鳶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孟母，忐忑不安的等着答複。

“當然。”

綠鳶還沒來得及高興，沈應枝就接話道:“想走？先把你幹過的這些破事寫下來，白紙黑字摁上手印兒，省的你往後又改口。”

“好，我寫，我現在就寫。”

沈應枝再次拍了拍手，這回走進來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手裏拿着紙筆和紅泥。

“給她松綁。”

“是。”

沈圓姝覺得男人的聲音聽着有些耳熟，下意識盯着他的臉看了兩眼，仔細回想了一番，似乎就是之前将她打暈的那個山匪。

這個人出現在這裏說明其他人也在，想要從這麽多練家子手上逃出去，簡直是難如登天。

不出意外，她今天應該要死在這兒了。

“我寫好了。”綠鳶跪在地上雙手托舉着描有蘭花的宣紙，指尖還殘留着些許紅泥。

沈應枝接過粗略過了一遍，确認無誤後把它疊好放到了墜在腰間的荷包裏。

“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以。”

“那我的孩子呢？我可以帶他走嗎？”

“我可從來沒說過要放過他，他活着你就得死，該怎麽取舍，你自己選吧。”

綠鳶站起身走到婦人跟前捏了捏襁褓中嬰兒的小手，依依不舍的在他稚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淚眼婆娑的說:“娘對不起你，下輩子投胎不要做娘的孩子了。”

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沈圓姝很詫異，像沈應枝這樣的人居然會信守承諾放綠鳶離開，還沒等她感慨，沈應枝就笑出了聲:“哈哈哈，蠢貨，真以為我會放過你嗎？待會兒在林子裏有你好受的，我的小狼好久沒開葷了，今日可以飽餐一頓了。”

沈圓姝說:“你們不是答應饒她一命嗎？”

孟母說:“是啊，但許諾她的人是我，應枝可一直沒說話。”

襁褓中的嬰兒像是知道自己被抛棄了，“哇哇”的大聲嚎哭了起來，沈應枝覺得厭煩，從婦人手裏抱過嬰兒就要往地上扔，被孟母一把制止了:“等等。”

“怎麽了？”

“好戲還沒完呢。”

說着，孟母讓男人把縛住沈圓姝手腳的繩子給解開了，又将沈應枝的匕首扔到她腳邊。

“給你兩條路，要麽你親手殺了這個野種，我留你半條命讓你走。要麽你用自己的命換這個野種茍活于世。”

“你往日不是連只螞蟻都不舍得碾死嗎？我倒要看看你在自己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會怎麽選。”

沈應枝明白孟母的用意後立馬将手中的嬰兒放到了鋪滿茅草的地板上，得意洋洋的退到一邊靜觀後續。

“經過剛才那件事，你以為我會信你嗎？況且，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要殺就殺，我識人不明自食惡果，沒什麽好說的。”

“喲，你這會兒硬氣上了。”沈應枝見不得她那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忍不住撿起地上的匕首徑直走了過去:“好，我這就成全你。”

就在泛着“森森”寒光的利刃快要劃破沈圓姝喉嚨的時候，沈應枝的動作被突然闖進來的孟府下人給打斷。

“不好了，主君出事了。”

孟母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連忙追問:“出什麽事？”

“宮裏來了許多禁衛軍，把咱們的宅子給團團圍住了，主君也被抓走了。”

孟母急道:“快，快回去！”

沈應枝說:“那她怎麽辦？”

孟母說:“你不是雇了一夥人嗎？把她交給他們，總之不留活口就行了。”

沈應枝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一行人風風火火的走後，留下來的男人用随身攜帶的鋼刀一刀下砍死地上的嬰兒，鮮血四濺，啼哭聲戛然而止。

沈圓姝被恐懼席卷全身，癱軟的挪不動身子，只能一點一點往後退。

男人拖着鋼刀步步緊逼，揮刀砍下時，只聽見兵刃碰撞的聲音，一個高挑單薄的身影把她護在了身後。

“冬酉，你怎麽來了？”

“來救你！”

“所以是你編造了孟辭年出事的消息，故意把她們支走的？”

“沒錯。”

“你不該來的，他外面還有一幫同夥，我們走不掉了。”

“別說話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救你出去。”

冬酉眼疾手快的從布袋子裏抓出一把辣椒末朝着男人的面門一撒，打橫抱起沈圓姝半點不敢耽擱的往門外跑。

跑到院子門口，守在遠處望風的幾個匪徒察覺到不對勁匆忙趕了過來。冬酉帶着沈圓姝翻身上馬，撞開來人直奔林子外的土路。

眼看着就要逃脫，幾道箭羽劃破長空的聲音在耳畔回響，緊接着冬酉“悶哼”了一聲，一口滾燙的鮮血吐到了沈圓姝的肩頸上。